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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正当两人之间氛围微妙凝滞时,忽听得台矶下方高昂的唱和声响起。

“陛下驾到——!”

微滞的氛围被打破,李静涵秀美的面容上绽出分明的喜悦,她忙转身,上前两步,往台矶下瞧去。

而穆染则闭了闭眼,往后退了一步。

第二章 因为他知道,穆染不会拒绝。……

当听得陛下御驾回殿后,李静涵显得迫不及待,急急往前走了两步。

而穆染则指尖微紧,步子往后退了退。

因着两人方位问题,故而身着衮冕走上来的祯明帝第一眼瞧见的,便是衣衫单薄,身姿曼妙的李静涵。

“妾见过陛下,陛下大安。”

眼见陛下到来,李静涵早早便将手中食盒放在脚边,接着福身见礼。

她腰肢柔软,声音娇柔,一句话说完,叫人耳边似乎还萦绕着那缱绻的尾音。

比起她,穆染则安静得多。

她并未开口,只是在看见祯明帝来后微微低头屈膝见礼。

祯明帝看了她二人一眼,接着视线落在前方的李静涵身上。

“天这样冷,怎的穿得如此单薄,太妃知道该心疼了。”

听得陛下关心自己,李静涵双颊微微泛红,正要开口时,对方却又道:“这食盒是给朕的?”

原来刚才这么一会儿,祯明帝已经注意到了她脚边的食盒,故而一问。

“回陛下,这里面是妾熬制的醒酒汤,味道不甚好,还请陛下莫要嫌弃。”

“你亲手熬制,朕又怎会嫌弃?”祯明帝说着,微微侧头,身后跟着的内侍便忙上前将这食盒提起,他这才继续道,“眼下隆冬时节,你在外待久对身子不好,不若早些回慈安殿,免得冻坏了。”

“陛下,妾并不……”

“来人,送李家人子回慈安殿。”

李静涵原想说自己并不冷,可刚一开口,陛下便已经叫人送她回去,她不好再说其他,只得低声应诺。

“妾告退。”

在临下台矶前,她不由地回头瞧了一眼。

只见陛下走到原本站在她身后的琼英公主身边,微微低头,似乎在说什么,可她离得远了,什么也听不见,只能带着不甘离开这里。

身后,祯明帝微微弯腰,伸手将福身的穆染亲自扶起。

“皇姐要来怎的不早叫人告知朕?若不然,朕也不必回来得如此匆忙,叫皇姐好等。”

比起方才对李静涵流于表面的口头关怀,祯明帝在同穆染说话时,完全是另一种语气。

旁人或许分辨不出,可跟在他身边多年的这些人却心知肚明,但谁也没觉得惊讶。

只因这么些年来,陛下待自己这个皇姐素来亲厚,是旁人比不得的。

今上仁厚,宽于待下,甚少苛责身边宫人,是极好的性子。

待人更是一视同仁,并没有明显的喜恶。

只除了对琼英公主。

自十年前尚是储君的陛下遇见公主至今,每每见着对方,陛下都明白地展现了自己对这个皇姐的爱重。

只可惜琼英公主生性冷淡,接人待物皆是一副冰冷至极的模样,无论陛下如何费尽心思,她始终不为所动。

就如同眼下,陛下亲自伸手想要将公主扶起,可对方偏生往旁边一退,躲过了陛下的手。

祯明帝见状也不恼,神色如常地收回手。

“皇姐有事求见朕?”

“是。”穆染的声音清清冷冷,不带任何情绪,如同这冬日的朔风,夹杂着点点寒意。

“既如此,皇姐同朕进殿。”祯明帝说着便往殿内走去,末了还嘱咐一句,“旁人都退下,无诏不得靠近殿门。”

御前诸人闻言尽皆退下,在外面候着,而跟着穆染一道来的千月也知机地说了句“奴婢在这儿等着殿下”,便也退了开来。

唯独穆染站在原处,看着祯明帝颀长的身影入了紫宸殿后好半天,方举步跟了上去。

待两人都进去后,紫宸殿厚重的殿门被内侍关上,将内外隔绝开来。

殿外,方才那从李静涵身边将食盒提走的内侍看着手中的东西,上前几步行至殿中监陆斌跟前。

“大人,这回还是照原样?”

陆斌闻言扫了眼精巧的食盒,嗯了一声。

“日后再有这样的,你们自己决定便是,问多了仔细自己的皮。”

那内侍便忙应了声,接着提着那食盒匆匆离去,完全没有过会儿呈给陛下用的打算。

一旁的千月见状不解,可又不便开口问,便只能将此事压在心中。

而与此一门相隔的殿内。

穆染被压在高大厚重的殿门上,腰间被带着灼热温度的手紧紧环住,她背后是冰冷坚硬的殿门,身前却是祯明帝强劲有力的胸膛。对方的小臂将她整个人都禁锢在自己怀中,两人相互紧贴着,没有丝毫缝隙。

“皇姐……”穆宴将自己的下颚靠在对方肩胛骨处,微微沙哑的声音在对方耳边轻念着,“你身上好香。”

他的声音听上去和在殿外时完全不同。

低沉沙哑,带着几分迷醉。

说话间,他闭着眼在穆染锁骨处深深一嗅,对方特有的清寒气息由鼻尖逐渐蔓延开来,及至整个四肢百骸,让穆宴更为沉迷,环着对方的手也愈发用劲。

“皇姐……”他的声音缱绻低沉,呼吸之间隐约变得沉重起来。

对方小臂处滚烫的温度由腰间传来,被整个压在殿门上的穆染微微垂眸。

她试着动了动身子,结果被对方禁锢得更紧,没有丝毫挣脱的空间。

想到方才穆宴在殿外时的模样,穆染眼底深处点点嘲意现出。

世人皆道陛下仁厚温润,可谁又见过他真正的样子?

癫狂病态,双目猩红。

他面上越是沉稳,心中就越是暴虐。

时至今日,穆染还能清楚地记起,当初穆宴是怎样一面笑着,一面拧断她养了几个月的银喉长尾雀的脖子。

那是穆宴亲手送她的,说怕她一人孤单。

可最后也是被穆宴亲手虐杀。

“皇姐的眼中只有它没有孤,那这鸟也就没存在的必要了。”

那时的穆宴,脚边是血肉模糊银喉长尾雀的尸体,修长的指尖上鲜红的血液一点点滴落在地,清峻温润的面容上带着一抹笑,双目幽暗,神情诡异且病态。

也是从那时,穆染第一次知道,旁人口中仁慈宽厚的太子真正的样子。

“皇姐,你在想什么?”暗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穆染感觉到对方语气中的危险之意,“这样入神?”

“在想你。”穆染的声音淡淡,不带什么情绪。

环着她腰间的手一顿,穆宴的头稍稍抬起,看着对方低敛的眉眼。

“真的?”他的声音变得有些轻快起来,眼底的墨色也开始逐渐散去。

穆染没再作声。

“皇姐又骗朕。”他道,“不过没关系。”

收紧自己的手臂,穆宴轻叹一声。

“登基半年来,这是皇姐第一回 来紫宸殿找朕。”他说话时,下颚在对方锁骨处轻蹭着,带着眷恋,“朕很开心。”

他没问穆染为什么来找他,原因对他来说不重要。

重要的是,穆染主动来找他。

“皇姐,皇姐……”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暗哑中压抑着晦涩难辨的情绪,如同细细密密的蛛网,一点点将怀里的人网住,不留一点退路。

他这副模样,仿佛回到半年前的那个深夜。

那时的穆宴如同眼下这般,骨节分明的手指扣住她纤细的指尖,十指紧握狠狠攥住,一点点吻去她额间沁出的细密汗珠,然后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用沙哑偏执的声音唤着她。

那一声声“皇姐”,就像是烙印,句句刻在穆染心中,成了她日夜难眠的梦魇。

如今梦魇重现,那夜所有的一切都被唤醒,穆染身体本能地生出抗拒。

她才想起自己为何来紫宸殿。

原本安静任由对方抱着的她猛地抬手,将已经逐渐放松下来的对方狠狠推开。

许是因着没防备,故而被推开后,穆宴整个身子摇晃几下后才稳了下来。

怀中的温软消失,穆宴微微低头,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

“你推开朕……”他忽地笑了声,压抑而不带情绪,“你总是这样,一次次推开朕。”

原本浓黑散去的双目中墨色再次聚集起来,眼底深处隐隐有血色闪现,他周身的气息逐渐变得凝滞而危险。

他应该是盛怒的。

穆染看得出来。

当初得知先帝替她赐婚时,穆宴在她跟前就是这样,明明唇边带着笑,可眼底却被血色浸染,素来温润的面容上没有一丝神情,整个下颚紧绷成一条直线,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随时会扑上来咬断你的喉咙。

那时的穆宴站在她面前,语气森森。

“孤替皇姐瞧过了,那个男人配不上皇姐,皇姐还是不要嫁了。”

然后穆染的婚事就黄了。

先帝再没提起赐婚一事。

如今的穆宴一样站在她面前,用同样的声音跟她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