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看容嫔这般镇定地站在雪姝面前,太后迟疑了片刻,随后看了一眼雯萱,后者心领神会,马上唤人去请太医。
夙锦儿还想嚷嚷,被成妃给捂住了嘴。
雪姝“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在大伙儿都没注意到的地方狠狠在自己手上掐了一把。
下手那叫一个狠,疼得她眼泪立马就滚下来了,“皇祖母……”
太后见她小脸苍白,一身瞅着又单薄,到底是心软。
于是,她在看了江玉盼等人一眼后说:“是不是痨病等太医来了就知道了,你们若是怕,便先走吧。”
说罢,自己又坐回了方才的位置。
“这……”安嫔与江玉盼面面相觑。
太后虽然这么说了,但她老人家都坐回去了,她们总不能真就这么走了吧。
这真要走了,她们岂不成了贪生怕死之辈了?
无方,心里纵然再担心,两人也还是一咬牙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江玉盼在看了容嫔一眼后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嫔说的有道理,六公主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
说“小孩子”三个字的时候她专门朝成妃身边的夙锦儿看了一眼,别有深意。
夙锦儿睁大眼瞪着雪姝,明显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因被成妃捂着嘴,只能憋着。
成妃面上有些不自在,拉着夙锦儿上前道:“锦儿不懂事惊扰了太后,太后息怒。”
老人家没说话,只不悦地抿着嘴示意她坐。
这时,门外响起宫人向皇后问安的声音,紧接着就有人进来向太后请示。
“进来就是了,”这回没等那请示的人说话,太后就直接开口让人进来。
明显,跟刚才成妃来相比,老人家的怒意又攒了一层。
秦婉如一进门,江玉盼等人纷纷起来向其行礼,秦婉如在快速扫了一眼屋里后来到太后面前。
“行了,”太后打断她要福身见礼的动作。
秦婉如看了一眼雪姝,眸中的轻蔑与厌恶一闪而过,继而笑着问道:“母后,这是谁惹着您老人家了?”
她只听陈嬷嬷让人过来说夙雪姝这野丫头来永寿宫给太后请安了,却没料到这佛爷给气上了。
太后看到她,就想起成妃来之前她们说过的“规矩”,心里也有气,自然对秦婉如脸色也不好,“让她们跟你说。”
呃……
秦婉如面色一僵,转身看向江玉盼等人时换上一副盛气凌人的表情,“怎么说?”
如今这有贵妃、成妃、安嫔、容嫔,面对秦婉如这皇后的询问,自是身份高的先说话。
但江玉盼向来就跟秦婉如不对付,又因她母家势大,常常跟秦婉如对着来,自然不可能秦婉如问什么就答什么。
于是,最后由安嫔来说明情况,当然只说了痨病的事。
秦婉如听后眉头一蹙,视线扫向成妃身边的夙锦儿,遂又看向成妃。
一阵眼神交锋后,秦婉如一脸了然,“原来是这么回事。”
说完,转身面向太后,宽慰道:“母后先别生气,等太医来了便知是怎么回事了。”
太后给了她一个“这不废话么”的眼神,遂看向一旁站着的雪姝,“小丫头也别站着了,坐着去吧。”
雪姝两眼红红,哽咽着道了谢,由白茯搀着往容嫔那一侧坐。
太后嘴角往下一拉,开口道:“成妃那处空着,你坐那去。”
历来以左为尊,皇后高于贵妃,位置一般在左首,贵妃又高于成妃,故位列左二。
除成妃外,还有德妃、惠妃、与如妃,这四人的身份是一致的,她四人之下便是公主们,之后才是妃之下的人。
雪姝虽无皇室血脉,曾经却是正儿八经养在淑妃名下的。
太后如此说,是将雪姝按正统公主对待的。
在她坐下的那一刻,包括秦婉如在内的屋里几个女人的脸色都略有变化。
夙锦儿本站在成妃面前,此时看雪姝坐在边上,立马就掰开成妃的手,一脸害怕地说:“你别过来!”
“锦儿!”成妃低斥,一边看太后的脸色一边一个劲儿暗暗给夙锦儿使眼色。
关于长禧宫这位“痨病”的事她昨晚就听锦儿说了。
为此还特意嘱咐小孩子不要乱说,就怕会落得个造谣生事之名,然而没想到的是这六公主竟然就这么来永寿宫了……
“母妃……”夙锦儿瘪着嘴,一脸委屈。
她明明就没说错,夙雪姝这贱人有痨病的事就是她那丫头亲口说的,现在大家都不信她。
成妃给了她一个噤声的眼神,遂扭头看了一眼雪姝,冲她礼貌性地笑了笑。
因太后不悦,屋里的人自然都不敢说话,就算在秦婉如之后又有人来请安,也都在看了气氛后一言不发地坐着。
屋里鸦雀无声,在场的人都静观默察,尤其都将视线落在雪姝身上。
雪姝就当没注意到似的,垂首看着自己手绢上的绣花。
不一会儿,太医晏扬便来了了,向太后请完安后意欲向皇后等人问安,结果被太后打断了,“行了,先给六公主把脉吧。”
晏扬动作微顿,忙恭敬道:“是。”
说完,来到雪姝面前。
雪姝抬眸瞧了瞧这位年轻的太医,余光瞥向太后身旁的那抹蓝色身影。
隔着一层丝帕,晏扬将手搭在雪姝手腕上,屋里再次安静了,后面来的人这会儿纷纷一脸不解地看着眼下的情况。
小会儿后,晏扬收手,又瞧了雪姝的舌苔,一番望闻问切后得出结论。
“回太后,”晏扬道,“六公主确实只是风寒之症,并无痨病之状,看样子已好了许多,待微臣稍后再为六公主抓两服药,喝下就好了。”
安嫔与江玉盼还有容嫔明显都松了一口气。
至于夙锦儿,两眼滴溜溜地转着,太后都还未说话,她便上前道:“晏太医,你当真看好了么?她真的没有痨病?”
晏扬面向她,“回锦儿公主的话,六公主确是风寒。”
夙锦儿没话说了,抿着嘴转身气呼呼地瞪了雪姝一眼,嘟囔:“明明就是……”
雪姝把她的话听得清楚,却是忍不住在心底冷嗤。
都这时候了,还真敢说。
果不其然,太后本来缓和的脸色在听了夙锦儿的话后又绷了起来。
“不是就好。”
太后道,随后示意晏扬等人退下后看向成妃与江玉盼几人,“都听清楚了,六公主只是风寒。”
像是故意说给底下的人听的。
在座的所有人纷纷起身称是。
秦婉如扭头看向成妃身边的夙锦儿,“锦儿年纪不大心思倒是不少,小小年纪就知造谣生事了。”
成妃面色一僵,知道这秦婉如是要借题发挥了。
当即不作多想,拉着夙锦儿便来到太后面前,“锦儿年幼无知,这才口不择言,请太后、请皇后娘娘宽恕。”
这个时候,认错自然比争辩来得有效。
夙锦儿这会儿也知自己这回怕是犯错了。
但说到底她也才九岁,哪有大人来得心思多,只听样子像是要被罚。
于是为了不让自己受罚,她便红着眼说:“皇祖母,不是的,我……我没有乱说,我也是听夙雪……听六姐姐自己说的,所以才……”
说着,扭头忿忿地看向雪姝。
变脸速度之快,都快赶上戏台子上那些变脸的了。
雪姝站起来走上来,眨了眨湿漉漉的大眼睛,一脸单纯不解地看着夙锦儿,“锦儿妹妹这是什么意思?我何时跟妹妹说身患痨病了?”
“你!”夙锦儿气结。
随即她看到了雪姝身边的白茯,立马指道:“就是你说的,你说你怕传染给你那丫头,你那丫头就说是痨病!”
说完视线又一转,指着陈嬷嬷说:“那嬷嬷当时在场!她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