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那时皇帝受了重伤,但却没并没有废掉齐染,贺敏书还在乾清门跪了三天三夜,直言皇帝昏聩,而后饿晕了过去,算是一举成名。
而对于贺敏书所言的那七十六条罪状,齐染现在想来还是心底泛寒。
齐染重新回来后,一直让人在留意着贺敏书,但始终没抓住贺敏书什么把柄。他那人不嫖不赌,家世贫寒,家中有一糟糠之妻,有一个儿子。贺敏书对自己的儿子要求甚是严格,有言道,若是其子犯错,当由他亲自交到刑部。他那儿子也十分听贺敏书的话,为人耿直,秉性纯良。
贺敏书不收取贿赂,也不给任何人脸面,无论是宗室子弟还是朝廷重臣,只要被他抓住一点错,都会在朝堂上给你指出来,在一些人眼中贺敏书那是个极为清廉的忠义之士。就连皇帝有时都拿他没办法。最重要的是他也能撕破脸,破罐子破摔,动不动就动情的哭诉自己的忠诚,怕自己的忠言逆耳被皇帝厌烦,每每被皇帝斥责,便打算以头触柱,表示自己只有忠心的清白。
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对这种光脚不怕湿鞋的角色都是主动避开的,惹不起,能躲的起就好。齐染经过这些天让人对贺敏书跟踪,他可以确信,贺敏书并没有被齐靖或者梅妃收买掉,他当初上书自己的那些罪行,就是为了名留大齐史册。
若是一开始齐染只是看不上他的那些行径,等他做下这些事后,齐染直接把他归类为落井下石的人中了,贺敏书实在不是个君子。
林悦从齐染口中得知了贺敏书的性格后,眉头狠狠皱了下。这样的人其实很难缠的,可以说是认死理的难缠。他甚至不在乎家人的性命和自己的安危,一心就等着纠别人的错误,以高傲的姿态俯视众人。
林悦想了想道:“那太子殿下想对他做什么?有没有具体的方向?”
齐染垂眸道:“最近朝堂内外发生的事太多,贺敏书肯定会抓住机会上奏孤和斐家的。父皇重名声,不愿史册上留下听不进忠言逆耳的名声,肯定不会动他的。若是能抓住他什么把柄,让他老实下来就可以了。”等他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贺敏书给弄出朝堂,远远的打发了。
林悦点了点头道:“那我明白了,我先去观察观察这人有没有缺点。”
齐染嗯了声,林悦准备走的时候,又看了眼齐染道:“你现在是病人,别想这么多事儿了。你刚才出了一身汗,洗洗吧。”
说完这话,林悦真的离开了。
齐染自然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只是刚才两人气氛有些尴尬,他为了掩饰也是为了让林悦相信自己并不在乎那些话,便找了贺敏书的事让林悦去做。
其实贺敏书的事不算急,那个人会落井下石,但现在他还是太子,贺敏书就算再怎么过分,也不敢说自己不堪为储君的话,他心里的那七十六条罪证也不敢写一个字。
在齐染看来,谈论公事是缓解尴尬的最好手段,他没想到的是,林悦临走会说出这样的话。齐染摇了摇头,在他对林悦刚刚有一个固有的印象,这人就会给自己带来别的模样。
人也许都是有多面性格的,林悦这样的,刚刚好。他说话做事,看着没大没小,但从来不踩齐染的底线。
齐染知道以林悦这种状态下的手段,只要他愿意,就能知道任何秘密。可是林悦什么都没有做,在两人达成合作关系后,林悦在没有自己的吩咐下,做的事无非是观察下齐瑛的状态……其他更多的却是没有了。
当然,以林悦的手段,他即便是做了,只要不吭声,他也不会知道的。但是齐染却相信,林悦不会那样做。林悦懒散性子淡漠是一,二来齐染就是莫名的有这种信心。
齐染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扬声道:“来人,备水。”
吉祥一直在听着东宫里的动静,刚才听到寝宫里有声响,他就预备着服侍齐染起身。但是齐染一直不开口,吉祥想到他的命令也不敢轻易进来,只好在宫殿外干着急,生怕齐染在里面有个什么事自己不能及时帮把手。
现在齐染开了口,吉祥忙应了声,吩咐其他人去备水,他则亲自去服侍齐染。
齐染洗漱了一番,头虽然还有些不舒服,身上也有些泛热,但精神还算好。他换了身常服,吉祥为他擦拭着头发。
吉祥怕他再着凉,倒是想弄个炭盆给他烤烤头发,被齐染拒绝了。现在天已经越发的热了,用炭盆烤头发简直是找罪受。
头发半干时,有宫人来禀,说是青王来了。
齐染微微一愣,道:“请他进来,孤马上就过去。”
吉祥本来想劝说他把头发擦干的,但是望着齐染那张平静的容颜,他换了种说法道:“太子,你身体还虚着呢,就算是要见青王,也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你现在经不起风,奴才请青王到内殿来吧。”
齐染拢了拢衣衫道:“去吧。”
齐瑛随着吉祥前去内殿时,心里一直想着斐贺。斐贺今日见了他,什么都没有说,直接拿枪和他比试了一场。他和斐贺一起出征时,两人也曾比划过,斐贺那时顾及着他的身份和面子,出手不算重,每次都会让他几招。
这次斐贺上来便是杀招,一点都没有留情,齐瑛很快就被打败了,狠狠的摔倒在地上。然后斐贺冷声道:“王爷,再来,拿出你在战场上的气势,把我当做你的敌人来对待。”
齐瑛咬了咬牙爬起来和斐贺继续打,继续被打败,最后一次时,他趴在地上,浑身骨头泛疼,他觉得自己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就连自己的亲舅舅都这么对待自己。
斐贺静静的看着他,许久后把他扶起来道:“发泄够了,哭出来就好了。”而后斐贺把他扶到房内,让他换了身衣服。
齐瑛以为斐贺会对着自己说一些让他不要和太子生分的话,但斐贺并没有,他只是看着眼睛还通红的自己说:“你已经大了,在战场上是个英雄,在京城是个王爷。你心里不好受,我做舅舅的都明白。”
齐瑛因斐贺这生冷却备含关心的一句话,心瞬间被水浸透了。他对着斐贺嚎嚎大哭起来。
发泄出来后,他的心情平复了很多,斐贺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便转身离开了。齐瑛擦了擦自己脸颊上的眼泪,然后晃晃悠悠,不自觉的晃悠到了东宫。
吉祥推开内殿的门,殿内有股草药味传来,齐瑛模糊的想到,齐染病了。
齐瑛看到齐染一袭白衣,散着头发,神色有些苍白的朝他看来。齐瑛不由的快走了两步,嘴里张口想说,三哥,你都病了,怎么还这样坐着。
但是也只是走了两步,他便停住了,嘴里的话到了喉咙又被他艰难的咽回了喉咙。然后他正正经经的给齐染行了个礼,规规矩矩的坐在齐染对面。
齐染垂眉喝茶,齐瑛一直低着头不言不语,两人谁都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