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老头说道：“大师兄，久违了，我寻找了你这么多年，没想到你竟然就潜伏在我的身边！你虽然易容了，可是旧有的习惯几乎没有改变过，每次喝酒你都会咂出声音，而且你端酒杯的小手指总会不由自主的翘起来！”

巴老头心道：“难道我会告诉你，是从你身上的味道和走路的姿势看破了你的真身吗？”

老板咳嗽了一声，“是啊，人老了，很多毛病却改不掉，老毛病，老毛病，既然都陪伴到老，那么也不需要再去改正了！”

听闻巴老头的话语，酒馆老板索性不再收拾残局，而是走到了后厨，揭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竟然变成了一个清癯消瘦的老人，满脸胡须，双眼炯炯有神，只是满头银发无法掩饰。

他再次取出来一瓶二锅头，说道：“有没有兴趣，再喝上两杯？”

巴老头哼了一声，坐在椅子上，酒馆老板取了两个玻璃杯，打开酒瓶分别斟满酒，放在各自面前，

见他坐下，用手捻动着酒杯转个不停，似乎在欣赏杯子里透明的酒液一般，巴老头忽然呵呵笑道：“想不到千面玉郎君如今也变成了如此苍老的模样啊！”

酒馆老板咧嘴一乐，面部皱纹如同菊花开放，他说道：“人终有一死，可很多人却没有见过自己老的样子，我们还算幸运啊！倒是师弟你得到师父的真传，耄耋年纪依然雄风不减当年，让人羡慕啊！”

巴老头说道：“呸，羡慕个屁，老子躲在这兔子都不拉屎的地界几十年，死都想再见你一面，没想到你一直就在我身边窥伺，你还真舍得放下小师妹啊！”

酒馆老板脸色一僵，说道：“我哪里舍得她，只是我自己没福气，你离开几年，不曾归来，她怀疑是我暗杀了你，因此一直郁郁寡欢，后来竟然得了失心病，我带她遍寻良医也没有治好她的病，终于归天而去，死之前念念不忘的仍然是你啊！”

巴老头嘴唇颤抖了几下，声音哽咽的说道：“怎么？小师妹已经去了？多少年了？”

老板将酒杯端起来，饮了半杯，轻轻将酒杯顿在桌子上说道：“算起来已经有二十八年了！”

巴老头的手开始颤抖起来，继而浑身赤红，有热气蒸腾而上，他忽然暴怒道：“既然她已经死了，你为何没有陪她而去，难道你不知道小师妹怕黑怕冷怕一个人吗？”

巴老头暴怒之下伸手一拍，就将桌子拍成八片，手里的酒杯带着呼啸的风声凌空掷向酒馆老板，

酒馆老板枯坐原地，不躲不闪，任由酒杯哆的一声，嵌入自己的胸膛，足足有几厘米深，他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显然肺腑受伤不轻。

巴老头没料到他居然不肯躲避，大吼道：“你为什么不躲？不是你一直想要得到师父的赤阳劲功法吗？不惜追杀我几千里？”

酒馆老板伸手抹去了嘴边的血渍，再次将半杯酒饮下，却激发了肺腑的伤势，咳嗽的更加厉害，他调息片刻，终于忍住了咳嗽开口说道：“小师弟，我已经老了，再要什么神功有何用？我守着你，就是想找机会把这条命还给你！”

巴老头含怒出手，酒杯竟然穿透了他的胸腔，此刻他的胸膛鲜血汹涌，片刻功夫就湿透了大片的衣裳，

可酒馆老板却不管自己的伤势，手臂哆哆嗦嗦的举起了二锅头瓶子，倒满了自己的酒杯，

他叹息的一声说道：“有些事如果不说，我死不瞑目啊！小师妹嫁给我的时候就已经怀上了你的孩子，我不甘心啊！可又能怎样?她人是你的，心是你的，就连孩子都是你的！”

“谁是胜利者？哈哈哈哈，这可真是谁胜谁负天知晓！我自付妙计无双，害了师父、害了师弟、害了师妹，最终却害了我自己！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啊！”

听到酒馆老板这一番话，巴老头怒气骤然平息，整个人都惊呆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故事会是这样的结局，他忍不住走到近前，想要帮酒馆老板止血疗伤，刚一伸手，酒杯酒馆老板阻止。

酒馆老板说道：“小师弟功力通神，竟然已经突破了赤阳劲六重天，这可是师父都没有达到的境界！”

他再次咳血数口，声音断断续续的说道：“小师弟，我对不起你，可看在孩子是你亲生的份上，求你重归师门，将师父的功夫传承下去好不好？”

巴老头面黑如铁，说道：“我已经有了亲传弟子，就是方才你救助的那个年轻人，如果不是因为你好心帮助他，我早就对你出手了！”

酒馆老板听闻这话，顿时心中一阵失落，口中念念有词道：“原来如此，他竟然是你的亲传弟子，难怪武功如此不凡，可惜他也命不久矣，难道我师门传承注定就此断绝了吗？”

巴老头见他临死之时，还念念不忘师门真传，忍不住出口讽刺道：“断绝又有什么不好，赤阳劲这门功夫练到五重天就已经到顶了，六重天必定经脉爆裂而死，更不要说后面的七八九重天，只是传说罢了，只有你贼心不死，真把它当成宝贝！”

酒馆老板双眼无神的看着巴老头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真是蠢啊！难怪除了祖师，从没有人突破过六重天？原来如此，我终于放心了！”

酒馆老板终于扛不住重伤的身体，仰面倒向地面，巴老头手疾眼快，扶住了他的身体，将他抱起来，放在餐桌上，唏嘘道：“知道了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们这一辈人被神功美人迷了眼，大好时光全部浪费在打打杀杀之上，那才是真正的愚蠢！”

酒馆老板惨笑道：“说什么江湖浪子，恩怨情仇；道什么刀光剑影，红颜美酒，到头来不过春梦一场，白骨骷髅！哎，师弟，想不到我们都放下的时候，已经晚了啊！”

巴老头笑道：“对你来说晚了，对我来说还不晚，只要活着，总有机会突破瓶颈，只是你再也见不到了！”

酒馆老板笑道：“是啊，看不到了，可我还了你这一条命，心里终于安稳了，可以闭眼了啊！”

酒馆老板猛然一口鲜血，喷出了三尺高，竟然自己运功震断了心脉，盍然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