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上元节,宫里因为夙馨玉的丧事不见喜气,好歹还是将白花白绸白灯笼换成了一溜儿红。
一早,雪姝照样去太后那溜达了一圈,老人家的情况有所好转。
雪姝不想她老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就同她讲自己从书上看过的与上元有关的故事。
讲着讲着倒也有些效果,太后稍转移了注意力,便说起丹熏的上元习俗,又聊起大贤的。
可惜雪姝长这么大未真正过回上元节,于是就成了太后说,她在旁应和。
太后眼睛多尖,谈及大贤上元几句话就看出雪姝对她说的不知情,忍不住又是一叹,就道:“最近可见着你皇叔公了?”
话题转太快,雪姝怔了怔,后道:“自初一后就不曾见了。”
白茯站在一侧,瞧着自家主子脸不红气不喘地说谎。
太后不疑有他,点了点头抓着雪姝的手说:“我听人说他前日里忙了些,最近倒闲下来了,往年在京总窝在府上睡觉,也没个人陪他。”
说起她那十三弟的瞌睡,太后忍不住笑。
“左右他在府上也是睡觉,宫里现在也没什么玩的,不若今日就去你皇叔公府上,让他带你出去玩。”
雪姝当老人家会说什么,不想是让那人带她出去。
虽她同他两日前就约好今晚出去了,但现在听太后说起这事,心里不禁触动。
不过,触动归触动,这件事坦诚不得,还是得演戏。
于是雪姝就难为情地笑笑,说:“那多不好,扰了他休息会惹他不高兴的。”
白茯斜眼瞥她,在心里撇了撇嘴,不怎么想听她接下来的话。
太后捏了捏她的手,笑道:“你这孩子,你皇叔公疼你,哪舍得跟你发脾气,许他见你去,都不瞌睡了。”
说着朝雯萱使了个眼色。
雯萱颔首开了一侧的柜子,转身抱了个黄花梨雕花小匣子出来。
太后接过来,开了匣子从里头拿了些金银裸子,又拨了个银锭子出来塞到雪姝怀里,“这些你拿去,想买什么就买。”
雪姝心里又是一动,推拒道:“哪就用得着您破费,我才领了月银,皇叔公先前也给了不少,您给的红包我都没动呢,要买什么我使我那的就成了。”
太后不甚赞同地看她,又将东西塞到她手边。
“你那月银能有几个?红包跟零碎使的哪能一样,且这期间也没少往外散,他是他,我是我,不若你皇叔公给的你就收,我给的,就收不得了?”
这话说的,倒是给雪姝堵上了。
雯萱接过太后手里的匣子,笑说:“公主,太后给你你收着便是,再不拿,太后就该吃上王爷的味儿了。”
雪姝让她的说法逗笑了。
话已如此,再说不要也是矫情,便连连道了谢将东西给收下了。
傍晚,夙珝照约好的时间来长禧宫接人。
夙承勋今日心力交瘁无心其他,又因有意撮合他二人,故在听闻昭王要带六公主出宫过上元时大手一挥,很大方地说:“由着他们去吧。”
夙承勋这边有意放任,昭王亲自来接人,雪姝也就不用跟江玉盼说了,收拾好了就带上白茯走人。
乘马车行至宫门,夙珝像上回那样给自己换了副皮相,雪姝则依旧戴面纱。
不,说面纱不妥,该说面巾才对。
夙珝嫌纱太薄,小家伙经过精心装扮后的容颜过于惹人眼,他不乐意旁人看了去,事先就让喜贵准备了各色各样的巾子。
雪姝不知其中还有此缘由,还以为他是怕她冻着脸了,所以才准备了厚实的巾子。
一时感动,临下车前撩起面巾在男人那润泽的唇上落了个吻。
小家伙葱白的指尖撩着红艳艳的面巾,指尖愈渐粉嫩晶莹,像极了他爱吃的嫩果子,艳色的巾面熏红了她那桃花眼尾的粉,给那双眼增添了几分风流魅色。
夙珝眸色沉了沉,在雪姝要退开时扣住她的头压着人亲了好一会儿。
之后还惩罚地在她小脸上捏了一把,很义正言辞地说:“动不动就亲,成何体统?再有下回,看我如何罚你。”
他这是将自己的失控归咎于雪姝的诱惑。
雪姝冤枉,刚撇嘴,结果就被勒令好好说话,不准撒娇。
好吧,她冤枉,但她不说。
上元自古有观灯之习俗,点灯盏,又称“送灯盏”。
古时候,人们为了驱逐黑暗的恐惧感,于是灯笼衍生为具有驱魔降福、祈许光明之意。
雪姝原以为宫中的灯便是花样颜色多的了,却不想出了宫门方知自己不过坐井观天。
一下马车,浓浓的烟火味扑面而来。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放眼望去,五颜六色大小不一,不同样式形状的灯盏都有,密密麻麻挂满了整条街。
游龙灯的、舞狮子的、踩高跷的、扭秧歌的、打太平鼓的,各自为阵,好不热闹。
雪姝头一次见,便觉自己是个从乡下来得土包子,看看这再看看那,应接不暇。
“好漂……”
“亮”字未出口,袖下的手便被一阵温暖包围,垂眸看去,男人修长的手正攥着她的。
雪姝双颊微红,翻手腕于他十指紧扣,抬眸看他,盯着那双美丽的凤眸说:“好漂亮。”
也不知说的是人,还是说所见等会。
夙珝暗咳一声,耳尖微红,捏紧了掌心的小手带着人往热闹的方向走,“放花灯要去翠柳湖,去么?”
各色花灯映照下,雪姝未能发现他微红的耳尖,乖乖地跟在他身后,说:“去。”
跟他一起,天上地下都行,别说湖了。
对对,做得很好,就该这样。
喜贵瞧着自家王爷俊朗的背影,老父亲般的点着头。
公主不知道他可清楚得很,他们家王爷为今夜上元可是提前一个时辰便起了,问了他好些上元节的相关事宜。
他说了,顺道还教他。
上回牵着六公主的手逛街就妙极了,小女孩家,就喜欢这样子的小暧昧小浪漫,可不能再像上回看猴戏那样了。
谁会想到在战场上杀伐果断冷酷无情的人会为了一个丫头片子变得这些细心谨慎不耻下问。
放在一年前,打死他都不信。
白茯走了几步,发现他们的总管没过来,回头看,人家正一脸慈爱地看着两位主子过去的方向。
她顿时忍不住笑,“总管,再不走就瞧不见爷他们了。”
喜贵敛起心思,笑得满脸褶子,“走,走,这就来。”
白茯转身,“砰”地撞上一堵肉墙,还没来得及退开,腰间就多出了一只熊掌。
“冉将军?”喜贵发出惊诧的声音。
白茯忙拍开那只熊掌后退了好几步,抬头看了一眼男人硬朗的脸后便跟喜贵说:“奴婢去找小姐。”
说完一溜烟儿似的就跑了,想起她家公主上回说的“她自己的事”,跑得更快了。
冉凌珏回头,巴巴地看着她跑去的方向,抿着唇垮了肩。
喜贵扑哧笑出声,眼珠子一转,提议道:“爷在前头呢,要不咱一起逛逛?”
大熊双目一亮,一脸老实地点了点头。
于是没多会儿,雪姝就发现他们身后多了个座小山,“冉将军也来逛灯会啊?”
冉凌珏咧嘴露出几个洁白的牙,算是默认,又看了看他们主帅,老老实实地喊了声“爷”。
雪姝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站喜贵身边的白茯,笑而不语。
冉凌珏跟夙嘉不同,不会缠他的小丫头,所以夙珝并不介意他跟着。
要放花灯,那自然先要有灯。
夙珝没过上元节的经验,瞧着满街的花灯,拉了雪姝就停在一个小摊前,开口就道:“来二十个。”
雪姝一听,二十个?当她去摆摊啊?
于是赶忙对小贩道:“五个就够了。”
算上了后面三个尾巴。
昭王有点不明白,这玩意儿难道不是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