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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连陈琼都一时哑然,周围的先生们又开始纷纷表示失望了。

“你是渔民家的孩子么?”符水云自小生活的村庄,就是在海边,海边村落,七成都在海上谋生。

她犹记得小时候也会编渔网,只是后来忘记了。

此子极有悟性,竟然埋下机关陷阱,以请鱼入网的方式,将敌军一举歼灭,这些技巧,竟和她近日所学的基础阵法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符水云的影子映在萧丞眼里时,他的眸光才温和了些许,他迟疑片刻,道:“是……”

他隐有期待,可符水云并未继续这个话题。

而又说道:“你不想修成大道么……”

“我想……”

“那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被逐出山门?”

“我知道……”

符水云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毕竟年少气盛,出山门外后,注意腿伤,痊愈前,不可多动。”

语毕,符水云缓缓起身,便欲往人群外静候陈琼。

萧丞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一颗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

如果他早知道,那个记忆里唯一的姐姐就在这里,他就是死在这里,也不会做知法犯法,被驱逐出山。

他忍不住伸手往前一拉……

少年时,随叔伯出海回来,捧着最大的海鱼要去送给他最敬爱的水云姐姐,可是得到的是符水云全家被灭门的消息!那时候,萧丞的心已经死过一次了!

此时,如何能看着符水云的背影再次远去……

紫色的袖口,忽然被一只遍布血痕的手拉住。

符水云回眸望去,只见萧丞眼中流露出隐约的祈求之色,他说——

“姐姐……”

符水云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什么?”

“姐姐……水云姐姐……”

符水云浑身一震。

她飞速搜寻记忆,可并不记得有一个叫做萧丞的弟弟。

陈琼上前一步,微微挑起了眉毛:“你认识她?”

“我认得。”

“你是谁?”

“姐姐,你还记得,萧伯么……”

符水云瞳孔一缩,整个人微微一晃,“难道你是箫伯的侄子……”

“是,我父母在一场海难里离去,我一直跟着箫伯生活。那时我还小,大家都叫我小阿哥,所以很少人直到我的名字……我的生活就是等箫伯出海归来……箫伯家离你家不远,你和伯父伯母总会到家里接济箫伯……那些日子,是我生命里最美好的时光……你每一次到箫伯家,箫伯都会让我偷偷在身后送你安全到家……直到有一次,箫伯允许我随他出海,凯旋而归时,箫伯挑了最大的海鱼,让我送去你家……可我去时,你家已经……”

符水云手指蜷起:“箫伯,他还好么……”

“或许吧。海村已经没有了。覆灭于一场海啸。我是唯一存活。”

不知不觉间,符水云又走到他的面前:“你,长高了,也大了,我竟然,认不出你了……”

桀骜的少年,一生都不容他人靠近,可符水云走来轻抚他头顶时,他竟十分乖顺。

他坐在石头上,望住符水云:“姐姐……我走了,他日我大道有成,我来寻你。”

“你不用急着走。”一直在旁观望的陈琼忽然发话:“有一个方法,能让你争取到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你若想留在这里,或可一试。但,一般人,都承受不起,一旦方法开启,即便是身死道消,你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第52章 昔情·第七

“他不能留在这里!”

“是啊, 他差点杀了我们!”

弟子们纷纷控诉,坚决反对!哪怕是以不值得的代价,换取的那么一丁点的机会, 他们都不要给!

陈琼淡淡扫视了他们一眼, 一股无形的威压袭去, 弟子们顿时鸦雀无声。

先生们都是冰雪聪明的人, 陈琼的决定,自然也轮不到他们置喙。

那心法先生最是心思玲珑, 她当即对外功先生和内功先生使了个眼色,带着外院小童和七个弟子,往外山的医馆而去。

“陈公子,有您在此我们便放心了,此子就交予您和宗门论处, 我们先去安抚安抚孩子们。”

陈琼微微点头。

“是什么方法?”萧丞问道。

符水云站在萧丞的身后,面带隐忧地盯着他料峭的背影。他端坐在石头上, 身姿已经出落得像个真正的男人那般挺拔了,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

陈琼的余光一直都关注着符水云,此刻见符水云脸上也有些紧张,便放慢了语速:“水云, 你知道宗门的洗剑池吧。”

“洗剑池……是后山的那处, 禁地?”

“对。洗剑池,又称剑冢。是宗门大能修士的葬剑之地。那些失了主人重回宗门的好剑,将在池底历经千百年的洗涤,洗去戾气与杀业, 洗去因果与尘缘, 成为一把,崭新的剑。而杀业未遂的罪人, 亦可在池中洗去罪孽。”

“只是洗一洗么?”符水云喉咙有些发干,声音踟蹰而忐忑。

陈琼微微一笑:“杀业未遂,便可以投身洗剑池,洗去过往罪孽,剑池水会将过往修为和武学统统腐蚀殆尽,一寸,一寸,深入每一分筋脉,抽丝剥茧般将你原本的修行一缕一缕撕离。如同碎魂断骨,并非洗一洗那般简易。”

“要多久?”

“九天九夜。”

“九天九夜?”

“对,九天九夜,无时无刻不经受凌迟般的苦刑,似火海焚烧。这是一条从来没有人会选择的道路,因为不值得。在何处不能修行?何必以命来搏一个天剑门的入门资格。”陈琼说着,又将目光移到萧丞的脸上,“对不对?”

少年的眸子,漆黑明亮,似乎永远无所畏惧,他启唇,一字一句道:“对,但若真有此门,我愿意。”

陈琼笑道:“一旦入池,便无后悔的余地,在洗罪的过程中,你可能会活活痛死。”

符水云连忙摇头,“萧丞,不用了。你既有资质和悟性,何处不能修行?等你修行有成,你不来寻我,我也会寻你的。”

可桀骜的少年,望着符水云,又只是道:“我愿意。”

陈琼又忍不住微笑,“你想清楚。”

“我想得很清楚,洗罪之路,纵千万人弃之,而我往矣。”

“萧丞!”符水云急忙将他唤住。

萧丞挺起脊背,抬眸注视站在眼前的符水云,“姐姐,不必劝我,也不必担心。如此决定,并不全是为了你。箫伯曾说,我们都是大海的孩子,浪涛不惧,风暴不惧,生不惧,死不惧,所惧之事,唯遗憾而已。我的人生,宁一往无前绝憾而死,不苟且偷生后悔而活。”

“萧丞……”

“姐姐,蝼蚁尚偷生,我比蝼蚁惜命。我不会有事,你可以相信我么?”

透过萧丞暗沉的眸子,符水云似在他眸光中看到了星辰的广阔和大海的浩荡,他忽而想起,前些日子在试炼境的幻相,澎湃汹涌的海潮,滂沱如注的大雨里,她也曾猖狂放话,此生不做蝼蚁……

她又有何种理由,阻止萧丞的信念?

“我信你。”

符水云心中百味交杂,在心底,却隐隐又为了这样一个弟弟而自豪。

陈琼让萧丞先在此地,他会通知执事殿的护法来带萧丞去做登记,然后萧丞便可沉入洗剑池,开始洗罪。

符水云想要陪着一起去,但宗门禁地,陈琼也并无前往的权利,是以,符水云和萧丞便在执事殿分开。

之后,便随着陈琼到坐忘峰去拿《暗界风物志》。

陈琼御剑掠过坐忘峰弟子境的低空时,坐忘峰的弟子纷纷抬头仰望,在看清陈琼身后又换了人时,人潮里一阵惊呼。

此刻,李依依已经在李村的帮助下装上了一条木头假腿,此刻,她跟在李村后边采草,遇到守护兽时,李依依便委屈地朝着李村破口大骂,拿他和陈琼对比,说对付这些野兽,陈琼哥哥根本不用动手,只需要震一震剑,它们就死了……

此刻,李村老实地垂着头,正在接受李依依的训斥,忽然间,只见李依依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凸向眼眶外边,满脸震惊地望着他的身后。

李村回头去看,只见陈琼的剑在低空处缓缓划过,陈琼身后,符水云临风而立,她身姿袅娜,凉风吹动她紫色的衣裙,犹如不染纤尘的空山雾兰。

“琼哥哥!”

李依依顿时咧嘴哭了起来,她一瘸一拐在林间追向一闪而过的剑光:“琼哥哥,啊!琼哥哥,你甩了我,难道是因为那个婊/子?琼哥哥,等等我……”

没奔两步,便摔倒在草丛中抽泣了起来。

李村来拉她,她又对李村撒火,怪他为什么没有陈琼那般好本事。

陈琼的洞府叫做“月影洞”。

陈琼邀请符水云进入,但符水云只在洞府外摇了摇头,道:“我在此等候便可。”

拿到了《暗界风物志》,陈琼又拿了一个玉简送给符水云:“里边是我整理出来的技巧,你练熟后,便能将灵力里的腐蚀性元素收放自如,自主运用了。还有,《暗界风物志》不能传阅,这是我的私藏。”

符水云点了点头,“三个了。”

“三个?”

“嗯。”

陈琼忽然会心一笑,“是,三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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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暗界风物志》,符水云便迫不及待地翻阅了起来。

她早在入门的时候,就已经将卓俊给她的普及玉简吃了个透,宗门地点、风物人情、过往历史,她比任何弟子都要熟知。

她也是因此知道,天剑门有三大典籍,《方寸乾坤》、《天剑仙门志》、《暗界风物志》,都曾是天剑门的经典珍宝。

但后来,因古时祖师奶奶傅语欣在《暗界风物志》学到了邪术,这本书便从三大典籍上抹去了名字,也在历史的长河里失去了踪迹。

当她第一次从陈琼的嘴里听到《暗界风物志》时,心里就有些震撼。

此时随便翻了翻,上边记载的灵兽、灵植,甚至是外门神秘的武学,竟然不计其数!

符水云如获至宝,当即沉浸在《暗界风物志》里,看了整整一夜!

在看到《暗界风物志·灵兽篇》时,符水云瞪大了眼睛,翻着古旧纸张的手指有些微微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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