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俞静宜喜出望外:“那我们从今日就开始做准备。”
连岳父大人都妥协了,身为赘婿能怎么办,卫衡垂头掩去眼底的波澜。
……
要准备的事可多了,一家人去了京城,不可能特地赶回来酿新酒,也不可能跋山涉水地往回运酒,今后要从俞氏同族那里进购,然后赶在每年参加族会的时候勾调出一整年的分量。
族长乐见其成,灵溪县的情况是供大于求,有人做酒,没人喝,俞家三口委托族长做主,为两间酒肆供酒。
一家人本打算将云州城的酒肆交给罗开来打理,罗开听闻一家人要去京城,自请想要跟随,张时亦是如此,便另外雇佣了两名掌柜。
心悦楼的生意照做,会从京城送酒头回来。
此外,还要与合作的对象打好招呼,自家的酒都会带去京城,等到来年,提供的酒水就不一样了,能不能继续合作,还要看对方的意思。
再来是乔忻,俞家搬到京城,他便能省下付给威虎镖局的费用,威虎镖局这边也不能忽视,他们多次为俞家运送酒头,这件事对他们来说不是个好消息。
半月过去,一切安排妥当,俞静宜心中大石落地,这才注意到,小赘婿近日似乎情绪不高,闷闷不乐。
晚间歇下的时候,她侧身枕在卫衡的肩头,伸出一根食指戳了戳他的胸口:“相公,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自重生后,都是卫衡捧着她,宠着她,她不曾关注过卫衡的心绪,今后自是不同了,这是她的男人,她自然要关心。
卫衡支开俞华霖,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谋得佳人芳心,他不想委屈舅兄,便许他一个官位,没想到会弄巧成拙。
上辈子,俞昭庭想要将俞家夫妇接到东钺皇宫奉养,他们却选择留在灵溪县安度晚年,所以,俞景山的态度在他的意料之中,但郭芳蕊却有所不同,还有,她懂医术,会泡制药材这件事也很奇怪,是什么造成了这样的改变?
这几日,他反复思量被自己忽视的事,听到小妻子关切的问话,他顺势道:“宜儿,药酒的方子是不是出自岳母之手?”
上辈子救走俞静宜的是自家表弟,那么就能排除这个可能性,王沭有可能会为俞静宜医腿,提供几张养身的方子,但后续的桃花酒,菊花酒以及俞静宜时不时少量酿制的几种稀奇古怪的酒该怎么解释,他将所有的事联系在一起,推断出这个结论。
闻言,俞静宜浑身一僵,她一早料到,防得住外人,瞒不过枕边人,但她没想到卫衡会一针见血地指向她娘。
与她爹不同,卫衡心思缜密,很难敷衍过去,且两人要过一辈子,胡乱编排总会被拆穿,她沉思了片刻,决定认下此事,无意识地用手指在他胸口打着圈:“你说的没错,那些方子是来自我外祖家,我外祖一家擅长调制药酒,因得罪了权贵全家遭难,只有我娘侥幸活下来,我娘不欲节外生枝,为了帮我治腿才把方子拿出来。”
在这个世道,别说是权贵,就是农户得罪了乡绅也有可能被逼迫到活不下去,仅凭这番说辞,不会让人联想到皇族。
卫衡眸光一凛:“对方是何人?”他有心为岳母报灭门之仇。
“娘不肯说。”俞静宜巧妙地推到她娘身上,卫衡总不好拿这种事去问她娘。
不过卫衡却是从这四个字中猜到了大概。
上辈子,郭芳蕊获悉了他的身份,俞昭庭成为东岳国君,她却依然忍下了灭门之仇,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仇人的身份是大晋皇族,他动不得,若俞昭庭出手会挑起两国的纷争。
由此,所有的未解之谜都明了了。
卫衡捉住那只一直在作乱的手指,送到唇边轻咬了一口。
俞静宜心尖打颤,愤愤地抽回,却是将他整个人一并勾过来,卫衡翻身含住她的娇唇,品尝盛宴。
不似新婚,胜似新婚,素了一辈子的小赘婿每晚都会缠上几回。
第81章 .将军府 事与愿违,卫衡心……
事与愿违, 卫衡心心念念期盼的日子没过多久就结束了。
一家人细软没多少,酒水颇多,除此之外, 还带上了小酒罐的口粮,母羊,请威虎镖局的人用镖车护送到京城。
路上很顺利, 沿途特地停下来欣赏美景,品尝当地的美酒佳肴,好不惬意,只临近京城的时候, 卫衡脸上突然生了疹子。
郭芳蕊的医术源于儿时,十分有限,只能诊断出是外物所致,具体是何物未能找出, 无从下手。
未免有碍观瞻, 卫衡准备了一顶帷帽戴在头上。
俞华霖听闻家里人要进京, 又惊又喜,提前半日出城迎接。
分别四载再次团聚, 郭芳蕊双眼锁住儿子的面容,双手捧着他的脸庞, 眼眶湿润:“黑了,瘦了。”
从前, 家中不宽裕, 从大房那边受了不少气,可也没吃过苦,终日与酒水打交道,养得细皮嫩肉, 如今却是棱角分明,多了几分粗旷。
俞华霖抬起手臂:“我现在身子骨更结实,比以前更有力气。”
从军后,每日坚持操练,为打胜仗,也为了保命。
儿子能够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就是最大的幸事,俞景山拍了拍他的肩头,满眼欣慰之色。
一家人相互寒暄过后,俞华霖定睛妹妹身边的男人,卫衡拱手,用沙哑的嗓音道:“见过舅兄。”
起疹子的药是卢掌柜为他准备的,为的就是这一刻,不被俞华霖识破。
俞华霖挑眉,初次见面带着帷帽有失礼数。
“相公在路上起了疹子,不便示人。”俞静宜代为解释。
俞华霖面色缓和:“等回到府上,我请个大夫给妹婿瞧瞧。”
“有劳舅兄。”卫衡再次拱手。
俞华霖不甚在意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对他来说,卫衡还是个陌生人,很快转移了注意力,卫衡悄悄松了口气,先避过这一出,等到了将军府再找机会向俞华霖说明情况,对好口径。
他摸不准俞华霖会不会应下,面对面攀谈,说服他的机会更大一些。
镖队跟着俞华霖浩浩荡荡地来到将军府,卸下东西后,天色已晚,应俞家人的邀请在客院歇一宿,次日再返程,张时和罗开住进了下人房。
长幼有序,俞华霖先将爹娘送到提前收拾好的锦和院,又亲自为妹妹夫妻引路。
他不善言辞,兄妹两人的交谈多半是一问一答,卫衡错开半步,极力地降低存在感,生怕聊着聊着扯到他头上。
穿过花园,打理锦和院的小厮匆匆忙忙追上来:“将军,小少爷突然哭闹不止。”
俞华霖脸色一变,道:“快去请大夫。”
小厮应声退下,三人当即折返锦和院,一向乖巧的小酒罐哭得小脸通红,肚兜下的小肚皮涨得滚圆。
细说起来,小酒罐打从出生起多半时间都在路上,吃食一换再换,得亏长公主怀孕的时候养的好,才一直没有出什么问题。
郭芳蕊心急如焚,眼眶发红:“是我没照顾好他。”
俞静宜握住她的手:“这怎么能怪娘,娘已经尽力了。”
一路上,郭芳蕊生怕大孙子有什么闪失,处处亲力亲为,但凡走在路上,必要将他抱在怀里。
一位两鬓斑白的老大夫很快被请来,掀开襁褓,用一双大手将小酒罐翻来覆去地推按了一番,然后道:“以后不要给他喝羊乳了,他月份还小,会积食,长此以往,伤了底子很难养好。”
郭芳蕊连忙应下。
没多一会儿,小酒罐憋了憋小嘴,不哭了,水汪汪的黑豆眼惹人怜爱。
一家人总算放下心来,老大夫正欲离去,被俞华霖拦下:“妹婿脸上生了疹子,劳烦刘大夫为他诊治一下。”
老大夫从善如流,顺着一家人的视线走向卫衡,为他切过脉,道:“公子的脉象没有问题,应是外物造成的,请公子摘下帷帽让老夫看一眼,也好判断病因。”
“……”事发突然,始料未及,卫衡抬头看向俞华霖的方向,没有动作,一颗心犹如架在火上烘烤。
在场众人,除了老大夫,就只有俞华霖未得见,方才团聚,独独将他遣出门外,或多或少会心生芥蒂,郭芳蕊道:“都是一家人,不妨事,你摘下来给大夫瞧瞧。”
卫衡慢吞吞地抬起手臂,挑开顺着帽檐垂下的薄绢,下一刻,全家都惊了。
这是卫衡吗,是猪成精了吧!
原本只有几个疹子,现如今整张脸又红又肿,嘴唇也没能幸免,破相了。
小酒罐病着,卫衡定然要守在这里,也猜到了这一幕,他一咬牙下了猛药。
“怎么会突然加重了。”俞静宜紧张道。
卫衡“嘟”着嘴巴摇摇头,用眼尾的余光小心翼翼地留意着俞华霖的神情,心中祈祷着能够蒙混过关。
俞华霖吞了吞口水,愿意当赘婿的男人少之又少,矬子里拔大个不容易,可妹妹未免也太不挑了。
郭芳蕊在儿子的腰间拧了一把,暗暗瞪了他一眼,他的反应太失礼了。
俞华霖回过神来,干巴巴道:“妹婿看着面善,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这话没有作假,卫衡的眉眼看着有些熟悉,只一张脸实在是令人不忍直视。
对于初次见面的人,这话没有任何问题,郭芳蕊却是一巴掌拍在他的肩头:“说什么胡话呢,你不认得卫衡吗!”
“卫衡?”俞华霖不认得。
家书中只提到妹妹招了一位全家人都很满意的赘婿,旁的并未提及。
郭芳蕊扶额:“你不是还托人家把小酒罐送到家里吗?”
彼时,俞华霖尚未任职,手下无人,由卫津代劳,卫家血脉不可能为赘婿,俞华霖理所当然地将卫衡视为卫家赐予姓氏的家将或是下人,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卫家的人。”让他送孩子,他可倒好,把自己也送进去了。
与此同时,不免感到有些奇怪,这么大的事,进展也太快了,且卫家花费财力物力培养的人,岂会轻易给旁人家当赘婿。
再聊下去就穿帮了,卫衡适时道:“大夫,我这脸还能恢复吗?”
不能恢复的话,以后顶着这样一张脸也太可怕了,郭芳蕊将注意力转到卫衡脸上。
老大夫询问道:“你近来可有更换过贴身的物件,像是香囊一类,或是去过郊外。”
“贴身的物件没有更换,倒是才从外面来到京城。”卫衡如实道。
老大夫捋了一把胡须分析道:“应是在林子里沾到了有毒的花草,脉象没有问题,相信只要隔绝了诱因,很快就能恢复,你去铺子里买一盒玉肌膏,连涂七日,若是没有起色,你们再去寻我。”
提到花草,俞静宜眼底闪烁,在来京的路上,穿越山岭的时候,卫衡会采些奇花异草送到她面前,讨她欢心,不曾想,让自己中了毒。
卫衡将老大夫送出门外,房内,郭芳蕊训斥儿子:“家里先前过的什么日子,你是知道的,咱们家能有今日,攒下这么多钱,多亏了卫衡,是他在云州城办下了正酒令,又花了十万两银子给你妹妹开铺子做药酒的生意,你可得对他客气些。”
儿子先前的态度太伤人了,她忍不住为女婿抱不平。
原来早前就有过来往,俞华霖面上一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赘婿多是迫于无奈之举,妹妹能找到一位真心待她的赘婿是福气,他是该对人家好一些。
郭芳蕊眉眼含笑,继续道:“都说姻缘是天注定,我算是信了,若非他身上带着你的兵牌被送到咱们家,他又怎会从京城跑到云州,与你妹妹结识。”
顿了顿,话头转到儿子身上:“你也老大不小了,娘这次来就是打算给你娶一房媳妇,若是有相中的姑娘告诉娘,娘去给你提亲。”
后面说的什么,俞华霖根本没听进去,他惊道:“娘刚刚说,妹婿身上带着我的兵牌被送到咱们家?”
他的兵牌明明放在大将军身上,怎么会又转了一手。
等等,卫衡,玄衡,只差了一个字,卫家为手下人赐名的时候应该避开才是。
他脑海中浮出先前那“惊鸿一瞥”,心跳不自觉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