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妩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珍儿一把扑过来想要抱住宋无双,这才看清楚她怀里抱着衣服,便摸了摸道:“这是阿泽明天的衣服吧?真好看。”
魏泽的视线落在那身衣服上,没有停留太久便往上移,最终落到宋无双的脸上,轻声道:“霜妩。”
宋无双边往里走,边把衣服递给魏泽,道:“先试试,如果有不适合的,我赶紧拿给徐嬷嬷改,明天的桂花宴,你可千万不能出差错。”
珍儿和魏泽在后面跟着,魏泽接过衣服,脚步却忽然停了下来,低着头看着手中的宫服,脸上有些不明的情绪渐渐弥漫开来。
宋无双察觉到不对劲,便转过身来,见魏泽站在后面发呆,柳眉轻蹙。
“怎么了?”宋无双问出这话的同时,眼神还询问地看向珍儿,但珍儿显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迷茫地摇摇头。
魏泽抬起头来,嘴唇微动,却又没发出声音,沉默了半晌才问出声来:“明天,我一定要去吗?不能不去吗?”
魏泽紧咬着嘴唇,使得他薄薄的嘴唇有些发白,脸上也并无半点终于能够参加宫宴的喜悦。
看着这样的魏泽,莫名地,宋无双便想起了几个月前她刚进宫时看见的魏泽,无助,孤独,不像皇子,倒像个被人抛弃的孤儿。
心里忍不住有些抽痛,宋无双走过去,把衣服接过来拿给珍儿,半蹲下来,微微仰视着魏泽的眼睛,这才发现魏泽黝黑的眼眸里盈着一层泪光,看起来让人格外心疼。
“阿泽,怎么了?”宋无双知道,虽然魏泽现在已经在成长了,有时候甚至还在学着怎么保护她,但是他毕竟还只是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内心还是脆弱、需要人来保护的。
魏泽低头看着宋无双,抿了抿唇:“那个人...我的父皇...”
魏泽说出话来,可是眼泪却开始往下掉。从七岁就对他不闻不问,不管不顾的那个名义上是他父皇的人,明天如果见到他,会不会还是那么冷漠,那么让他畏惧?
宋无双几乎是在瞬间,就明白了魏泽心里的想法,不禁觉得更加心疼,忍不住张开双臂,像第一次见到他那时一样,将他拥入怀中。
“阿泽,不要想这么多,那些都过去了,现在你不是有我和珍儿吗?你已经在长大了,也能保护自己了,你还怕什么呢?”
魏泽一动不动,也没有说话,宋无双放开手时,他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声不吭。
“好了,我们进去吧?阿泽,我已经很饿啦!”宋无双拉起魏泽,故意把语气变得轻松,心里却难以抑制地替魏泽感到难过。
感受到手心忽然传来的触感,魏泽一怔,扭头看着自己身旁的宋无双;因为在长个子的缘故,他已经可以平视宋无双了。此时,宋无双的侧脸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竟莫名地让他心头的慌乱逐渐褪去,只感到一阵心安。
“霜妩,那你会一直在吗?”魏泽由着宋无双拉着自己往里走,忽然问道。
宋无双的脚步顿了顿,身子一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说谎,回答她会一直留下来,还是说出实话,告诉他自己随时会走的事实?
宋无双一时有些犯难。
珍儿此时跟了上来,听到了魏泽问的话,也是好奇却又充满期待地看向宋无双。
宋无双轻叹了一口气,还是决定不说谎。虽然现在说谎,能够安抚魏泽,让他开心,可是之后呢?她最终还是会离开的。
“阿泽...你要知道,天底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是个男子汉,什么时候都要坚强一点,知道吗?”宋无双无法直接说出自己会离开的话,只能这么委婉地解释。魏泽乌黑的眸子盯着她,像是明白,又像是不明白。
“知道了。”片刻之后,魏泽点了点头,松开了宋无双的手,低头往正殿走。
宋无双站在原地,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叹了一口气,看看表情有些迷茫的珍儿,轻声道:“走吧。”
白凌逍和洛皈在上一次争吵过后,就没有过什么交流了;心意已决的他已经开始准备回京,洛皈尽管再不满白凌逍回京的做法,碍于在军中的副将身份,不得不服从白凌逍的这一命令。
“主子,您确定要现在回京,不等夫人那边的消息了吗?属下先在京城探听消息,实在危急了再通知您不成吗?”奉命到京城探听消息,如今已经回到山庄的习朗站在白凌逍的身后,语气有些犹豫。
白凌逍站在窗前不语,只抬头凝神看着窗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让人颇读不懂他内心的想法。
“主子,您可以先让属下跟随洛副将回京城,您继续等待夫人的消息,也未尝不可。”习朗抿了抿唇,再次开口劝说。
习朗和习凛三兄弟都是白凌逍的暗卫,自然也清楚宋无双对白凌逍来说有多重要;如今要回京是因为蚩沅在计划侵略南梁的荒唐之举,必须有人前去阻止,但这个人似乎并不一定得是白凌逍。只要有人转移了蚩沅的注意力,侵略南梁的这件事情就有可能会被搁置。
“洛皈阻止不了蚩沅。”白凌逍忽然开口,声音清冷,其中的情绪也很是沉静,仿佛他并没有因为要离宋无双越来越远而有什么情绪。但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的习朗,又怎会不懂他内心的失落和苦楚?
“主子...”白凌逍的确是能够转移蚩沅的注意力的最好人选,习朗想不出话来反驳,脸色不免有些颓然。
“好了,京城的事情,速战速决。蚩沅太疯狂了,断然不能再留!”白凌逍压低了声音,却依然利落,掷地有声。习朗点点头,知道明日启程回京的行程已经很难再有变数了,便出了白凌逍房间的门,一个闪身,跃步消失在了屋顶之上。
白凌逍一动不动地站咋窗前,脑海中浮现出前一天晚上收到的习凛传回来的飞鸽传书上的一行字,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凝香馆发现叶青眉,夫人仍无下落。
叶青眉还活着,这个消息让白凌逍似乎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无双曾经亲口告诉他,叶青眉已经死在了她的手下,他清楚她的手段,是一定不会给对手留下活路的。可是习凛却在魏国发现了叶青眉,这怎么可能?习凛也知道叶青眉的身份、身手和样貌,以他的能力,不可能会认错。
不仅白凌逍觉得震惊,当习凛三兄弟夜探凝香馆,在后院看见叶青眉的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但叶青眉是蚩沅手下的杀手,出现在魏国的青楼里,想来便不是简单的事情,他们便没有轻易动手,而是先回到了客栈,连忙把这个消息通知了白凌逍。
白凌逍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叶青眉出现在凝香馆里这件事到底该怎么解释才能说得通。洛皈告诉他,无双当初直接让叶青眉化成了一滩血水,难道这世上还有能让躯体都已经消失了的人起死回生的办法吗?
而凝香馆可能和蚩沅有关系这件事,也让白凌逍完全没有预料到。
凝香馆在魏国如此出名,如果蚩沅真的是背后的主人,那他的势力也许完全敌不过蚩沅!毕竟,就像蚩沅不知道他的势力一样,白凌逍也不知道蚩沅在暗处的势力究竟有多大。
如果凝香馆是蚩沅手下的,那么无双失踪这件事...
要么就是蚩沅做的,要么,蚩沅已经知道了。
白凌逍眼神一凛,一抹足以透骨的寒意渗出来,逐渐在房间里弥漫。
与此同时,晋国皇宫,朝阳宫内,明亮的烛火照得整个大殿都无比明亮,而内殿的密室内却阴暗地伸手不见五指。
晋国皇帝蚩沅,正坐在密室里的一把太师椅上,双眼微眯,似是闭目养神,周身的气息却让人感到危险。
“禀皇上,白凌逍的人已经上钩了,看来您的猜测没有错。”
一个人影忽然从密室后的密道里走出来,恭敬地跪在蚩沅的面前,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仿佛刚刚从很远的地方赶回来,还未来得及洗漱就急着前来汇报消息。
闻言,蚩沅睁开了双眼,嘴角勾起一抹充满算计的笑意。
“那你们找到了吗?是谁干的?”蚩沅并不叫这人平身,而是居高临下地睥着他,眉目间有种愉悦,似乎很是享受此人对他的毕恭毕敬。
“暂时...还没有,不过很快就会知道的。”跪在地上的人依然恭敬地低着头回答,藏在袖子里的双手却不由自主地攥紧。
“还没追查到,你回来做什么?”蚩沅脸上的笑意忽然敛起,眼神变得阴狠,话音间不满的意味很明显。
跪着的人没有答话,只是把头低得更低。
蚩沅盯着在冰凉的地砖上跪着的人,眼神中透着冰冷和不屑,语气却与平常无异,似是饶恕道:“这次算了,三天之内,查出是谁,否则,后果你知道。”
那人身子微微一动,抬起头看向蚩沅,目光流露出几许讶异和惊慌,在对上蚩沅冰冷的目光的瞬间,连忙再次低下头,态度更加低微谦卑:“是。”
答完话,那人便站了起来,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密室后的密道里。直到密室里重归沉寂,蚩沅才站起身来,朝着明亮的殿内走去。
暗门打开的瞬间,光亮照进来;蚩沅的脸上,俨然挂着一抹阴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