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舒也又等了将近五分钟,那个姑娘一阵风般又跑回来了,这回她手忙脚乱地开了大门。
“小姐,你进来吧,快进来,老太太在大厅等你呢。”
“谢谢。”程舒也跟在她的身后往大门里走去,进了院子里她才发现,颜家的时光似乎还真就停在了民国时期。随处可见的雕花,石块台阶,上了年头的木头门槛,视线之内,全是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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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一条弄子,姑娘带着她拐进了一条长廊,顺着长廊,姑娘带着她来到了最北边的一间大厅。高高的门槛之内,程舒也看到有个穿着白亚麻衫的老太太坐在一张红木椅子上,她的手里拿着一把大蒲扇,正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老太太,程舒也来了。”姑娘站在门槛外说道。
老太太抬眼,程舒也生生打了个冷战,老太太的眼神一瞬间就让她想到了老巫婆。她捏紧手心,心里打起了鼓。
“程舒也。”老太太放下了手里的蒲扇,起了身,她朝大门口走来,“你是程舒也?程枫和颜语的女儿?”
“我是。”程舒也站在那里,她的手心已经攥出了汗。
老太太目不转晴地打量她,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半晌之后,她叹了口气:“没错了,你长得那么像囡囡,不会是冒充的。”
“请问,你是我的外婆吗?”程舒也鼓起勇气问道。
老太太的嘴角扯起了一丝笑意,更添几分阴森森,程舒也有一种想要转身逃跑的冲动。
“从血缘上来说,我应该是你的外婆。不过,早在三十年前,我的囡囡就跟我断绝了关系,她在我心里死了,我在她心里也死了。”老太太转身往大厅里走,“程舒也,你进来坐坐吧。”
程舒也本来还想喊声外婆,可老太太转身就走,她有些悻悻的。看着老太太坐回了椅子上,她这才抬步迈了进去。走到老太太面前时,老太太指了指侧面墙根下的竹椅示意她坐下。
“小娇,给客人倒杯水来。”老太太冲着大厅外喊了一声。
程舒也沾了半边的屁股坐到了竹椅上,老太太重新拿起了大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沉默的片刻,程舒也悄悄地打量了一下大厅,老太太坐的是主位,主位后面是一连排的嵌在墙体里的柜子,柜子的正中间留了空,摆了一尊观世音菩萨。
“听说你母亲死了很多年了?”老太太问这句话时,语气里的淡漠根本不像是在问女儿,像是问一个完全不相干的旁人。
“是,快二十年了。”程舒也道。
“听说和你父亲一起死的?”老太太再问。
“是,在游轮上,遇上风暴,游轮沉了。”程舒也又道。
“噢。”老太太扇着风,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端着杯水从高高的门槛迈了进来,然后径直地走到了程舒也面前,也不说话,只无声地把手递到了她的手边。
程舒也接了水,说了声谢谢,她放到一旁的矮桌上,心里开始盘算怎么将话题转到舅妈身上。
“我听老三说,你在唐家过不得不错。”老太太话锋一转。
“还,还好。”程舒也越来越不自在了。
“那你这趟是来做什么呢?来看我这个老太婆吗?”老太太停下手里的蒲扇,好奇的表情。
“请问,二舅妈在家吗?我是来找她的。”程舒也诚实道。
“二舅妈?”老太太的脸色一点一点阴沉下来,“你来找她做什么?”
程舒也有些嗫嗫的:“她在吗?”
老太太不说话,沉默了至少五分钟她才喊了一声小娇。小娇应声就从门外进来了,老太太让她去请二夫人。
等待的时间漫长,老太太不再说话,只是反复的打量程舒也,程舒也被她看得心里直发毛,因为老太太的眼神实在是有点太瘮人了。
她只坐了一半椅子,坐久了屁股有些发麻。老太太盯着她看,她也不好拿起手机来看一看。她没跟唐致平说就跑出来了,这饭点上,他该招呼她一起吃饭了吧。
她正想着,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唐致平真的打电话来了。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程舒也如获特赦令,拿起手机就快步往大厅外走去,跨过高高的门槛,她急走了几步到了长廊之下。
“喂。”程舒也接起了电话。
“舒舒,你一个人去颜家了?”唐致平问。
“嗯,我已经见到我外婆了,马上桐桐的母亲就要来了。最多一个小时吧,我就回去了,你不用担心。“程舒也道。
“行,那我等你一起吃午饭。”唐致平挂断了电话。
程舒也握着手机,她很不想回到大厅去,远远地看着拐角有两个人走来。她想,可能是那个小娇带着二舅妈来了。她收起手机,看着远处的两个人向着她的方向走来。
一盏茶的功夫,两个人就走近了,果然是小娇带着个中年妇人。中年妇人垂着头,双手捏着衣角,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她头垂得几乎要到胸口,根本看不清她长什么样子。
程舒也暗自琢磨起来,桐桐当日告诉她,她母亲嫁给她二舅后连生两个儿子,慢慢地变得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眼前这低眉垂眼的妇人,姿态委实不太好看,这真的是桐桐的母亲吗?
“二夫人,那我去陪老太太啦。”小娇说了一声蹦蹦跳跳往大厅跑去了。
“你好,我是程舒也,请问,你是我二舅妈吗?”程舒也放轻了声音。
垂首的妇人慢慢抬起了头,程舒看着她的脸,心里就确定了,眼前的女人就是桐桐的亲生母亲了。桐桐的嘴巴几乎和眼前的妇人一模一样,基因遗传真是太神奇了。
“你是?”妇人抬头看见程舒也后,她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那股刻意装出来的低眉顺眼顿时就敛去了。
程舒也暗中观察了四下后道:“我和桐桐是好朋友。”
“我不认识什么桐桐,听说你是老太太的客人,我这才过来见见你。”妇人翻了脸,“我不管你是谁,都请你别再胡言乱语。”
“二嫂,你这是干嘛呢?怎么?想和从前的荒唐彻底划清界线啊,你真是厉害了。”稀啦的掌声,穿着真丝睡衣的颜歌从程舒也身后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