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家还没有纳妾的规矩,这人,你们怎么接来的,给我怎么送回去。”姜婉白怒道。
王氏跟田老二还是不说话,只磕头,看来,他们是吃定姜婉白必然会心软了,可是他们这次却错了,就算王氏一辈子不能生,姜婉白都不会让田老二纳妾,何况现在。
“好,你们现在也不想听我的话了,是吧,那你们也别进我的家门了。
你们不是有银子买人吗,那你们自然也有银子银子养活自己,带上你们的人,走的远远的,不要再让我看见。”姜婉白说完,就要往院里走。
“娘……”田老二跟王氏在后面喊道。
“关门。”姜婉白根本没理他们,而是对站在一边等着的田家人吩咐道。
田老三夫妻最软糯,听了姜婉白的话有些犹豫不决。
田老四平日最机警,可是从刚才起,他就眼神闪烁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所以他也没有动。
赵氏跟田老四夫妻多年,一下子就明白了田老四所想,他看田老二纳了个妾,估计也动了什么心思,那她该怎么做呢?心里有些烦躁,她也没注意姜婉白的话。
他们不动的不动,想事情的想事情,最后还是田银凤,上前两手握住门板,想要关门。
“银凤……”田老二一把扒住门,急道,“我知道你心里有道坎,可是这女子跟你不同,南面洪水泛滥,她是从那面那边逃过来的,也是自愿当妾氏的。”
“二哥,这跟自愿不自愿没有关系,娘说了,田家就没有纳妾这个规矩,你要还是我二哥,还是娘的儿子,就赶紧把这女子送回去,否则,别怪我们无情。”
说着,田银凤的眼圈也红了,她何尝想这么对田老二,可是,长痛不如短痛,为了田老二好,她也必须这么做。
“银凤,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你们这日子越过越有盼头,可是我们呢?
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我跟你二哥都是睁着眼过来的,又有多少次,我们一听别的孩子喊爹、喊娘,都不敢回头,生怕这一回头,就止不住掉眼泪。
这么多年,我们都不知道这日子怎么熬过来的,现在终于有了点希望,难道你就忍心给我们掐断吗?”王氏也从后面赶了过来,声泪俱下的跟田银凤哀求着。
“渴了吃咸盐,饿了吃狗屎,嫂子,你们这不是希望,是在走歪路,我要是真帮了你们,才会后悔。”说着,田银凤一把将门给关上了。
关完之后,田银凤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唰的一下流了下来。
唐少正一见,自然心疼无比,赶紧过去给她擦眼泪。
田银凤握住唐少正的手,呜咽个不止,“他是我二哥,是看着我怎么受苦的,怎么就不明白……”
唐少正赶紧将她揽在怀里,小声安慰道:“他们这是一时想不开,以后,他们会明白的,好了,不要哭了。”
里面,众人反应不一,外面,田老二跟王氏仍在苦苦哀求,姜婉白被他们的声音吵的心烦,便对众人道,“都跟我进屋,我有话说。”
屋里,姜婉白沉声道:“谁也不许让他们进院,除非,他们将那个女子送回去,知道吗?”
众人一片沉默,但还是都点了点头。
他们如此半推半就,态度不明,姜婉白有些恼怒,“你们谁要是认为我说的不对,可以当面跟我说,但要是还想跟他们一样,来个什么先斩后奏,那我也管不了你们,也不想管了。”
说完,她还特意看了一眼田老四,田老四那点心思,她也能猜的出来,所以她更不能允许田老二纳妾,否则,有了这个先例,田老四绝对会效仿,田家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这么折腾,不败才怪。
田老四被姜婉白的眼神一刺,赶紧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话说三遍淡如水,现在,我也不想多说了,该怎么做,你们自己心里也明白,如果你们真想好好过日子,那就拿出该有的态度,做该做的事。”姜婉白道。
众人这次比上次反应大了很多,立刻表示自己明白了。
眼看着就要吃晚饭,姜婉白挥挥手,示意他们都去忙,屋里就只剩下姜婉白、田银凤、唐少正三人。
“你们没事就回去吧,走快一点,天黑之前还能赶到家。”姜婉白对田银凤跟唐少正道。
田银凤自打成了婚,有人宠爱,性格倒是越来越软了,此时,她的眼泪依旧掉个不止,一听姜婉白说,立刻道:“我不放心这里。”
“银凤,相信娘,娘会处理好的。”唐少正心疼田银凤,自然不想让她在田家管这些事。
她毕竟是田家嫁出去的女儿,田老二他们疼她,这才没说什么,否则一句“嫁出去的女儿”,就能让田银凤无言以对。
田银凤不傻,唐少正能想到的,她自然也能想到一二,可是就这么让她走,她哪里放心,“要不然,你先回去,我在家里陪陪娘。”她对唐少正道。
“你不走,我也不走。”唐少正说着,坐在了田银凤身边,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样子,让田银凤又着急又感动。
“行了,都听我的,你们该回去,就回去,不用担心我。”姜婉白一锤定音。
“那娘,如果有什么事,你就让人来叫我们,我们随叫随到。”唐少正道。
姜婉白点头答应。
“那我出去准备准备。”唐少正说着,出了屋,屋子里就剩下姜婉白跟田银凤两人。
“娘,少正他?”田银凤见唐少正走了,赶紧问起了事情的缘由。
姜婉白也没打算瞒她,就把她怎么跟唐少正说的,唐少正又是如何反应的,一一说了一遍,最后问道:“你这次进京看大夫,结果怎么样?”
田银凤已经被唐少正感动的泪眼矇胧了,一边点着头,她一边道:“大夫说我没事,不用担心。”
“那就好。”姜婉白总算听到一见舒心事,心情好了很多。
又跟田银凤说了一会儿话,外面,唐少正说已经准备好了,姜婉白便将他们二人送出了门。
门一打开,田老二跟王氏就坐在门口,正一脸惊喜的看着姜婉白,估计他们是以为姜婉白要放他们进院了。
姜婉白却根本没看他们,嘱咐田银凤他们路上小心,就又啪的一下,把门关上了。
田老二、王氏的脸一下子就暗淡了下来,怔怔的望着那紧闭的院门,不知道在想什么。
田银凤看着他们这样,哪有不心疼的,欲言又止,半晌,她终究没说出一句话,跟着唐少正要转身离开。
而就在这时,王氏终于回过了神,狠狠的扯了一下田老二的袖子,示意他说话。
田老二如梦初醒,就像脱水的鱼一样张了几次嘴,这才喊道:“银凤,妹夫,你们,能不能借给我们一点钱?”
田银凤跟唐少正都顿住了脚步。
这第一句说出来,田老二后面的话变的顺溜了很多,“为了买竹琴,你嫂子把嫁妆都当了,就算如此,我们还借了一些。
现在娘不让我们进院,我们倒是没什么,可是竹琴跟筠儿都病着,需要请大夫诊治、开药,你们能不能……”田老二的脸热的就好似火炉一样。
田银凤的双手狠狠的搅了搅,没有回头,她继续向前而去。
倒是唐少正知道田银凤的性子,怕她日后后悔,赶紧从袖中摸出一块银子,递给田老二,然后匆匆跟上田银凤,回了家。
☆、第105章
当天晚上,田老二夫妻带着那个女子跟孩子就住进了村头的小庙,也就是田老五曾经住过的那个,这么说起来,这田家的人跟这小庙倒是很有缘分。
安顿好之后,他们第一个就是请来了周大夫,为女子跟孩子看病。
周大夫就是邻村的,跟田家的人也都认识,一见这女子有些陌生,就问田老二这女子是谁。
田老二结结巴巴的半天,也没说清这女子的身份,倒是王氏,在这时候尤其的有主意,“周大夫,大家都是熟人,我们也不瞒你,这是我们买来的妾氏。”
妾氏?周大夫有些惊诧,田家的情况他知道,半个月以前还连个看病的钱都没有,怎么,现在过两天好日子,就买妾氏了,可真是……
心里有些看不上田老二,周大夫也懒的问那么多了,开始给那女子诊脉,这一摸脉,他就是一皱眉。
又看了看女子的舌头、眼睛,他一下子确认了心中所想,唰的一下,将手收了回去,就好像那女子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周大夫的表现太明显了,田老二立刻急道:“周大夫,怎么样?”
王氏也跟着着急的望向周大夫,唯有那女子,低垂着头,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孩子,身体微微颤抖,好似在害怕一样。
周大夫又看了看女子,对田老二夫妻道:“你们跟我出来,我有话跟你们说。”说完,他就先转身出了小庙。
田老二跟王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尽的忐忑,周大夫这样,这女子……
田老二夫妻有些后悔,他们也许不该贪便宜买了这个女子,应该买个知根知底的人才是。
不过现在后悔也没用,他们相互搀扶着,来到了庙外。
“周大夫,她到底怎么样?”王氏急道。
周大夫好似有些尴尬,张了两次嘴,这才有些埋怨的道:“这女子你们从哪里弄来的,她身上,有些,有些花柳病。”
“花柳病?”田老二夫妻都是正派人,根本不知道这个词的意思。
“就是脏病,脏病,懂吗?”周大夫的声音加大了很多,显然,他此时也很激动,要是早知道来治这种病,他说什么也不会来的,治好、治不好的先不说,惹这一身骚就够人难受的。
脏病田老二跟王氏还是懂的,两人一下子傻在了那里,茫茫然不知所措。
周大夫见两人这样,也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好好的过日子不好吗,非要弄出这些幺蛾子,“这病我也没什么把握,我看你们还是赶紧带她进京去医治的好。”
说着,周大夫转身就要走,看来,他已经不想管这件事。
“周大夫,你别走。”田老二一把抓住了周大夫的胳膊,急道,“她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治好,求求你告诉我们。”
“还有,还能不能生孩子。”王氏现在只关心这件事。
“还生孩子,她这病要是不治好,会传染到你们俩甚至你们一家的身上,你们现在还想着生孩子。”
周大夫差点被王氏给气乐了,“大家都是同乡,我就跟你们说实话,千万不可与她同房,还有,平时,你们最好离她远一点,她用过的手绢、毛巾、衣服等东西,也要格外小心才行。
至于她的病到底治好治不好,这我可不敢说,你们最好进京去问,不过你们要做好准备,很有可能,你们最后会人财两空。
话说到这里,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剩下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还有,这病我治不了,你们也不要再找我了。”说着,周大夫就背着药箱匆匆而去,他的速度极快,好似生怕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人财两空,脏病……”王氏跌倒在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上天这是在惩罚我,惩罚我啊……”
王氏哭的绝望无比,田老二的心情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上天怎么就对他这么不公平呢,好不容易以为有了一点希望,转眼就将那点希望给掐断了,日子过成这样,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死了来的干净。
田老二跟王氏抱头痛哭,只觉的这世上再没有比他们还苦的人了。
阮竹琴,也就是那个女子,抱着孩子站在小庙门口,看着哭的肝肠寸断的田老二夫妻,也是泪流满面,为自己,也为田老二夫妻,更为自己怀里的孩子。
王氏哭着哭着,突然一眼看见了阮竹琴,立刻疯了一样的冲了过来,朝阮竹琴吼道:“我们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们,为什么要害我们……”
王氏一开始还问的很有力度,在说到后面的时候,语气却已经低了下去,变成了带着哭音的呜咽。
阮竹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噗通一声给王氏跪下了,“我也不想骗你们,可是要是再没人买我,那人牙子就要把我跟我的筠儿扔到山里去喂狼。
我死倒是没什么,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可是我的筠儿,他还那么小,我怎么忍心让他死,我怎么忍心。”
说到这里,她突然眉眼一紧,脸色变的决绝起来,“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你们不是想要一个孩子,我把筠儿给你们,作你们的儿子,只求你们好好待他,让他平平安安长大。
至于我,你们不用管我,也不用担心我会再回来跟你们抢筠儿,我早就想好了我的去路。”说着,她爱怜的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然后伸手将他递向王氏。
古时候对脏病都讳莫如深,但大概都是又嫌弃又恐惧的,王氏虽然喜欢孩子,可是刚才周大夫说这病是会传染的,她哪里敢接这孩子,只是愣愣的看着。
她不接,这孩子就可能会跟着叶竹琴一起死去,叶竹琴膝行着,将孩子放到离王氏不远的地上,这才又退回了原地,哽咽道:“嫂子别怕,筠儿身上没病,他只是有点饿了。”
王氏哪里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