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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郑姨娘走后,郦南溪便缓步出了院子,打算回石竹苑去。哪知道刚走了没几步,便见转角处走出一个人来。身材高大劲瘦,脚步沉稳有力。正是重廷川。

郦南溪有些意外,“六爷怎的这个时候回来了?”

重廷川沉默的凝视着她,好一会儿才缓缓回道:“有事刚好路过,就顺道过来看看你。”

郦南溪听他惦记着她,自然心里欢喜,故而快步行到他的身边,“等下可是要回宫里去?”

“不了。”重廷川长腿一迈走到她的身侧,顺势将她的手捞到掌心里握住,“今日就不过去了。多陪陪你。”

说罢,这便牵了她的手一起慢慢前行。

郦南溪有些意外,侧头看他。

——刚刚还说是路过府里所以过来看看。想必应当是有事情的。现在怎的又说今日不回宫去了?当真有些怪。

重廷川发觉了她的疑惑,并未解释,而是紧了紧握着她的手,“莫不是你不高兴我陪你?”

“自然不是。”郦南溪总觉得现在的他有些不对劲,可真要她指出来哪里不对劲,她还真说不出来。

因为心里在琢磨这事儿的究竟,她回答的时候就有些心不在焉,顺势说道:“你能陪我,我自然是高兴的。”

话一出口,身边就传来了低沉而愉悦的笑声。

郦南溪骤然发觉自己说了什么,当即窘得脸颊绯红,但口上却还是不肯轻易罢休,“我初来国公府不久,什么都还不熟悉。六爷若是能够陪我熟悉下环境,我自然是欢喜的。”

重廷川听着她口中说着“六爷”,不知怎地,心里头却总是想起她刚才那一声声“夫君”。

明明是极其简单的两个字,从她口中软软糯糯的说出来,却是有着别样的魔力,简简单单的就能动人心弦。

偏她现在又不肯说了。

重廷川松开了交握的双手,抬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将她搂到自己身侧挨紧,“怎么还叫‘六爷’?”

他想让她自己主动当着他的面来喊一声“夫君”。

因为……

让他自己开口和她求这么一个称呼,多多少少他也有些拉不下这个脸来。

总觉得那样跟个讨糖吃的奶娃娃似的,忒得没骨气了些。

郦南溪听他又在这称呼上纠结,却是想到了晚上两个人亲密的时候,他非要说她那声“坏人”好听。

她当即窘迫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又羞又恼的捏了下他的小臂,哼道:“我倒是觉得六爷好听。”想了想,有些迟疑,“再不然的话,下回叫你‘老爷’如何?”

老爷?

重廷川剑眉紧紧蹙起,薄唇轻轻张开,复又猛然闭紧。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禁卫军统领服饰……

嗯。

是时候和陛下说一声,将这衣裳换个颜色了。

今日天气尚可,只太阳毒了些。好在略有微风,吹在身上倒还凉爽一点。

重廷川牵了郦南溪的手,一路前行,却并未即刻回到近在咫尺的石竹苑,反倒是脚下一转往旁边的花园去了。

园子里花团锦簇,万紫千红争相开放,着实绚烂。

其中有幽静小道在繁花中穿插交错。

迈步行上小道,周身花香弥漫,当真惬意而又静心。

郦南溪只觉得来到这里后通心舒畅。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和身边男子手挽着手,并未开口言语。

但,她知晓重廷川对这些花花草草的并不太感兴趣,这般过来倒是有些出乎意料。看他半晌也未说话,也没有要摘花的意思,疑惑之下她最终问道:“六爷要择些花来插着?”

“不是。”重廷川淡淡说道。

他知晓她爱花,所以陪她来走走。也顺便享受一下两人独处的时光。

——这般和她相依相偎着,不知怎地,竟是有种岁月静好的意外与欣喜。

重廷川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这份心情。转眸一看,便见她只顾着侧首看他,没有留意到脚前的一颗石子。

重廷川微微侧身揽过她的腰将她往自己身侧带了一下,避开石子,“难得我今日有空,陪你在府里走一走。”

郦南溪略一思量,晓得了他的意思,笑着“嗯”了声,顺势挽上他的手臂。

她极少这样主动的亲近他。

重廷川脚步微微一滞,唇角不知不觉的就带了几分深浓笑意。

这般的姿势郦南溪根本看不到他的面容,故而自顾自的说道:“方才郑姨娘来寻我了。六爷看到了吧?”

她并非是随口这么说。刚才她出院子的时候看他那般从转角走出,就想他应当不是刚刚到的,而是特意在转角处等她出来。

果不其然。

身边之人淡淡的“嗯”了一声。

郦南溪本也没打算瞒着他,就将郑姨娘来寻她的意图与他说了。

听闻于姨娘的事情后,重廷川的眸色愈发冷厉。但是片刻后,当感受到掌心里小娇妻柔软的指尖后,他眸中煞气又渐渐消弭。

重廷川握了握与女孩儿交握的双手,沉声道:“你不必如此。她的事情,你不用多管。”

郦南溪思量了下,说道:“有些事情,弄清楚点终归好些。”

重廷川停住脚步。

他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环目四顾,见旁边一小片竹林里有石桌石凳,就拉了小妻子往那边行去。

重廷川当先坐到了石凳上,而后拉了她坐到他的腿上。又身子微微侧着,让她倚靠在他的胸前。

郦南溪本还有些犹豫。但看周围没有旁人,这才渐渐放松了身体,软软的依偎了过去。

他的手臂坚实有力,胸膛宽厚可靠。

被他这样认真的搂在怀中,她只觉得异常的安稳与安心。

“她的事情,你不用多管。”男子轻声说着,声音仿若从胸腔传来透过衣衫传入她紧贴的耳中,有种似是从远方传来的错觉。

郦南溪并未应声。

她揽住他劲瘦的腰身,稍微挪动了下,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

重廷川晓得她这是不答应的表现,暗叹口气,轻抚着她的脊背,低声道:“她若真想寻找,何必受制于人?若她……”若她肯相信他、肯待他好一些的话,“……她本可以来寻我。我自是能够帮她寻得真相。”

他有这个信心,也有这个能力。

无奈——

重廷川猛地闭上了眼,深深呼吸着,将那些纷繁思绪赶出脑海。

郦南溪想了好半晌,轻声说道:“我刚才告诉你的,不过是郑姨娘所知晓的。真实情形如何,你我都不清楚。”

许是有隐情也说不定。

她总觉得于姨娘并非心狠之人。但是,于姨娘做的事情,也真是够狠心。

不管怎样,那是她夫君的生母。而且,在重廷川十岁之前,于姨娘待他极好。即便他不承认,但血缘牵绊和当年的疼爱之情,依然在他心底深处无法抹去。

不然的话,为何他总是对于姨娘的事情避而不谈?

只因太过在意,所以不愿触及罢了。

郦南溪始终觉得,有些事情既然是心里的疙瘩,那就要弄个清楚明白把疙瘩解开了才行。若不如此的话,心结越拧越厉害,总有一天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所以,既然重廷川不让她在明面上探问,那她就暗暗的打听下。

重廷川闻言,低头望向怀中的女孩儿。

她的固执他是知道的。

他也知晓她为什么对于姨娘的事情有着那份执念。若非是他,她何至于在这个府里、何至于去管那许多的事情?

重廷川抬手轻抚着她柔顺的发,斟酌许久,终是没有再刻意的阻挠她,“你若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尽管与我说。我自会帮你解决。”

他本是防患于未然。生怕她娇娇弱弱的受人难为。

哪知道他这话刚一说出口,怀里的女孩儿忽地挺直了身子,端正坐直抬眸看了过来。

“六爷当真肯帮我?”郦南溪笑得眉眼弯弯,“你当真会帮我?”

她接连问了两句来求证。他又怎会拒绝?

重廷川抬指轻敲了下她的鼻尖,低笑道:“你说呢。”

郦南溪知他素来说话算话,忙道:“我有一事不知该如何解决,不若你教教我罢。”

语毕,她将自己和郑姨娘的交换条件说了出来,又道:“我先前一直在想,怎样才能让太太答应带了四姑娘同去。一时间还没想到好法子,不若你来告诉我罢。”

其实她也是有法子的。只不过她不够了解梁氏,那个法子不见得十拿九稳。若是不成的话,还得再去另想一招。

但是,倘若某人肯帮忙的话,那可就能够一次成事、事半功倍了……

郦南溪十分期盼的看着重廷川。

女孩儿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有些紧张,纤细的手指微微蜷起放在他的胸前,整个人都有些紧绷。

重廷川看了后,笑意更深了些,“既是不知晓方法,何故要答应她?”

郦南溪咬了咬唇,决定实话实说,“并非完全不知该如何去做。不过是没有把握能够一次即成。可若是六爷肯帮忙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她话语里的信任之意让重廷川瞬间心情甚好。

考虑了会儿后,他颔首道:“我确实有个主意。”

正打算将心中所想说出口,重廷川眼神一扫,到了某处后,目光就有些挪不开了。

女孩儿侧身坐他怀里,如今又将身体转过来望着他。这般的时候,衣襟处拧着,就有了几处细小的缝隙可以望见里面。

如今正值夏日,衣衫轻薄。且他身材高大,即便她坐在他怀里,他依然可以垂眸望过去。

若他没看错的话,里面是粉色的小肚兜……

重廷川的目光瞬间黝黯下来,呼吸也稍稍急促。

他深吸口气,话锋一转,原先将要说出口的办法就变了样子,“想我和你说,也可以。”

俯身在她耳边落下了个轻吻,他低声呢喃,“晚上的时候,多帮我几次。”

郦南溪本还在希冀的等着答案,乍一听闻他这句话,就有些反应不过来,“我能帮你什么?”

重廷川并未说话,只擒住她细瘦的手腕往下挪移。

碰到之后,郦南溪全身一僵,顿时就想逃走。却被他扣住了腰肢无法挪动。

她紧张到了极致,赶忙去推他。谁知这一晃神的功夫,下巴已被他单指抬起。而后灼热的吻便落了下来。

他动作又急又热切,辗转吮吸,霸道而强势。

郦南溪无处可逃也无法去逃,只能无力的承受着。

好半晌后,她呼吸渐渐困难,这才被稍微松开了点。

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的时候,郦南溪隐约听到他在她耳边低语:“多帮我几次,我给你想主意,如何?”

她这个时候身子发软,脑中却还存有一丝清醒,故而就想拒绝。

哪知道话没说出口,他再次倾身而来……

这一回被松开后,女孩儿的意识已然有些模糊了。软软的趴在他的胸前,双唇微肿,全身无力。

“答应我,好不好?”

轻柔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郦南溪下意识的觉得,自己若不答应,就还得再“遭一次罪”,于是就轻轻点了点头。

“真是个好姑娘。”重廷川轻笑着勾了勾她的手指。

虽然“计谋”得逞,但他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

小腹下热度无法消退,他也没法站起身来。不然的话定然要露出端倪。

重廷川抱着怀里的小娇妻,再不敢招惹她。刻意的转移注意力和她低声说了很久的话,这才慢慢的让热度降了下来,而后给她整了整已然凌乱的衣衫,两人相携着回了石竹苑。

只不过,虽然重廷川将法子告诉了郦南溪,但是当晚却没能成事。

因他晚上没有回去宫里,让人帮忙告了假,常福回府的时候就将本该他处理的一些事情给带了回来。

有各处探子传来的消息,也有些需要拿定主意的事项。

重廷川晚膳后去了书房一一处理,待到回了卧房的时候,方才发现郦南溪已经睡着了。

摇曳的烛光下,女孩儿手里拿着书卷歪在榻上,身上还穿着晚膳时候换上的裙衫。想必是刚才等他等了很久,熬不住才不小心睡着了的。

重廷川不舍得吵醒她,轻手轻脚的将书从她手中抽了出来,又小心翼翼的将她外面的衣衫给她脱去,这便将她抱到了床上让她躺好。

而后他去洗漱一番,方才上床将她搂在怀里,沉沉睡去。

第二天郦南溪醒来的时候,重廷川已经走了好些时候。

发现这一点后,郦南溪原本是有些遗憾的,觉得自己没能和他共用早膳,害他又自己吃了一次。转念一想,回忆起了昨日的某些事情后,她又有些庆幸。

……那人就是个精力无限的。

昨天晚上她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逃过一劫。若他早晨来了兴致,让她帮忙“那几次”。以他一次那么久的时间来算,岂不是要误了他当值的时辰?

思及此,郦南溪脸红红的起身下了床。

用过早膳后,郭妈妈带了两个眼生的丫鬟过来,说是国公爷让常大人给寻来的。

“她们是姐妹。相貌一般无二,竟是双生儿。也不知道常大人是从哪里寻得。”郭妈妈与郦南溪说着,又招手让两名少女近到前面来,“这是我们奶奶,还不赶紧来见过。”

清脆的声音齐齐响起。

“婢子霜玉(霜雪)见过奶奶。奶奶福寿安康。”

郦南溪这才认真的打量了她们一番。

姐姐霜玉,妹妹霜雪。

两个人一般的秀丽大方,皮肤微黑,身量都颇高。行止间很是干练,没有丝毫的扭捏或是局促不安。

郦南溪问道:“你们可曾学过规矩?”想到两人许是没去到过宅门之中,就又补充道:“并非是旁的。只不过在内宅里若是行差踏错,少不得被人揪住错处寻出端倪来。”

霜玉笑道:“自是学过的。小时候也在大户人家做过活儿,后来得了机会出府去,这才跟着学了些傍身的功夫。如今再拾起来以前的活计,想必也不难。”

霜雪则有些腼腆,“原本我们也有意找差事来做,常大人看我们姐妹俩懂得府里的规矩,所以找了我们俩来。”

郦南溪听闻,这便有些放心了,叮嘱她们道:“今日先不用做事,跟着郭妈妈熟悉下周围环境,再知晓下府里的主子们,免得出了院子后冲撞了人。”

霜玉霜雪当即行礼应了下来。

郦南溪看时辰差不多了,就打算往木棉苑去。

这时候秋英行了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郦南溪这便改了主意,转而往昨日里见郑姨娘的那个院子行去。

依然还是在那个柏树下,郑姨娘正安静的等待着。

两人乍一相见,郑姨娘就迫不及待的将自己知晓的事情告诉了郦南溪。

“……我和张姨娘闲聊了一些时候。张姨娘回忆了下当年在梁府的事情,提起来于姨娘刚到梁府的时候,说话都不太顺当,口音有些奇怪,竟不像是中原人士。”

听了郑姨娘这番话,郦南溪忽地想到了重廷川深邃的五官,还有那黝黯若深潭的眼眸。

说实话,重家的孩子俱都相貌不错。但,重廷川的样貌毋庸置疑,是其中最为出众的。

郦南溪虽未见过平宁侯,但见侯爷其他子女的相貌与于姨娘的样子,她可以看出些端倪——重廷川的五官,分明像于姨娘多些。

而这般的样子,还真和中原大多数人有些差异。

郦南溪心下疑惑,面上半点不显,只稍稍颔首道:“姨娘这话,不过是猜测罢了。依然无法完全作数。”

听闻她这话,郑姨娘当即红了眼圈儿,拿出帕子来擦拭眼角,“夫人,四姑娘不小了。若是再没机会,怕是要麻烦了。”

她也知道自己探听到的消息都不过是些猜测和“或许”罢了。可她实在没了办法。

重芳柔已然十六岁。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大多已经早就嫁人,而她还未议亲。

偏偏二房那边的五姑娘已经十四岁,过了年就可出嫁。

如果到时候五姑娘出嫁的日子将要到了,二房和老太太少不得要催促梁氏给四姑娘找人家。梁氏倘若以此为由将四姑娘随意许个人……

那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郑姨娘本是没有考虑过寻郦南溪帮忙。并这位奶奶年纪太小了,又太娇气,看着不像是能成事的。

但她后来看到这小姑娘和梁氏一番周旋后竟是没有吃亏,这才用心的观察了她一番。最终拿定主意过来求她。

郦南溪知晓梁氏多年未能生育,看似对庶出的孩子们尚可,实则十分凉薄。郑姨娘的担忧,倒是真有可能发生。

郦南溪看她神色焦急,便道:“若是姨娘肯答应我一件事,这回我倒是可以设法帮你一回。”

郑姨娘忙眼含眼泪抬头看向她。

郦南溪慢慢说道:“若姨娘往后帮我留意着太太一些,遇到事情与我说一说,这事儿也并非完全不可以。”

这是重廷川昨日里和郦南溪商议过的。

郑姨娘既然如今有求于她,若是于姨娘的事情无法尽数知晓,倒不如借机让郑姨娘为她所用。往后梁氏那边有点什么动静,郦南溪也不至于太过被动。

重廷川是怕他不在府里的时候梁氏又再谋算什么,所以给郦南溪出了这个主意。

郦南溪觉得可行,自然答应下来。

郑姨娘没料到郦南溪回说出这样一个要求来,当即愣住了。

郦南溪倒也不急。郑姨娘答应了,她就得了个助力。郑姨娘不答应,她也没甚损失。

于是她好整以暇的在旁静等着,看郑姨娘的决定如何。

郑姨娘低头想了很久。她在柏树下来回走着,神色焦灼脚步散乱。

最后,她终是下定了决心。

“一切都听夫人的。”郑姨娘神色坚定的道:“往后夫人有甚安排,尽管与我说就是。”

郦南溪轻轻点了下头,这便旋身而走,往木棉苑行去。

虽说郦南溪当先离开了那个院子,可是,她也不知道郑姨娘使了什么法子,居然比她早了许多到达木棉苑。

待到郦南溪进屋的时候,郑姨娘已经服侍着梁氏吃过一盏茶,正要将茶盏端下去。

郦南溪只当是没有看到郑姨娘一般径直上前。

这回因为稍微耽搁了下时间,先是见了霜玉姐妹俩,继而和郑姨娘见了一面,故而耽搁了些时候,比平日晚了一点。

结果倒是意外的遇到了前来给梁氏请安的重廷晖。

郦南溪和梁氏问好后,又和重廷晖寒暄两句就落了座。而重廷晖此时也告辞离去。

梁氏一直目送着重廷晖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了,方才望向屋里众人。却意外的发现,郦南溪和重芳苓正在说话。

原本话头是重芳苓挑起来的,只因看郦南溪身上的衣裳样子好看,就问她是在哪里做的。得知是在江南后,重芳苓面露失望。

郦南溪就劝她:“八姑娘若是有意想要做这样一身,倒不如去锦绣阁看看。听说那儿的绣娘极好,你若是和她们说一说,她们许是也能做出来这样的。”

郦南溪身上的裙衫用的是苏绣,裙摆是鲜艳缠枝花,裙上又有暗纹百蝶。栩栩如生极其好看。

重芳苓有些犹豫,“当真能行?”

“应当可以。”郦南溪顺口说着,话题一转,又道:“前些日子我还听人说,四姑娘穿过一身锦绣阁的衣裳弹琴,好看又端庄,连带着那琴音都好似更好听了些。想必锦绣阁的衣裳是极其不错的。”

重芳苓刚要点头,忽地发觉不对,问道:“你听人说起过四姐姐弹琴好听?”

“那是自然。八姑娘应当也听人说起过吧?毕竟四姑娘在静雅艺苑学习时是琴艺第一,想必有不少人夸赞。”

静雅艺苑是京中女儿们研习技艺之处。京中贵女们无不以能进入艺苑为荣。

重芳柔和重芳苓都曾在那里学习过。

此时重芳苓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四姐姐的琴艺算是不错。不过,却还不至于是第一罢。”

“是么?”郦南溪不置可否的笑了下,“许是我弄错了。不过总听人那样说,就那么以为了。还望八姑娘莫要介意才是。”

重芳苓的笑有些勉强,“没什么。以讹传讹也是有的。”

说罢,她低垂了眼眸,静静的看着自己裙摆上的纹饰。

郦南溪看她神色,知道这事儿许是成了七八分,这便放心下来望向了窗外的垂柳。

其实重廷川给她出的主意很简单。那就是让重芳苓劝说梁氏带上重芳柔。

重芳苓素来自傲,尤其以自己的琴艺为傲。

若她知道外头都在说重芳柔的琴艺比她好,想必她定然不服气,一定要带了重芳柔一起在众人面前比试一番,让旁人做个见证,证明她比重芳柔强许多。

如今看重芳苓现在的神色,这事儿应是可以了。

郦南溪又在这里稍微坐了一会儿,这便告辞离去。

缓步而行,还没走出屋子,后面传来了一声轻唤。

“你到时候会去参加梅家的赏花宴吗?”重芳苓似是下定了决心,目光灼灼的看着郦南溪,问道:“你一定会去的吧?”

原先郦南溪为了私下里问于姨娘一些话故而弃了参宴的打算。

但,现在情势不同,且她即便去问,于姨娘也不见得就会给她说。倘若不去,反倒要失了一个散心游玩的机会。

“应该会去。”郦南溪微笑道。

重芳苓也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那我们就都一起去好了。谁也不许不去。”

郦南溪并不接话,浅浅笑了下后就转身出了屋子。

晚上重廷川回来的时候已然有些晚了。

郦南溪怕他饿着,席间一句话都没打岔,两个人一起用完膳后,方才和他就将事情与他大致说了。

听闻她将事情前后俱都说完,重廷川却未问起重芳柔她们的事情,反倒问道:“你也要去参加赏花宴?”

“那是自然。”郦南溪奇道:“昨儿不是说好了么?怎么,六爷如今又不肯了?”

她这话说得语气很是随意,带了几分促狭之意。

重廷川看了后,淡然一笑,拉了她在他腿上坐好,而后细思一番,与她商量道:“不若不要去了罢。”

郦南溪听闻后,自是不肯答应。

因为昨天说好了的,所以她将东西都开始准备起来,还特意选了参宴的衣裳首饰。虽然还没做最后的定夺,但今日花费了一个下午在这上面。她可不愿心思白费。

转念想了想,郦南溪问重廷川,“六爷总得给我个不能去的理由吧。”

重廷川斟酌了下,慢慢说道:“听说梅家三郎会参加这次的宴请。”

见女孩儿神色未变,犹不了解他话中内容,重廷川轻咳一声,略有些不自在的道:“那梅三郎相貌不凡风流倜傥,乃是世间少有。听闻但凡见过他的女子,未有不心仪于他的。”

郦南溪初时还是没听明白。待到将重廷川的话细思了好几遍后,她终是明白了一点点,登时哭笑不得。

“六爷是怕我也被那梅家三郎迷了去?”郦南溪好气又好笑的抬指戳他胸膛,“是不是这个意思?”

即便就是这个意思,重廷川也断然不会承认,只淡笑道:“没有。不过是和你说起他来罢了。”

郦南溪才不信他这句话。

如果没有旁的意思,他会专程说起那梅三郎来?

还什么风流倜傥世间少有……

她在他胸前猛推了一把,佯怒道:“六爷既是不信我,那就把我栓在这府里好了,一辈子不出去,那就一辈子都不会看到旁人了。”

这话她说的半真半假,其中也是蕴含了一点怨气的。

任谁被自家夫君这样怀疑,都不会心里好过。

重廷川看她似是发怒实则委屈的样子,知道自己说的话让她误会了,就赶忙伸手将她搂住,不准她跑远。

他并非怀疑她什么。

只不过今日他恰好遇到了梅家三郎,心里有些不太舒坦罢了。

一些时日不见,那少年愈发隽秀倜傥,气质更胜以往。

也是巧了,两人穿了同色的衣裳。

如果是以往,重廷川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小事。可他就是不由得想到了小丫头那句“老爷”。

再看梅家三郎,他就愈发觉得那少年……当真是年少风流。

心里就愈发的有些不是滋味。

重廷川一把将女孩儿按进了自己的怀里,看她恼的眼泪都在打转了,知晓自己先前的话是伤了她的心。

她虽未明说,但她待他的心意,他还是知晓的。

重廷川忙把她抱在怀里好好哄着,生怕她一时间恼了他,就再回不到以前那般投契亲密的日子了。

可他哪里会哄人?

折腾了半晌,来来回回也只“对不住”三个字反反复复的说,再不然就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郦南溪初时还有些生气,后来见他连个新鲜词儿都没有,只知道说那两句话,想气也不知道气什么好了,反倒是被他逗的哭笑不得。

“听说卫国公‘文韬武略’甚是厉害。”郦南溪说道:“如今我看,后头那两个字倒也还成,前面那两个倒是很值得怀疑。”

重廷川一听就知道小丫头在打趣她。

不过,她肯和他开玩笑,那就是应当没事了。

重廷川心下松了口气,看她笑得狡黠,心里又是欢喜,又是疼惜。偏她嘴唇红润润的,瞧着十分可口。

他再也忍耐不住,揽住了那细瘦的腰肢,倾身吻了上去。

当两人都有些意乱情迷的时候,重廷川缓缓开口。

“你还记得,曾答应过我的那几次吧?”

郦南溪忽然记起了他昨日里说的时候,腾地下面颊绯红,当即站起身来就欲逃走。

谁知刚刚迈开一步,就被他站起身来从后拦腰抱住。

重廷川在她身后探手搂着,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力度之大,恨不得将她整个的揉进自己身体里。

但是,他的吻落在她的耳边的时候,却异常的轻柔。

“看来你还是记得的。”

灼热的呼吸近在咫尺。

他轻轻吻着,在她耳侧和颈侧辗转流连。

“如今夜色正好,不若就从现在开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