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听松院都是她的人,“梁大将军”也像之前承诺的那样,不曾薄待了她,因此秦莞才给家里去信,叫人把小毛球送过来。
她怎么都没想到,秦耀会亲自来。
这些日子毛球被翠柏养着,明显瘦了一大圈,浑身的小卷毛也不像从前那么白了,彩练心疼得不行,追着翠柏打。
翠柏一边逃蹿一边解释:“小狗和小人儿一样,一长个子就会瘦。冬天换毛,新长出来的这层不像从前那么白,也是有的,我真没虐待它!”
“信你才有鬼!”彩练举着鸡毛掸子,胡乱往他身上招呼。
翠柏嗷嗷乱叫,其实根本就没打着几下。
相比之下,青松和明月就比他们稳重多了。
如今来了梁府,和在家时毕竟有些不同,青松过来就是客人,清风推着明月去招待他。
明月红着脸,给他送上新做的茶点,小丫鬟们也笑嘻嘻地搬了两个圆墩子送到他们跟前。
青松大马金刀地坐着,腰身笔挺,威风凛凛,明月悄悄瞄了一眼,脸更红了。看着她粉腮含情、欲说还休的娇俏模样,青松也难得露出浅浅的笑。
小丫鬟们躲在窗下探头探脑,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悦耳。
一切就像还在一方居时那样。
秦莞留秦耀吃饭,秦耀耿直地拒绝了:“梁大将军不在,不合规矩。”
秦莞拿眼瞄了瞄那两对有情人,撒娇道:“大哥哥,就算你不想念我,也该给别人一些机会。”
秦耀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眼中露出明显的讶异,“他们……”
秦莞比他更惊讶:“合着你一直不知道?”
秦耀皱眉,“不成体统!”
秦莞掩着嘴笑笑,打趣道:“准备聘礼吧,哥。说起来,你也该抓紧些,总不能让身边的人赶在你前头。”
提到这个,秦耀不由面露窘态。
非是他不想,而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自从和顾家的亲事吹了之后,定远侯也曾托人说了几个,然而不是人家嫌弃秦耀年纪大,就是秦耀看不上那些娇滴滴的小娘子,总之没一个彼此都满意的。
秦莞笑嘻嘻地说:“哥,你也别急,如今我已经是将军府大娘子了,倒是方便了出门瞧人,定然给你挑个好的!”
“胡闹。”秦耀拿起一块千层糕塞进她嘴里。
秦莞假装噎到,压着嗓子咳嗽。
秦耀面色一变,忙给她倒了盏茶。
秦莞抱着杯子,笑嘻嘻地冲他做了个鬼脸。
秦耀无奈地摇摇头,如儿时一般抬手抚了抚她的额发。
梁桢一脚跨进暖阁,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两个人的脸色俱是一沉。
梁桢道:“亲家兄长上门,主君不在家就要留饭,这是什么规矩?”
秦耀道:“进主母的门,连个通传的都没有,梁家便是这等规矩?”
——两个人同时开口。
梁桢皱眉,“我进自家屋子,为何要通传?”
秦耀冷哼:“谁是你兄长?你该叫我舅舅。”
——两个人再次同时开口。
梁桢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子,这才发现刚才他回来得急,忘了易容!
秦耀冷眼瞅着他,像是看傻子似的。
秦莞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大哥和梁桢……呃,总有种迷之默契。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和梁桢又又又……嘻嘻~
大概18:00左右吧,有二更哦~
第61章 9.1(二更)
梁桢没有易容, 这是他今日最大的失误。但是他依旧撑着体面, 不肯在秦耀面前落了下风。
秦耀护妹心切, 从一开始就觉得梁桢没安好心。此时又让他亲眼看见梁桢招呼不打就往屋里闯,看他更加不顺眼。
两个人剑拔弩张, 秦莞连忙站出来打圆场, “今日我留了长兄用饭, 你父亲不在, 桢哥儿便留下来作陪吧!”
梁桢自然不会拒绝。
酒菜上桌, 梁桢和秦耀相对而坐,秦莞恰好处在两人之间。
秦莞执起酒壶, 想要倒酒,左右两边各有一只杯子同时递过来,
秦莞顿了片刻, 转手倒进了自家长兄杯中。
饶是秦耀再稳重,也不由冲着梁桢挑了挑眉。
梁桢不干了, 趁着秦莞给秦耀夹菜,没脸没皮地抢到了自己碗里。那等亲昵的劲儿头,根本不该是一个继子做出来的。
秦耀脸色一黑, 将酒杯重重地墩在桌上。
梁桢得意地笑笑,扭过头便腆着脸冲秦莞叫“母亲”。
秦莞嘴角一抽, 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秦耀的表情僵在那里,仿佛风一吹就能碎成渣。
梁桢自觉赢了一局,乐呵呵地给自己倒了杯酒, 一饮而尽。喝完后便随手将杯子放在了茶盏左边,不多不少,隔了一寸的距离。
不经意的举动,却叫秦莞愣住。
她记得,这是“梁大将军”的习惯。大将军习惯用左手持盏,喝完后便将茶杯与酒盏放在一起,而且每次都是茶杯在右,酒盏在左,中间相隔一寸。若有哪一次放错了或者放远了,他会随手调整过来。
由于这个小习惯特别有趣,所以秦莞记住了。
她没想到梁桢也是这样。
秦莞努力回忆了一下,从前和梁桢一起吃饭时他有没有这个习惯,由于可供参考的机会少之又少,她没想起来。
秦耀瞧着她一直盯着梁桢的手不挪眼,眼中闪过古怪的神色,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以示提醒。
秦莞回过神,笑了笑,一边布菜一边引着他们“友好”对话。结果自然不怎么理想。
好在,彼此之间有同一个想要守护的人,虽说小冲突不断,到底没做出让秦莞难过的事。
用过饭,饮了茶,又坐在暖阁了说了好一会儿话,秦莞这才舍得放秦耀离开。
临走之前,秦耀把她拉到一旁,严肃地叮嘱:“梁桢并非善类,离他远些。”
秦莞乖巧地点点头,实际并没往心里去。
秦耀一眼就瞧了出来,无奈道:“若有事,别瞒着家里。”
“嗯!放心吧哥,我还得让你帮我撑腰呢!”这话秦莞倒是说得真心。
秦耀敲敲她脑门,转身离开。
梁桢不情不愿地去送他,一直送到了大门口,长长的一段路,两人除了最初互瞪了一眼,分别时又冷哼了两声之外,没有任何交流。
秦耀主仆三人骑着马,眨眼间便跑远了。
梁桢的脸这才彻底拉下来——与刚刚故作不屑的模样完全不同。他就这样端着这张冷脸去了荣养斋。
崔氏和姚氏都在,面上含着喜色,眼里藏着八卦,就像在单等着看笑话。
梁桢却没让她们如愿,他把丫鬟婆子打发出去,不知说了什么,将将一盏茶的工夫便把梁老夫人气得请了御医,崔氏哭着跑出了荣养斋,姚氏回到红梅馆,砸了一屋子瓶瓶罐罐。
偏偏还没人能拿他怎么样。就连梁老夫人都没拿孝道压他。
自此之后,阖府上下对梁桢的杀伤力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当然,还有忌惮。
且说崔氏回了奇峰院,眼泪没再往下掉,只气得胸口闷病,咬牙切齿地骂道:“竖子,胆敢如此欺我!还不是因着你父亲走得早,没人替咱们孤儿寡母撑腰!”
梁情红着眼圈,一边抚着她的背一边温声劝慰。本意是不让崔氏生气,然而听在她耳朵里倒像是向着大房似的,气得崔氏连她一起骂。
梁桦握着拳头,低吼道:“母亲莫气,待儿子来年高中,谋了官职,看他还敢不敢再嚣张!”
崔氏一听,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对,对,我儿大好前程,不比他一个卖命的武夫强!桦儿,你且好好读书,家里的事不用你管,你娘不是软柿子,由不得他们揉圆捏扁!”
梁桦重重点头。
梁情在一旁听着,暗暗地叹了口气。
——母亲和兄长因为父亲战死耿耿于怀,甚至自此看不起武将,却忘了梁家便是以武起家,如今府中的安稳更是由大伯和大兄这两个“武夫”撑着。若没了这些,兄长又哪里有机会进入国子学,得夫子赏识?
一墙之隔的红梅院更加热闹。
梁栋和梁桦不同,他是梁桢父子的忠实追随者。听说母亲和兄长起了冲突,梁栋二话不说就冲到姚氏跟前理论。
“定然是您惹了长兄,不然以他的脾性才不会找您麻烦!”
姚氏刚好了些,一听这话腾的炸了,“长兄长兄长兄!你眼里除了那个祸害还有什么?真不知道是我生的你,还是他生的你!”
梁栋红着脸嚷嚷:“娘,您说啥呢!”
“早知道会养出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当初就该把你沉了塘、坠了井,也免了今日这场气!”姚氏一边骂,一边抓起鸡毛掸子就往他身上招呼。
梁栋抱着脑袋吱哇乱蹿,姚氏人没打着几下,倒是把新摆上的瓶瓶罐罐又给砸了个精光。
至于那个报信的崔大郎,梁桢更没客气,叫人打了一顿撵了出去。
崔管事哭着去找崔氏,想着替儿子求个人情,崔氏却连他的面都没见。崔管事仗着有功劳在院外叫嚣,玉珠气冲冲地跑出来骂:“若再闹,连你一道赶出去!”
可怜崔管事,府里一等一的体面人竟像个泼妇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这事传到秦莞耳朵里,虽然不知道梁桢为何出手整人,却顺带着出了口气。之前还想向“梁大将军”告状来着,如今也打消了念头。
兵法有云:“穷寇莫追。”这还是“梁大将军”给她讲的。
***
这日天气晴好,午后的暖阳照在墙根下,晒得人烘暖暖,懒洋洋。
彩练指挥着小丫鬟们进进出出,把一摞摞画册抱出来晾晒。清风和明月坐在廊下打络子,一边打一边讨论着冬月半去相国寺进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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