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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节 东海之滨

穷奇即没,雷火劫云肆虐了一阵,滚滚西去,无移时工夫,重现朗朗青天,一轮火日悬于头顶,热力如箭,连涛山化作火炉,触目一片萧条。

楚天佑将穷奇的尸骸收起,低头沉吟不决。强敌是最好的磨刀石,经此一战,阴阳二锁合击的利弊毕露无遗,以雷火劫云困敌,山河元气锁制胜,思路可行,却有两桩难处。

一是卞慈卞雅缺少防护,阳锁攻,阴锁守,攻一端,守三人,穷奇固然无害,若换成妖凤穆胧,单凭阴锁未必能同时护得三人周全。二是雷火劫云桀骜不驯,虽经掌门祭炼,仍有失控之虞,飞天梭,藏雪剑丸,阴阳二锁的钥牡俱为五金之物,一旦为雷火销毁,势必功亏一篑。

只可惜,穷奇已死,他找不出第二头精擅遁术的蛮荒异种继续试演,当今之计,唯有跟师兄合计一二,及早定下应变的章程。

对迫在眉睫的碧梧岛之行,他心中没底。

卞慈收了同心功,魏十七抱起卞雅,将她唤醒,回头望去,却见卞慈小脸煞白,精神却还好,不似之前恹恹不振。

“我们这算……过关了?”她有些不自信。

“这是最不坏的结果,再练上一千遍一万遍,也就这样了。”魏十七摸摸她的脸,道,“人力有时穷尽,你已经到极限了。”

卞慈沉默片刻,展颜一笑,眼中透出浓浓的倦意,道:“那就好,我听你的。”她把妹子的头发捋到耳后,慢慢靠在他胸口,闭上眼睛。

封山持续了七天,雷火劫云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一忽儿压得极低,一忽儿又在高空翻滚,搅得连涛山人心惶惶,不知发生了什么。

七天后,阴霾一扫而空,太一宗掌门潘乘年、风雷殿殿主楚天佑、天风殿殿主吴鲲、斗牛殿殿主管叔东、玉露殿殿主计铎,再加上卞氏姐妹和魏十七,一行八人从鹤唳峰动身,各显神通,星驰电掣飞往东海。

雷火劫云销尽五金,吴鲲的灭法钟以音波伤人,管叔东和计铎都是玄门最出色的符修,遭遇妖凤穆胧之前,此三人是对付碧萝派的主力。

茫茫东海,中有仙岛,名曰碧梧,岛上有三株碧玉梧桐,乃是鸿蒙初开时的古物,不损不益,与天地比寿,日月齐光。

东海碧萝派便坐落于碧梧岛上。

数万年前,太一宗尚未崛起,昆仑派与碧萝派一西一东,遥遥相望,并称双雄,直至妖族入侵人间,通天阵下逃脱了妖凤穆胧,一飞冲天,抟扶摇而上九万里,降落在碧梧岛上,自此,碧萝派与中土断绝了音讯,成为海上孤城。

故老相传,妖凤徙于东海,水击三千里,碧梧岛血光冲天,不知多少人沦为妖凤腹中之食。

传说只是传说,谁都不知道真相如何,唯一能够确定的只有两点,妖凤就此盘踞在碧梧岛,再也没有离开,碧萝派转而成为妖凤的信徒,仰其鼻息,奉若神明。

光阴荏苒,万载悠悠,这一代碧萝派的掌门是司徒凰,据说此女惊才艳艳,修炼不过数十年,便突破炼神,步入渡劫,资质之佳,远在吾紫阳、潘乘年、楚天佑三人之上。但司徒凰终年在碧梧岛清修,却从未涉足中土,名声不彰,在天下修士的心目中,碧萝派也同南蛮之地的役魂宗、毒龙教、兽王宗一般,渐渐式微,终有一日会淹没在时光的长河中。

潘乘年却清楚,役魂宗、毒龙教、兽王宗是真的式微,碧萝派的实力,深不可测。

陌北真人和地渊黑龙终究是心腹大患,从黑龙潭归来后,潘乘年未雨绸缪,暗中遣一具身外化身,前往东海采集安魂香,撞见碧萝派的两位护法,斗了一场。在他看来,碧萝派的护法大抵相当于元婴修士,驱毒用毒,防不胜防,单打独斗,或可力敌连涛七殿的殿主。从护法的修为神通,可窥知掌门司徒凰的实力,“突破炼神,步入渡劫”恐怕不是虚传。

为免打草惊蛇,他并未痛下杀手,略略占得上风,便主动离去。

今番进逼碧梧岛,关系到这方天地的安危,潘乘年决定不宣而战,施以雷霆手段,扼杀种种可能的变数,毕其功于一役。

哪怕错杀无辜,也在所不惜。

日暮时分,一行人来到东海之滨,天色已暗,城池在望,潘乘年命众人进城歇息一晚,翌日一早再行出海。

魏十七颇为诧异,放眼望去,城池女墙破败,人影幢幢,城门嵌着“东溟”二字,大门洞开,并无戍卫看守。

从踏入东溟城的第一步起,他就心绪不宁,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夜幕之下,鬼火摇曳,商铺林立,游魂往来,眼前的一切似曾相识,分明就是连涛城的翻版,一般无二。

除了满城的鬼物,无一生人。

穿过一条扭七扭八的青石长街,踏入内城,客栈,酒楼,肆廛,质库,地摊,历历在目,魏十七回头看了卞慈一眼,眼中流露询问之意,卞慈微微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一行人进了客栈,吴鲲熟门熟路,取了七间上房,分与诸人。楚天佑提点了一句,“这东溟城仿照连涛城而建,是一座鬼城,经营多年,颇具规模,城中酒食吃不得,贩卖的诸般货物却有独到之处,不妨留意一二,或有所得。”

寥寥数语,意味深长,管叔东与计铎对视一眼,似乎有些心动,当下向掌门拱拱手,先行走出客栈,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魏十七不愿错失机缘,拉了拉卞慈的衣袖,卞慈会意,驻足立于一旁,恭送师长回房。潘乘年目视一双徒儿,忽然心生不舍,暗暗叹息一声,挥手道:“尔等且自去吧,早去早归,莫要……耽搁了行程。”

卞慈眨眨眼,她自幼跟随潘乘年长大,师父师父,半师半父,对他的言谈极其熟悉,那一声“早去早归”,颇有唏嘘惆怅之意,她呆了呆,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走,走啊,出去玩!”卞雅拽着姐姐的手,一个劲催促,卞慈按捺下心绪,摸摸妹子的头发,朝魏十七温柔地笑笑,三人携手走出客栈,汇入往来的人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