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隋军船队离开了合肥,顺流而下,浩浩荡荡返回江都,张铉留下杜如晦全权负责处理善后之事。
船队在长江上航行了两天,这天经过江宁县,虽然这并不是张铉第一次经过江宁县,但这一次张铉却江宁县格外有兴趣,拿下了江淮,隋军没有了后顾之忧,隋军的下一个目标自然是长江以南,当然,凭借现在隋军的实力,横扫江南没有一点问题,但问题要坐稳江南,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隋朝在统一南北后,江南一直就没有真正被征服,而是不断的造反,尤其大业七年后,江南各地的造反便风起云涌,王世充、鱼俱罗、陈棱轮番征伐都没有将他们降服。
张铉还暂时不想让自己的兵力陷在江南,更何况江南激战正酣,孟海公和江南会的军队正杀得难解难分,就让他们再厮杀几年,等杀得差不多了,自己再去收拾残局不晚。
船队很快便驶过了江宁县城,大约又走了百余里,天色便渐渐黑下来,这是距离江阳县还有八十里,船队不再前行,而是在北岸停泊下来过。
时间已经到了十月下旬,初冬时节已经来临,目前各个战场都处于休战状态,除非有特殊情报,冬天并不是一个适合作战的季节,尤其新年将至,士兵们也没有了战斗意志,新年休战已成了各军默认的潜规则。
船舱内灯光明亮,张铉坐在桌前细细阅读刚送来的粮食收获报告,这是今年秋收后的年报,虽然只是初步报告,但最后修正后也差不了多少。
今年中原和青州的收成一般,比去年略有下降,不过河北秋粮却获得了丰收,而徐州四郡除了东海郡以外,其他三郡基本上没有什么收成,这完成在意料之中,宇文化及对徐州破坏太大,没有三五年时间很难恢复过来。
在报告最后,张铉却看到了一个特别报告,那就是上党郡和高平郡,这是隋军刚刚获得的两个并州大郡,让张铉感到意外的是,这两个郡居然获得粮食丰收,而且粮食产量都能排进前十名。
难怪裴矩再三告诉自己,并州是天下有名的粮仓,一个并州就能养十万大军,张铉欣然提笔在报告画了个圈。
这时,船舱外有士兵禀报:“启禀大帅,李长史有急事求见!”
张铉一怔,李清明居然等不及自己回江都,有什么急事,他连忙令道:“让他进来见我!”
片刻,李清明一阵风似的走进船舱,躬身行礼,“微臣参见殿下!”
“坐下说吧!”
张铉见李清明神情有些焦急,便让坐下,又令亲兵上茶,刻意放慢节奏,好一会儿,张铉看了看他,笑道:“平静点了吗?”
李清明这才醒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多谢殿下教诲,微臣有点失态了。”
“什么事情一急就会乱了分寸,保持定力才能清醒地决断大事,先喝口茶再说!”
李清明喝了口茶,这时,他的心态完全平静下来,他略一沉吟,整理一下思路,对张铉道:“就在昨天,江南会派沈坚来找微臣,向我们求救!”
“求救?”
张铉哑然失笑,“狼向猎人求救,会有好结果吗?”
“他们现在形势十分危急,如果不是危在旦夕,他们不会来求救。”
“他们败给孟海公了?”
李清明点点头,“沈法兴的军队连战连败,现在率残军一万余人被孟海公的十余万大军包围在吴县已有两个月,听说城内粮食已经断绝,城中军民以吃老鼠、剥树皮充饥,形势十分危急,江南会无计可施,便派人来向我们求援。”
“孟海公没有派军队直接北上灭了江南会?”
“孟海公派大将乐伯通率两万军挥师北上,沈法兴的儿子沈纶率领最后三千军在丹阳郡和他对峙。”
“你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吗?”
张铉冷笑道:“三千军居然能阻拦两万军北上,这是诸葛亮再世吗?”
“微臣也觉得奇怪,江南不是太行山有雄关阻挡,正常情况下三千军队绝对挡不住两万大军的北上,微臣怀疑江南会暗中收买了这个乐伯通,听说他就是丹阳郡人,和江南会很熟悉。”
说到这,李清明又忡道:“现在江都有不少从江南逃来的士族,足有数千人之多,微臣也能感觉到他们的惶恐不安。”
张铉点点头问道:“沈坚也跟你一起来了吗?”
“一起来了,他现在就在外等候。”
“让他进来见我。”
李清明起身出去了,不多时,沈坚被领了进来,自从在粮食换战马一事上江南会吃了大亏后,青州军和江南会便断绝了关系,直到北隋建立,双方关系依旧没有改善的迹象,而这一次如果不是江南会遭遇重大危机,沈坚也不会来求隋军。
沈坚走进船舱跪下行礼,“小民沈坚参见齐王殿下!”
“沈东主免礼,请坐!”
张铉笑着请沈坚坐下,沈坚心急如焚,连忙道:“江南即将沦入悍匪之手,危在旦夕,恳请齐王殿下出兵救援。”
张铉淡淡道:“我想沈东主应该明白,在河北我不容渤海会的存在,江南会其实也一样,天无二主,如果不是因为冬季要来临,我就会掉头灭了江南会,我不懂你们为什么会来求我?”
沈坚叹了口气道:“我们心里很清楚,至少殿下不会杀灭士族,会容忍世家大族的存在,但孟海公不是。”
“孟海公不容士族吗?”
沈坚眼中露出愤恨之色,“孟海公不事耕作,哪里有钱粮来养活十几万军队,只能掠夺豪门世家,会稽郡和吴郡的豪门世家几乎都被......
说到这,沈坚恨得咬牙切齿道:“上个月他们攻下吴兴县,留在沈家老宅的一百二十八名族人全部被他屠杀,他又令乐伯通北掠丹阳郡,若不是乐伯通的父母在我们手中,我们又花了五千两黄金来贿赂他,恐怕建安和江宁两县都已成齑粉了,丹阳郡的各大士族一个都活不成。”
张铉沉吟一下又问道:“你们不是和林士弘关系密切吗?为什么不向他求援。”
“我们已经派人去了,但他借口军中疫病流行,不肯出兵来援。”
沈坚心中惶恐,他们之所以心急如焚,是因为孟海公怀疑乐伯通作战不力,改派他从弟孟啖鬼来率军北攻,孟啖鬼在江南被称为孟啖人,为人极为残暴,杀人如麻,尤其喜欢凌虐妇女,很多士族的女眷落在他手中都生不如死,如果他率军北攻,士族能逃去江都已是幸运,若逃不走,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说到这,沈坚忽然‘扑通!’跪了下来,哀求道:“如果殿下能救我们,我们愿解散江南会,臣服于殿下。”
张铉负手走了几步,缓缓道:“首先你们要明白一点,孟海公在中原被我打得如丧家之犬,已走投无路,却被你们接去了江南,孟海公今日之祸,完全是你们自身的责任。”
沈坚悔恨万分道:“是我们引狼入室,犯下了最愚蠢的错误。”
“我可以救你们,正如你所言,我的条件就是解散江南会和军队,从此臣服于北隋,江南士族我不会追究过去之事,但陈朝贵族必须迁去中都,可以为官,也可以在中都当个富家翁,你们能接受吗?”
沈坚点点头,“我们应该能接受。”
“可我信不过你们。”
“那殿下要怎样才能信过我们?”
张铉注视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要你们写下臣服保证书,四大家族都必须签名画押,并公告江南各地。”
沈坚低头想了片刻道:“我做不了主,必须回去商量一下。”
“那我就在江都等待你们的消息,我就等三天,三天后没有消息,大军就挥师北上。”
“小民明白了,小民现在就赶回江宁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