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石青不是没碰上过不守时的客户,但容瑾不守时的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若不是石青本着职业素养,而且容瑾又生着那样一幅楚楚可怜的动人皮囊,石青恐怕早就破口大骂了。
在石青匆匆向表哥和小貔貅道别后,这天下午四点,她准时到达了容瑾约她碰面的那个影视基地——原本这片区域是一所大学,后来改建成了中外合作的影视学院,而且由于地处市中心而逐步发展成了现在上海的旅游必经地和在上海拍戏的剧组的扎堆地。
这个影视基地多是一些考究的年代戏摄影棚,并且参照了好莱坞的影视基地的建设模式,对摄影棚进行了明确的标号,每天哪个戏在哪个棚拍摄都标的很清楚,所以要找到容瑾所在的《霸王别姬》剧组的摄影棚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石青到了摄影棚外,并和容瑾微信联系在哪里见面比较合适后,却迟迟得不到容瑾的答复,而且她给容瑾打微信语音过去,也没收到回音。
剧组请来的五大三粗的保安看石青形迹可疑,就过来驱赶,但看石青的这幅职业装扮着实不像是黄牛,就收敛起了凶神恶煞的表情,问石青道:“你找谁?”
“我找容瑾先生,我是他的律师,和他约了下午四点在这里见面。”
“容瑾?他还在里面拍戏,今天这组剧目三点半才开始拍,估计还要几个小时吧。”保安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他今天一天都没戏,怎么这个时间点约了律师呀?”
“什么?”石青瞬间感到肝火被点燃了。
保安还是有些怀疑石青的身份,就对她说:“给我看看你的证件。”
石青没好气地掏出了身份证和律师证。
保安查验石青的证件时,摄影棚内,戏院布景的舞台上,容瑾正头顶着珠光宝气的凤冠,身披金灿灿的云肩,上身着红段绣花,腰悬玉带,嗓音清亮而温婉,唱着:“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站,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
容瑾一步一停,顾盼生辉,他每走一步都牵动着镜头外的男女的心,似乎每个人都感受到了角色曾经历的不幸。
保安查验完石青的证件后打消了疑虑,耸了耸肩说:“你得等等了,我不能让你进摄影棚去,因为今天是封闭拍摄,不过,容瑾的房车是那个,你可以过去看看他的助理在不在。”
保安指了指摄影棚外停着的那一摞房车里的一辆黑色奔驰。
一阵寒风扫过,夕阳隐没,飘起了细微的雨丝。
石青突然感受到了熟悉的上海冬日——终月不见阳光的刺骨湿冷。
她走过去,敲了敲房车的门,但无人回应,再打容瑾的微信语音,依然无人回应。
石青气不打一处来,心想:如果现在回家去,容瑾又联系自己,怎么办?最麻烦的就是这种客户了!转而,石青想到自己带着电脑,不如在附近找个能坐下来的地方,边看最新出台的证据规则和商事审判纪要,边等容瑾的回复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便快步离开了。
2
两小时后,石青回到了摄影棚外,正赶上演职人员下班,齐齐从摄影棚内走出。
所有人都带着妆,石青对《霸王别姬》也并不熟悉,因而根本没认出哪个是容瑾,只看到一对画着京剧浓妆、身着华服的男女走了出来,两人正愉快地聊着天。
他们的身边则簇拥着一堆穿着现代服装的跟班,这些跟班又是给他们撑着伞,又是接过他们手里的剧本,同时递上水,帮他们脱去沉重的戏服,并送他们回各自的房车。
石青打着伞,隔着细密的雨幕,只看得一个穿着玫红色水袖服,两颊被涂得绯红,但身材高挑的“女子”接过一个跟班递来的伞,走向了容瑾的房车。
这人是谁……?石青心里不由飘过:在离婚的当口,有女宾独自进入容瑾的房车,对容瑾的离婚案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个“女子”打着伞,从水袖服下掏出钥匙,打开了房车紧锁的车门,优雅地抬步走了进去。
随后,一个看上去像是个艺术家的女子从那一摞房车之间走了出来,紧跟在那名水袖服“女子”身后,走入了容瑾的房车。
这后面进去的女子又是谁?石青心想:容瑾呢?她正准备再发个微信问问,手机便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容瑾的微信语音通话请求。
石青心想:我必须强硬一点,不能让这个客户养成这种不守时,随随便便道个歉就能让事情过去的习惯,我的时间难道就不是时间了吗?!
“喂,容先生?”石青没好气地问候道。
“真是抱歉,石律师,我刚刚在拍戏。”容瑾的声音十分动听,带着江南水乡一带的吴侬暖语的温柔。
抱歉?果真只是抱歉嘛?石青翻了个白眼,但仍十分礼貌地问道:“您现在在哪儿?我现在就在之前约定的地点。”
石青看到她说完后,容瑾房车紧闭的窗帘拉开了,之前那个身着水袖服的“女子”正隔着车窗玻璃向外张望。
“真是太抱歉了,石律师,那是您吗?穿着褐色风衣、打着黑伞的那个?”
石青听到电话里传来容瑾的声音,同时窗边的那个倩影朝她招了招手,心里一惊:什么?这人竟是容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