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灵珊是打算陪着父亲一起回华山的,且不论父女之情的牵挂,只说岳不群手下的以劳德诺为首的男弟子至今尚未脱离昏迷状态,都在王家大宅的客房里躺着养伤,虽然王家派出了驾车的车夫,但是失明的父亲总不能没人照料一路回到华山。
所以岳灵珊和岳不群一起坐在了马车的车厢里。
父女俩各怀心事,均是默不作声,只听得蹄声得得,车轮滚滚,不多时马车已经出了洛阳城的西门。
然而就在马车出城之后,岳不群忽而开口道:“珊儿,你不能陪着为父回华山。”
“为什么?你身边没有人照顾怎么能行?”岳灵珊不解地问道。
“这没什么,华山上不是还有你大师兄在面壁么?我回去正好由他来照顾我,此事你不必多虑。”
“那也不行,华山自古一条路,这马车又上不去,你怎么回家?又怎么去思过崖找我大师兄?女儿我总得送你回到玉女峰,再把你当面交给令狐师兄来照料才行。”
“也罢,但是你一定要答应为父,到了华山,见过你大师兄之后,你必须立即回到洛阳城来,回到……”说到这里,岳不群犹豫了一下,才续道:“回到钱青的身边。”
“为什么啊?”岳灵珊心中是千肯万肯,但嘴上却必须表现出不情愿的样子来。
岳不群凄凉道:“因为,为父被钱公子逼着服了一种毒药。”
岳灵珊惊道:“啊?这怎么可能?当初那个嵩山派的乐厚要用毒药害死他,我还连续提醒他两次呢,难道他丝毫不念这点情分,反过来要毒死我的爹爹?他不是这样的人啊。”
“嗯,他的确不是这样的人,事实上为父是与左冷禅以及五岳剑派的所有高手一并被强喂毒药的,而且这种毒药的目的也不是想毒死谁,而是控制这些服毒的人来为他所用……”岳不群仔细地给岳灵珊讲了一下笑傲江湖园发生的事情,当然,他刻意地不去说钱青健的坏话,只是为了不让女儿对钱青健产生恶感。
要想拿到解药,女儿是关键!指望老婆恐怕是不行了。岳不群相信,哪怕那钱公子真的喜欢成熟的妇女,真的将宁中则收入床帏之中,宁中则也不会再帮助她的前夫来做事。
岳不群的想法本来是利用岳灵珊,让女儿去做人家的老婆,他就理所当然地成了人家的岳父。女婿对岳父总不能太过恶劣了不是?这样至少可以拿到解药,而一旦拿到解药,女儿就可以去做寡妇了!
左冷禅就是因为看出了岳不群的这番算计,想要让岳不群唆使女儿弄到两粒解药,这才遭了岳不群的毒手。
别说岳不群认为女儿无法取得两粒解药,就算能够取得,凭什么给左冷禅弄一粒?这俩人互相均知对方和自己乃是一时瑜亮,互相算计了几十年,彼此都恨不得及早除去对方,好实现五岳独尊的王霸宏图。能让对方死,就绝对不会让对方活。
只是岳不群机关算尽,唯独没能算出自己会被木高峰的驼峰给毒瞎了眼睛,为今之计,左冷禅虽然除去了,但是何时除掉钱青其人,却是值得考量的问题,但不管怎么说,第一步必须先把解药弄到手才行,这种受制于人的日子,谁都不想过。
“所以,珊儿,我看那钱公子为人不错,又与你互有恩情,你就嫁了他吧,这世上不会有比钱公子更适合你的男人了。”岳不群自己都弄不清楚这说的是实话还是假话,总之要把女儿推给钱公子才行。
岳灵珊闭口不语,羞得恨不能把脸藏进衣服里,却忘记了父亲的双眼已经看不见她的脸色。
……
不说岳不群父女回华山,只说钱青健这边平息了王家大院的一场纷争,却不愿意留在这势利眼的王元霸家里,出得门来,看向跟在身边的宁中则道:“宁女侠,你安排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你让我救你丈夫……”
“岳不群他不是我丈夫!我没有这样的丈夫!”宁中则兀自心意难平,说话间已经流下泪来。
“嗯,好吧,他不是你丈夫。”钱青健如同哄一个小女孩一样哄了宁中则两句,又道:“不管怎么说,我已经做到了你求恳的事情,不知你即将何去何从,不过眼下时近中午,咱们还是先回笑傲江湖园吃一顿便饭吧。”
宁中则本在尴尬,华山她是不想回去了,有心独自漂泊江湖,却舍不得尚在笑傲江湖园等候消息的一群女弟子,带着她们一起进入这凶险万分的江湖是不妥的,然则就将她们遗弃在洛阳城么?这事宁女侠也干不上来。
但是难道还能就此留在钱公子身边么?不说岳不群那般无耻地送妻把自己推到了极其尴尬的境地,只说我若是留在钱公子的身边,钱公子会如何想法?会不会认为我是那般投怀送抱的轻贱之人?
只从这一件事上来说,就不能留在钱公子的身边!岳不群自然可以变为无耻之尤,但是我宁中则却不能让人看作是不检点的女子!
华山玉女如是思量。
但是眼下的一顿饭还是要去吃的,因为倘若自己不去,那些女弟子们总不能饿着肚子出来寻师父。而且这样做也太着相了,很有可能会被钱公子多想到不该想的地方去。
“嗯,那我们就先去吃饭吧……”宁女侠大大方方地跟着钱青健步入汉白玉的大门,却忽然想起了刚才钱公子拧着自己胳膊转动的事情来,这究竟是在做什么呢?宁女侠是真的搞不懂了。
一顿饭过后,宁女侠却没能按照计划离开笑傲江湖园,更没有离开洛阳城。
原因有二,第一条原因是人家王元霸回家了,王元霸回家本来也没什么,但是他把华山派的那些男弟子都给礼送了出来,说是宅院逼仄,容留不下太多的客人住宿了。
说是“礼送”,其实是派了徒弟和家丁给抬出来的,一并送到了笑傲江湖园的大门口。
钱青健和宁中则都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王元霸只将华山派的几名男弟子给送了出来,其他门派的弟子不论男女都还留在王家养伤,这明摆着就是划清界限的意思了。
钱青健也没跟王元霸计较,因为从头到尾钱青健都没把王元霸当成一个人物来对待,在这个时代里,哪怕钱青健刚刚进入轮回身无半分内力之时,能让他看在眼里的人物也是寥寥无几的。
宁中则原本打算让自己的女弟子照料一下劳德诺他们,喂个水喂个饭什么的,总不能让人家日月教的教徒来伺候华山弟子吧?她打算等这些男弟子恢复生活自理的时候就告辞离去。
但是,还没等到这些男弟子们康复下床,她就发现她走不成了。
因为,开封巡抚衙门派出的剿匪兵马包围了洛阳城。也不知道带兵的将领是重视笑傲江湖园还是怎么的,这近一万兵马并未立即进城,而是在城外安营扎寨,如同游牧民族进攻农耕民族的模式一样,先把城池围起来再说。
于是整个洛阳城是许进不许出,城内的人想要出去,那得是千军万马取上将之首的人物才能做到。
所以宁女侠这次是真的走不掉了。
……
此处引用宋代官妓严蕊的一首调寄《卜算子》,多多少少地能够反映一下宁女侠此时的心情——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
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
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