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姝浅笑地看着他,就在夙珝以为她会发表些长篇大论时,她轻飘飘地抛出两个字:“直觉。”
夙珝:“……”
夙珝瞬间哭笑不得,撩起她垂在身前的一缕头发在指间绕圈,“宝贝,你真是……”
难得让眼前这人哑然一次,雪姝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成就感,扬了扬秀气好看的眉毛,说:“可别小看女人的直觉。”
夙珝被她这副骄傲的小孔雀样儿逗笑了,心软成一片,一时忍不住,抱着人就朝她嘴上咬去。
咬了一口后他将人松开,好脾气地顺着她说:“是,小瞧谁都不能小瞧我的小丫头。”
雪姝原就只是跟他开个玩笑,没想到他这么配合,反倒弄得她不好意思。
难为情地干咳了一声,她适时把话题转移到正事上,“先不说这个,他手上的那个药呢?他应该不会放弃让你服那药。”
当她知道这人的真实身份后她就不觉得空燃的那药是只能促成人结合的东西,结果真让她猜中了。
从这人跟她说过的秦宵与其的对话内容可知。
空燃此前来京的主要目的是接近夙承勋,吸收身为帝王的夙承勋身上的龙气用以炼成能困住这人的阵法并夺取这人的子嗣。
空燃跟秦宵说的要想长生,就一定得要这人的子嗣存活下来。
秦宵跟夙承勋都以为,空燃要留下孩子,只是为了让这个孩子夺去父体的“妖力”,趁父体虚弱时将其捕获。
但实际,空燃届时会将孩子占为己有,秦宵跟夙承勋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
至于前世空燃为什么真就让她怀着这人的孩子到分娩之际他却一直没被月灵族的人追杀,秦宵跟夙承勋也相安无事。
她跟君曜以及这人的想法一样。
那就是,空燃当初下的那个药,是足以让月灵王受到实质损害的。
族王若处于重伤无法救治的情况,群龙无首,月灵族便不会轻举妄动。
而为什么在她怀孕期间月灵族都没查到空燃,或者查到了是空燃下的手,但空燃却一直相安无事?
他们猜想,定是空燃又做了什么,至今做了什么,那是她前世的事。
没有她参与的地方,饶是君曜本事再大,也无从考究。
但归根到底,这个未曾被空燃在秦宵面前详细提过的药是绝对的关键。
可至今为止,他们只探得有此药存在,空燃未提出口,他们便不知这药的效用究竟是什么。
这算是一个盲点,还是个会影响结果的重大盲点。
相较雪姝的担忧,夙珝神色自在许多。
他抬起温润的指尖,将雪姝眉间那点若有似无的褶皱抚平,懒洋洋地说:“没事,他不会得逞。”
雪姝以为自己没提起药的这几天里他对空燃手上的药已取得新的调查进展,不由面露喜色,“是知道他那药的效用是什么了?”
夙珝:“何出此言?”
雪姝怔住了,“那你这么……”
胸有成竹的?
夙珝一脸淡然,没等雪姝把话说完就无所谓道:“我不吃,他不就无法得逞了?”
雪姝:“……”
“不是。”
雪姝抓住他那只在她耳垂上作怪的手。
“他不就是想你无意中服下么?而且那东西无色无味,是他特意用来对付你的,你都察觉不出,你怎么知道平日里的东西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
这不是等于废话吗?
夙珝见她这般一本正经,忍不住笑出声,抬起食指就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
“小笨蛋,你不是挺聪明的么?怎么这会儿就想不到了?我是神,不是普通人类,我能辟谷的,忘了?”
以往他灵片不全,虽不至于辟谷不吃任何人间的东西也能存活,但十天半个月不吃食物也是行的。
现在他灵片全了,他已经恢复成原有的模样,是真真正正的月灵王。
饶是从此都不食人间之物,也不会损害身体半分。
雪姝愣住了,满腹忧心一瞬间消得干干净净,又忍不住笑,“好吧,我忘了你可以不吃了。”
做人类做习惯了。
夙珝捏了捏她的手,说:“所以你可以放心了。”
雪姝点头,“行吧,我就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刚说完话,男人就低头,指尖在她唇角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眸光深了几分,“吃不了食物,让我吃点别的,好不好?”
雪姝被他眸底的热度灼得心跳漏了一拍,紧跟着耳根一阵热。
不等男人再说出让人臊的话,雪姝勾着他的脖颈嗷呜一口就咬了上去。
满室温柔。
.
“师父师父!不得了了!那秦宵……秦宵把人供出来了!”
虚渺急匆匆跑到空燃面前,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空燃老神在在地坐在小院子里一个人下棋,眼都没抬一下就说:“别吵。”
虚渺急得团团转,“师父你怎么不急啊?那老匹夫都把你给供出来了,一会儿肯定就要来人抓你了啊!”
空燃执起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几时了?”
虚渺不懂他这个时候哪还有心思问时间,但还是说了:“酉时三刻了。”
空燃又问:“皇榜何时发的?”
虚渺挠挠头,想了会儿才说:“差不多申时吧。”
说完又急上头,“师父你问这做什么啊?你说的那药师兄都还没送到夙珝面前让他服下,都没到咱动手的时候,咱要不还是先收拾收拾躲躲吧!”
空燃嗤笑,终于掀起眼皮看他。
“躲什么?”他说,“申时发榜快戌时了都没动静,你觉得皇帝为什么还没派人来此?”
问是这么问,但他没等虚渺回答就说了他的答案。
“皇帝命在旦夕,秦宵卖国通敌暴露,不用想也知道皇帝现在被气得要死要活,他之所以现在都没动静,不就是人还没醒么?既然人没醒,便不必躲藏。”
他对秦宵卖不卖国通不通敌不敢兴趣,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左右已经是弃子。
他现在需要龙气,只要夙承勋还活着,夙承勋晕着最好。
即便没晕,他也打算趁机溜进宫里让人晕。
虚渺还想说几句的,可看自家师父如此镇定自若,心里竟莫名其妙地平静了下来。
只想了想他有些纳闷地问:“秦宵那老匹夫,咱们明明是一条船上的,他倒好,把什么都倒出来了,之前还是他一个劲儿地让咱们不要泄露,现在倒好,自己就先招了,呸!”
空燃看他一脸愤世嫉俗的样子,咧着嘴无声地笑。
“世人最不能受两大苦,穷苦与痛苦,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承受不住肉体上的痛苦,只能选择一种解脱方式。”
虚渺:“师父的意思是老匹夫是被屈打成招的?”
空燃不言,算是默认。
他很想说,人类不都是这样么,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欲,秦宵为了自己的生欲选择暴露他的存在。
这在他选定秦宵之时就已经想到的,没什么可惊讶的。
虚渺见他又不说话了,挠挠头,吐出一口气,“好吧,那咱就只有再等等吧,我出去看看师兄那边。”
说完便飞快整理了自己的仪容转身噔噔噔往外跑。
空燃依然端坐在那,寂寥的风掀起他单薄的灰色衣袍,一枚白字落下,黑字无路可退。
空燃唇角的弧度又大了几分,随即自言自语地喃喃道:“我胜了……”
风自他脸边掠过,他的声音也在这时候显得有些飘渺。
然而他自以为看透了人类,以为秦宵是被屈打成招的,却不知秦宵之所以认罪,不过是戚风剪去了他脑中的一部分记忆,用另一部分给替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