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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节

所以皇贵妃只能将所有怨恨愤怒憋在心里,倒是姚妃在旁边小声说了一句:“皇上,今儿是您的好日子,不如将这二十杖暂且记下,等过了今天,再处罚不迟。”

“无妨,朕向来没有这么多讲究。”谭锋大步来到正中桌旁坐下,沉声道:“行了,开宴吧。”

“是。”于得禄答应一声,于是小太监们立刻跑出去传令,这里宁溪月也回到自己席中坐下,洛嫔由彩袖扶着,在最边缘的桌后坐下,小声感叹道:“此事也当真只有她才能做成。我素日里只知道皇上宠她,却不知竟宠到这个地步,更不知为何会这样的独宠她,连后宫规矩都不顾了,今日才算是解开了疑惑。”

“为何?”

宁溪月为何会如此受宠?这已经成为后宫流传的十大未解之谜之首,彩袖自然也好奇得紧,听主子这样说,就忍不住问了一句。

洛嫔轻声道:“其实这件事,不管从哪里看,都是萱嫔恃宠而骄了。皇贵妃协理六宫,身份在这里,就是皇上,也要给她一点面子的。所以怎么想,萱嫔这样做,都是昏了头,仗着皇上宠她,就不知天高地厚,欺人太甚。可我们都知道,她不是这样人,那为何还会这样做?更重要的是,她再受宠,皇上也不会纵容她嚣张至此,但偏偏皇上就纵容了她,甚至还成为她的帮手,这当中一定有个缘故,这个缘故,我们都不知道,只有皇上和萱嫔知道。可皇上之前的表情,分明也是错愕的,可见此事他先前不知情,那么之后又会下令责罚香云,就说明在极短的时间内,皇上想到这个缘故了。你知道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中,这叫什么吗?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便是如此。皇上哪里是宠萱嫔?他分明就是对这女人动了心动了情,唯有情深似海,才会将对方的一切都放在眼里心上,才会对她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不到这个地步,哪里就配心有灵犀四字呢。”

彩袖心中剧震,一时间竟不敢说话,唯恐给主子添堵。但洛嫔自那次小园相遇后,整个人都通透了许多,从前那些执念,也通通放下,此时虽然看出谭锋和宁溪月之间的本质,并不是什么皇帝对待妃嫔的宠幸,而是真正爱意,她心里也只是微微酸涩而已,并没有想象中的嫉妒不甘,因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愿赌服输,有萱嫔在一天,这后宫里所有的女人,都是输家,只是不知有几个人能够看透?或许,连皇上和萱嫔两人,都是空有情意而不自知呢。”

这里宁溪月如愿处置了香云,真正是神清气爽,转头轻声吩咐了素云几句话,素云会意,悄悄退出去,来到行刑处,冷眼看着香云被杖责。

直到行刑完毕,太监们从香云口中取出塞布,立刻就有瑶云殿的两个嬷嬷上前,将香云从长凳上扶起,只听她一叠声的惨叫不止,嬷嬷们忙安慰道:“姑娘忍忍,这会儿坚持走几步,等出了这里,就有春凳,回去后趴在床上上了药,就不至于这样疼了。”

香云早已疼得满身大汗,却又不敢大声哭出来,后面从屁股到大腿,宛如火烧油泼一般,只得强忍着点点头,忽听身旁一个声音悠悠道:“香云姑娘,我们娘娘说了,希望今日给你这个教训,能让你吃一堑长一智,日后与人为善,将那些歹毒心思尽数抛开,别再整日里琢磨着怎么害人,须知善恶终有报,害人之人,更容易害了自己。”

香云抬头一看,就见素云站在那里,她目中登时就要喷出火来,不等开口说话,就听对方又冷冷道:“当然,你若是执迷不悟,我们娘娘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你是瑶云殿的人,和照月轩无关。只是……下次若还撞在娘娘手里,下场怕就不是杖责二十这样简单了。言尽于此,孰轻孰重,你仔细思量。”

素云说完,不给香云搭话的机会,便转身离去。两个嬷嬷盯着她的背影,小声咕哝道:“什么东西,萱嫔是不是太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姑娘别怕,看她这样张狂着,能到几时?”

香云心中也恨得要命,可板子打在自己身上,自己最清楚这个滋味,到现在她痛得都恨不能死掉。她是真的恨,可也是真的怕,这种锥心刺骨的折磨,但凡是血肉之躯,都绝对不会再想有第二次。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一舞动四方

这短暂的对话除了在场几个人,根本无人知晓,甚至除了皇贵妃外,已经没人会关注着一个小小宫女的死活。秋云殿中觥筹交错,衣香鬓影,一派其乐融融的繁华富贵景象。

酒宴过后便是歌舞,丝竹声声,彩袖飞旋,那些容貌美丽的舞姬尽展生平所学,谁也不敢在这样重要的时刻出错。更有那野心大的,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出众表现获得皇上青睐,从此后飞上枝头,享荣华富贵,连带着整个家族都可以跟着自己飞升。

只可惜年轻的皇帝陛下对此兴致缺缺,只看他能独宠宁溪月,便知这是一个喜欢有趣灵魂,对美丽皮囊并不如何在意的家伙。其实想想也正常,从小到大,皇帝陛下便是在美人堆中长大,免疫力自然是超凡脱俗的。

此时又一场歌舞结束,谭锋便摆摆手,示意下一场不必上了,一面对众人道:“若论舞技,还是洛嫔的舞姿最赏心悦目。这些舞姬和她一比,不过寻常庸脂俗粉罢了。”

洛嫔一愣,没想到这时候皇上会提起自己。若在从前,以她的高傲性情,必定会和对方赌气,想着你都把我贬到听雨楼了,对我绝情至此,还想我给你跳舞?做梦去吧。

然而此时此刻,她却全没有了这种心思,想得只是自己要在后宫生存下去,获得更好的生活,因便站起身从桌后走出,盈盈一福道:“蒙皇上不弃,臣妾愿意一舞,为皇上生辰贺。”

“刷”的一下,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洛嫔身上,她却再没有了被万众瞩目的那种得意骄傲,有的,只是一点感叹,甚至还有份沉甸甸的压力。

丝竹声响,洛嫔随之起舞,在偌大场地中轻舒广袖,身姿曼妙,真如行云流水一般,堪称翩若惊鸿,天姿绝艳,就连十分讨厌她的宁溪月都看得目瞪口呆,小声对素云道:“这真是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洛嫔竟有如此本事?”

素云微微一笑,轻声道:“娘娘,人不可貌相这种词,似乎不该用在洛答应身上吧?”

“呃……”宁溪月发现自己犯了错误,脸不由得一红,但旋即便振振有词道:“怎么不该用?她都长的那么漂亮了,跳舞还这么厉害,这是人干的事儿吗?人无完人,懂吗?她这样子,连点短板都没有,凭什么啊?总不成她是老天爷的私生女吧?”

素云只觉好笑,忙轻声道:“若真是老天爷的私生女,洛答应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下场啊。”

“呃……也是。这么说来,她算是天妒英才?”

素云差点儿没笑出声,连忙弯腰道:“娘娘千万别这么说,洛答应还没死呢。”

宁溪月:……

“我说素云,你和我较上劲儿了是不是?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宁溪月没好气瞪了素云一眼:“行了行了,别说话,打扰我看舞,哎呀,说良心话,洛嫔这舞跳得真好看,难怪连皇上都念念不忘。”

一曲终了,宁溪月忍不住鼓掌喝彩,倒让满殿中人愣了一下,接着就见谭锋莞尔一笑,也拍了几巴掌,点头道:“果然是翩若惊鸿,每次看你跳舞,朕都有惊为天人之感。”

“多谢皇上夸奖,臣妾不胜荣幸。”洛嫔轻施一礼,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眼光如水看向皇帝,非常平静就退了下去。

这倒让席中众人有些意外,皇贵妃狠狠剜了她一眼,皱起眉头,暗道搞什么鬼?不赶紧趁着这时候勾起皇上兴致,怎么这就退下了?你千辛万苦熬到如今,不就是要等这样一个机会吗?”

接下来也没什么新鲜事,又做了两个击鼓传花的游戏,谭锋便命众人散了。

因为洛嫔今日一舞,许是让人看见了她东山再起的希望,于是又有几个宫嫔上前与其攀谈,就连皇贵妃,都将她叫到瑶云殿中,对于她今日没有趁热打铁,和皇帝联络感情的行为,委婉批评了几句,又鼓励她不要灰心丧气,要以今日为基石,再接再厉,努力勾引皇帝,讨得他的欢心,以期早日回归宫嫔行列。

对这些,洛嫔只是神色淡淡地应付着,对于她的“消极”态度,皇贵妃很是不满,原本香云今日挨打,就让她一肚子火,此时洛嫔又这般“不争气”,于是终于忍不住发作,把对方狠狠骂了一顿,赶出了瑶云殿。

主仆两个一出了瑶云殿的大门,彩袖强忍半天的眼泪就下来了,委屈道:“贵妃娘娘真是,为什么要这样逼迫小主?她只说小主不争气,为什么不想想?当日小主遭难的时候,谁肯伸手拉一把?大冬天的,咱们主仆三个好悬没冻死在听雨楼。如今她只要小主努力,可小主还在听雨楼中,这要怎么努力?说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可照月轩里的那位萱嫔娘娘,容得下小主近水楼台就不错了,哪肯让小主去得什么月?”

洛嫔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了眼彩袖,淡淡道:“皇贵妃是什么人,你还没看清楚?她便是这般性子,理她作甚?莫说我如今翻身无望,就算我真的有翻身那一天,我宁愿和萱嫔交好,也不会再依靠于她。”

“啊?”

彩袖大吃一惊,没想到主子竟说出这样话,却见洛嫔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不过说说罢了,我看萱嫔不顺眼,与她交好万万不能。只是我如今心态确实变了。从前我不觉着皇贵妃这样趋利避害有什么错,只想着后宫中人,捧高踩低,翻脸无情,落井下石趁人之危这都是正常的,不如此不能生存。可现在我经历了这么多,才发现这些所谓的正常事,真真让人恶心。难怪人家都说情义无价,我也不求有什么真心实意的朋友,可好歹……于那利益结交中,总该有一点儿情意在。所以哪怕我真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也不会再去巴结皇贵妃了。正所谓去留随意,宠辱不惊,我只求在后宫平安终老,其余的人和事,管他的呢。”

“小主当真是看透世事,这番话很是豁达洒脱呢。”彩袖崇拜地看着主子,忽见洛嫔停了脚步,目注前方,她连忙转头,就见前方不远处的青石路上,有皇帝的仪仗经过。

“小主,看这方向,好像是往咱们那边去。”彩袖眼睛一亮,就听洛嫔淡淡道:“笨,哪里是去听雨楼?皇上分明是要去照月轩。”

“也不一定吧?萱嫔娘娘今日,不管怎样也算是出了风头,皇上正该煞煞她的性子才是,怎么……怎么还会去呢?这不合道理,难道真的就不管皇贵妃颜面了?”

“情到深处无怨尤。”洛嫔呵呵一笑:“我早说过,皇上对萱嫔是动了情的,情之所钟,哪里还会讲什么道理?更何况,难道只有洛嫔该煞性子吗?你没见今天皇后的态度?皇贵妃趁皇后病着,在后宫独揽大权,又何尝不是嚣张跋扈?皇上一则是关心萱嫔;二则也是借此给她警告,又照顾了皇后的权威,当真一举两得。”

说着话间,眼看仪仗过去,主仆两个方继续前行,走不多远,果然见仪仗往照月轩去了,彩袖心中最后一丝希望落空,却见洛嫔神色平静,她就忍不住道:“小主,难道您心里真的不失望吗?”

“若说一点失望都没有,自然是假的。可我早料到是如此,所以倒还好。行了,咱们且回听雨楼吧,今日我这一舞,内务府那边总不敢再这么轻慢下去吧?只是……怕日子好过些的同时,又要有人处心积虑害我了,这几日你和小闵子能不出去就别出去,免得被有心人拿住做法,这宫里,对奴才好的毕竟只有一个萱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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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奴婢看见皇上的仪仗向着咱们照月轩来了,您快准备一下迎驾吧。”

“怎么可能?”宁溪月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就听清霜哭笑不得道:“这样事奴婢怎么会骗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