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来看望她的时候也是匆匆来,匆匆走。
夏天顶着阳光锄地,还得符合系统那些苛刻的要求,想想就挺累的。
[不累]
突然响起来的声音让她不小心碰倒托盘上的药瓶。
药瓶咕噜噜滚着,在盘子的边缘止住。
柏泠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个副作用好像就是单独作用给她一个人的一样。
这么多天她听见淩白不自觉想法的次数寥寥可数,她的倒是被淩白听过去不少。
[明天下午去看你,有空吗?]
她一个住院的人,时间随时可以调整。
明知故问。
柏泠一边把药片混着温水喝下,一边在脑内回答他:[没空]
[下午三点等你,晚安]
她就知道。
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也就是红烧猪蹄,土豆炖猪蹄,酸菜猪蹄汤的区别。
没找护工,柏泠自己把被子拉上缩了进去。
唉。
那也没什么办法,她就喜欢吃土豆炖猪蹄。
......
时间一晃就到了六月中下旬。
被医院拿来标榜成医学奇迹的柏泠,用飞一般的恢复速度拿到了出院许可证。
因为就算回了苏家也有家庭医生和专业护工,苏家人对柏泠要求尽快出院也没什么意见。
前一天已经做过全套检查,出院当天只需要收拾东西就可以。
早上八点,柏泠在护工的陪同下走去医院后楼边的小花园。
没什么原因,就是在窗口看见外边明亮耀眼的阳光,和在阳光下散发着生机的草坪之后突然想来看一看。
除开她完全没有印象的第一世,也就是这具从未更换过的原书里的灵魂后。
这是她第二次住这么长时间的医院。
前世她一直是一个人孤单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走进窗外的风景成了一生的夙愿,甚至留到了这一世。
成就了那幅《河边》,止于那件树脂工艺品。
今世她被爱与关心包围,在出院已经是一件必然会发生的事情之后,窗外的风景也变成了简单的,可有可无的地方。
她在秋千上坐下,轻轻晃着小腿。
旁边的秋千上是之前见过一面的小女孩,还有她的妈妈。
“这是要出院了吗?”女孩妈妈看着柏泠换上的常服问。
“嗯,下午出院。”
女孩妈妈眼里流露出歆羡,还有一点黯淡:“恭喜呀,真好...”
柏泠说了句谢谢,没多问。
每个人的情况不同,贸然询问并安慰有时候不仅起不到作用,还会成为一种揭人伤疤的行为。
“妈妈,果冻!”
小女孩对着妈妈张开肉肉的小手。
女孩妈妈“啊”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一般翻了翻包,好一会都没找到。
她看着小女孩闪着期待的大眼睛,抿了下唇。
“你好,能帮忙看一下小西瓜吗?”
小西瓜?
柏泠在女孩妈妈和小女孩中间看过一个来回才明白,小西瓜指的就是小女孩。
“我回去拿个东西,五分钟就回来!她很乖的。”
“嗯好,没问题。”
女孩妈妈道了声谢,匆匆往回赶。
留下小女孩在秋千上好奇地看着柏泠。
等女孩妈妈已经看不见了,小女孩才小心翼翼地从秋千上爬下来,走到柏泠身前。
柏泠的秋千晃动幅度很小,她和柏泠对视一会,啪叽一下趴在了柏泠的膝盖上。
小女孩和苏遒差不多大,这个姿势也正好。
小脑袋架在交叉的双臂上边,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柏泠瞧。
“怎么了?”
小女孩抿嘴笑,露出一颗没藏好的小乳牙:“姐姐是仙女吗?”
柏泠温柔地回答:“不是哦。”
“可隔壁病床的姐姐说,长得最漂亮的姐姐就是仙女呀!”
“那、那姐姐认识别的仙女吗?”
柏泠心里觉得有趣。
小孩子的世界里,是真的会把童话故事里美好的事物当真,等他们长大了就会慢慢了解真相。
但现在,小心地维护他们充满童心的幻想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那你告诉姐姐,你为什么要找仙女呀?”
小女孩用小手对柏泠招着,像是要说一个秘密。
柏泠配合地俯下身。
“能不能让仙女姐姐把仙女棒借我用一下呀,我用三个西瓜味的果冻跟她换!”
“那你借仙女棒做什么呢?”
小女孩的小嘴嘟了起来,一副难过的样子。
“让妈妈忘记我生病啦。”
“妈妈每天都不开心,有时候还会偷偷掉金豆豆。”
“妈妈忘记我生病了,就可以和以前一样啦!”
柏泠心里暖暖的,摸了摸小女孩头顶的小揪揪:“那你怎么不让仙女把你的病治好呢?”
“治不好哒!”小女孩托着脸蛋,小大人般地叹了口气,“妈妈以为我听不懂,我都听见啦,白衣服叔叔说了,治不好哒。”
柏泠没再说话。
只是安慰地拿了一包果汁递给小女孩。
这世界上每天都有苦痛和疾病,不可避免也无法控制。
即使她有系统,也做不到拯救所有人。
一点无力感浮现。
女孩的妈妈气喘吁吁从楼口跑过来,在两人面前停住,手上还提着一个小袋子。
小女孩从妈妈手里接过袋子,拿出里面的东西,小心放在柏泠的膝盖上。
是三个西瓜味的果冻。
外边还用纸巾细致地包裹起来。
女孩妈妈缓着有些急促的呼吸,和她解释:“外边的纸巾是我们怕边缘不小心割伤她裹着的,忘记取下来了。”
“之前从你这拿了果汁就天天念着要送果冻给你,也不巧,我就今天忘记拿。”
小女孩趁柏泠不注意,拉住她的手,用小拇指在她的尾指上轻轻勾了勾。
然后怕她反应过来拒绝似的,推着妈妈赶紧往回走。
女孩妈妈抱歉地朝柏泠笑了笑,抱起小女孩往回走。
柏泠坐在秋千上摇了一会。
腿上果冻被裹着的纸巾在微风里飘着,像是白色的帆。
一直快十点,太阳已经升到一定的高度,晒得铁质秋千发烫,她才起身。
拒绝佣人的帮忙,她手上攥着三个果冻往回走。
高档独间病房全部在顶层,电梯直接行至最高点。
从电梯里走出去,她随着记忆往前走,目光虚虚聚在脚步前一米的地方。
米色瓷砖反着头顶冷白色的光,中和成微暖的颜色。
但怎么都进不去眼底。
“想什么呢?”
淩白的声音响起,在空荡荡的走廊里还带着点回音。
柏泠抬起头。
他靠在病房门前,发梢有些湿,脖颈上还沾着一点汗水,像是刚刚从外边赶来不久。
手上攥着手机,看起来是正在等她。
她眨眨眼,把那点迷茫散掉:“没什么,来这么早?不是说下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