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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节

“简直是通天恶贼,连都督府的佥事都被惊动。”官兵嗤了一声,似乎不想再透露,便请一众女眷上车。

大昭寺,坐落在京都的百年古刹,由十几家地位不凡的勋贵共同供奉,竟成了藏匿突厥细作的贼窝!

如此,众人哪里还意识不到失态严重,皆纷纷上车,好在一路不乏严防死守的官兵。

谁也不曾料到将将踏上靠近城郭的那条道,就乱了。

鲁公府驾车的马夫惊呼一声,有人撩车帘,只见前面躺了一地死尸,血流成河,有普通百姓也有穿甲胄的官兵。

喊了一声的车夫忽然没了动静。

车厢里的女眷除了庄良珍皆慌了神。

直到锦帘被人一刀劈开,露出一个高大的男人,眼神凶狠,用刀指着庄良珍:“你,下来。”

又指向死死抱着庄良珍的良婷安:“还有你。”

☆、第092章

随行的侍卫也呼啦围成一圈,与这不识好歹的蒙面人打起来,但是显然蒙面人也不止一个。

兵器砍肉和哀嚎声不时响起,车里坐的都是太平盛世出生的小女子,哪一个见过这等血光,饶是最为镇定的庄良珍也不禁两股战战。

有两个凶悍的男人试图冲上来抢人,被小蝶用刀逼退,很快又被围上来的侍卫缠住。。

不多时,外面就平静了,情况也更糟了。

不见前来问安的侍卫,却又是那个沾了满身血的蒙面人,好像受了点伤,但狠厉不减。

他哑着嗓子吼道:“还不给老子滚下来!”

女人胆子小,被这么一吼,倒显得更安静了,大约已经被吓傻。

靠里坐的庄良珍左手微微按住小蝶,问她:“你能打过这个男人吗?”

小蝶轻轻嗯了声:“再来三个也能勉强应付。”

仿佛是专门为了反驳她这句话,人们顺着破裂的锦帘望见了五个同样蒙面的魁梧高大男子,其中体型稍稍偏瘦的呵斥最先上来的男人:“忽鲁,动作快点。”

庄良珍再次按住要出手的小蝶,这是突厥人,一共六个:“你可以试一下,如果势头不对也不要硬拼,全身而退有没有问题?”

小蝶想了想,镇静道:“应该没问题。”

“你从这里到达京都三大营的衙门需要多长时间?”庄良珍问。

“半个时辰左右。”这速度快赶上快马了,不排除进城后她会劫一匹马,那样就更快了。

这一路走来,很少见京都三大营的将领,最多几名普通兵卒配合盘查,可见还未惊动良骁,事实上除非有人攻城或者哪位藩王谋反,否则还真惊动不了他出手。但是现在他家夫人要被劫了。

小蝶瞬间明白了庄良珍的意思,倘若她现在硬拼,能不能保住庄良珍还是个未知数,这么做也等同弃二爷的亲姐姐生死而不顾,结果有可能谁也没保住,但她若试探几下这群人的身手,拖延一点时间,说不定还能引来官兵,实在不行,迅速撤离通知二爷,一切也还有挽回的机会。

毕竟这帮突厥人主要就是为了劫持勋贵人家做人质,一时半会儿还不至于下毒手,否则也不会劈开车厢,点名要庄良珍和良婷安。

这两位身份一看就不凡。

但这么做还是存在隐患,可是又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了。

小蝶踌躇不已,蹙眉望着庄良珍。

庄良珍淡淡道:“如果你不能百分百靠武力救下我,就只有这个法子。”

从旁的良婷安也听懂庄良珍的意思,面色一时间又白了几分。

这几句交流,声音很小,说的又快,大部分还是靠眼神会意,因此也不过才用了须臾的功夫,可那叫忽鲁的蒙面人快没耐心了,迅速解决剩余的侍卫,箭步冲上来,孰料小蝶的动作更快,当/胸/一脚便将他踹飞。

这么一个魁梧高大的汉子,被女人一脚踹出三丈远,外面的五个大概一时难以接受。

借着短暂的喘息之机,小蝶一个跳跃飞出车厢,与那五个人缠斗起来。任谁也没想到在这一群弱质女流中竟隐藏了如此高手!

这个男人虽解决不了小蝶,但也没有吃大亏。可这里不是竞赛场,他们也没有太多时间,是以,当那个瘦高的男人出手时,小蝶登时变得有些吃力,甚至差点被砍伤,惊出一身冷汗,她若是被这帮人拿下,那就完了,谁知道多久以后才会有人发现庄良珍被劫!

小蝶回头深深看了庄良珍一眼,咬牙跃上树梢,真的就跟飞差不多,眨眼消失在行道树的尽头。

这帮人当然也没闲工夫追她。

好在他们最后一丝良知还未泯灭,其实也不是因为良知,而是部落的习惯。

因为某些突厥部落的女人地位极高,在当地男人眼中,她们和孩子无比神圣,随意宰杀很有可能带来不祥。是以,他们才没有砍死碍事的丫鬟们,只将庄良珍和良婷安拖出来。

几个丫鬟没晕过去的也跟着跑出车厢,有的扑向庄良珍有的扑向良婷安。

这样可就挑战了突厥人的底限,他们不杀没有缚鸡之力的女人是出于习惯,但不代表不会杀。

忽鲁大喝一声,举起刀便要砍,庄良珍尖声喊道:“且慢。”

她用力推开死死抱着自己的春露和慕桃,两个傻丫头这么做无非被人砍死白白送了命,根本救不了她。

良婷安抓住庄良珍的那只手也被推开。

庄良珍没有看忽鲁,而是看向那个话不多,但这群人明显是以他为首的瘦高男人。

“你们挟持我一人足矣,”她将腰间那枚正二品诰命才能佩戴的玉佩扔到瘦高男子脚下,“至于她,不过是个商人妇,带着既拖累脚程又没甚大用。”

她本就绝丽无双,被拖出车厢时那几个男人眼神就明显亮了,但此刻又被她的话逗笑。

忽鲁恶狠狠笑道:“好大的口气,说的好像你不会拖累我们脚程。我们突厥男儿,随便一个就能将你二人扛走,夫人的担心实在多余。”

“我不用你扛也走的很快,但她不行。你们看这几辆马车,都不过是普通的京马,她的身份再明显不过,你们挟持她真的不如挟持我一人。”庄良珍并没有谈判,而是摆出事实,对他们有利的事实。

虽然众人心知肚明她是在为良婷安争取一条活路,但她说的也没错,确实对他们有利,那么何乐不为呢?

但她的余光却始终注意那个瘦高的突厥人,眼神古怪,不是惊艳而是惊喜。

发现她,他有什么好惊喜的?

发现她,瘦高男子当然惊喜,简直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不就是庄良珍吗?

厄蛮族的余孽!

为首的瘦高男子冷笑一声,侧首对身边人使个眼色,用突厥语小声道:“带这个女人走,出城后立即处理掉,她是厄蛮族人。”

身边的人眼睛闪了闪,急忙点头。

庄良珍被人毫不客气的拎了起来。

“不,不,把我也带上吧,我夫君是皇商,我是……”良婷安还没说完,就被庄良珍狠狠推了一把,仰面扑倒在地。

她艰难的爬起来,浑身发抖,可见是吓的不轻,却还是死死抓住庄良珍裙角不松手。

她不是怨恨她吗?

是她毁了她阿爹在她心底最后的模样,却为何又在这种时刻极力的撇清她?

良婷安泪如雨下望着庄良珍:“对不起……”

庄良珍愣了下,淡淡望着她:“你也不用太感动,我不这么说他们也不会放过我。如果你非要感谢我的话……就帮我抽良骁两个耳光吧,我不管你们觉得他有多好,在我心里他是个坏男人。”

再不闪开,这位忽鲁可能就要举刀砍良婷安的手了。良婷安两个丫鬟嘤嘤哭着将她的手掰开。

春露和慕桃却安静的跪在原地,既不再哭也不再上前,只对庄良珍叩首道:“奶奶,奴婢等你回来,否则奴婢也不会独活。”

瘦高男子暗自冷笑,那你们便回去准备自缢的白绫吧。

这个男人不是旁人,正是墨霜师父,本名哥舒浩,乃突厥极端仇视厄蛮族的哥舒一系,认定厄蛮族为低贱的物种,驯不化的牲畜,以及背叛主人的恶奴。

他恨不能现在就结果这个低贱的女/奴,但是逃命更重要。

在他的示意下,五个男人提着庄良珍很快消失在城郊的小道上。

却说那小蝶,一路飞奔,心跳如鼓,她没敢惊动任何人,只在旁人不注意的角落打晕一个公子哥儿,抢走他的马,恨不能插翅飞进三大营衙门。

这一路张口气喘,总算到了皇城,又是画押又是登记,这还是胥役看在她是鲁公府家下人的面上,才特特专程跑了一趟。

正常情况下良骁从来不接待来访的闲杂人等,但一听说对方叫小蝶,心中不禁凛然。

珍珍身边的丫鬟亲自来衙门找他,怎么想都不对劲,而且对方还不肯透露所为何事。

很快他就知道所为何事了。

小蝶急的头发都乱成一团:“二爷,我怕传出去坏了奶奶和大姑奶奶的声誉,哪里还敢去城门口喊救命。到现在大概已经有半个时辰,您快想办法救人吧,他们一共六个,功夫十分了得,对京都的地形比我还熟呢!”

换成一般的小丫头早就傻眼了,说不定会就近叫官兵,但那样庄良珍和良婷安的名声也就完了。当然人命为大,为了活命有时候名誉什么的还是得靠后排,主要是小蝶不觉得城门口那几个人能打得过六个突厥贼,而且那样一来不知又要耽误多少工夫,影响了二爷救人的最佳时间。

良骁沉声道:“你现在回双阙街,行踪隐秘些,黎大爷会安排你如何做。”转身就朝马厩奔去,一名长随气喘吁吁跟着他跑,待他吩咐完毕,又立即转去另一个方向,通知江茗。

黎至谦甫一听完噩耗便明白良骁的意思,吩咐一名小丫头去鲁公府像模像样的回禀东珠,说是大姑奶奶身体抱恙,二奶奶要留在双阙街侍疾,还请东珠姐姐回头知会二爷一声。

这事是做给鲁公府的有心人看的,也没人察觉异样,最多怀疑庄良珍还在赌气,干脆躲去双阙街过几日。

毕竟小夫妻俩前几日吵的轰轰烈烈。

东珠也是这么想的,反正奶奶脸面大,隔三差五给二爷一点脸子看,如今干脆不回家了。不回也好,二爷没她难道还不能活了。

她笑着打赏跑腿的小丫头一两银子,转身摇了摇头回屋。

就在小蝶离开后不久,城郊的女眷们还未从惊恐与哀伤中回过神,只见一队官兵浩浩荡荡奔来。

丫鬟们惊醒的比较快,慌忙伺候良婷安戴上帷帽躲进车厢。

此番也算她们倒霉,为首那位高高骑在马上的长官不是旁人,正是鲁公府的五爷良骏。

良婷安哪里敢让二房的人知晓此事,好在良骏并不认识她身边的丫鬟。

良婷安的大丫鬟杜鹃战战兢兢爬了出来,垂着脸道:“官爷救命,我们家太太行至此处遇到一伙亡命之徒,他们抢钱杀人,逃……逃向那个方向了。”

她刚要指向相反的方向,一支箭就钉在了离她手掌三寸远的地方。

良骏翻身下马,挑起地上一名侍卫的尸体看了看,又看了另外几位,尤其是腰佩,他回头冷声道:“车上坐的何人?我是鲁公府的五爷,你用的又是我鲁公府的侍卫,何必躲躲藏藏?”

他想不通鲁公府有谁这么怕见他?

没想到竟是大姐良婷安。

良骏收起戾气,诧异了下:“大姐你……”

一丝不好的预感顿时袭上心头。

谁与良婷安走得近?非庄良珍莫属。再看看满地鲁公府侍卫的尸体,他面上不动声色,却箭步上前扯下破碎的锦帘,果然如他所料,车里坐着缩成一团的春露和慕桃,却独独不见她身影。

良骏面若冷霜,咬牙问:“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