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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自打在庄子上住下,宋辞就用竖笛召唤了一窝蜜蜂在桂树安家,靠它们巡视内外,防备歹人或有猛兽下山。

庄里没有单独的马房,因为前世和动物相处惯了,宋辞也不爱拘着和尚,只散开缰绳让它独自撒欢。

和尚就是那匹拉车的白马,说来也是孽缘,当日宋辞离了薛家,正想着缺少脚力往大如州去呢,就碰到一伙马贩子正在虐打野性难驯的白马。

有灵性的动物最爱记仇,比起粗暴的马贩子,宋辞只用一口祛病的泉水就换来一匹温顺的坐骑,起名的时候突然想到那句“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还有可能是唐僧。”,就恶趣味的用了和尚两个字。

因为地皮小,庄子里只种了用来观赏的花草树木,日常吃用的蔬菜瓜果粮食全靠在附近的农家现买,再就是赶车到城里的集上补货。

封氏做惯了活闲不住,让哑婆子抱了一筐刚孵化的鸡鸭幼崽,每日早起抓把拌好的食料喂它们。

看着毛茸茸的小黄鸭浮在荷叶上伸着细嫩的脖子一探一探地啄食仔鱼,封氏笑道:“等秋日里鸡鸭都长大,咱家就有新鲜的鸭蛋吃了,到时候捡上好的腌出黄油,留着冬日里下酒,那才美呢。”

三伏天儿懒得动弹,吃过晌饭封氏便躲到凉亭看景,借着水汽消暑。

她身上穿着改良版的藕荷色蕾丝礼服,沿着腰线蔓延的大朵郁金香暗纹上点缀着许多细碎的彩色水晶,随着裙摆的波纹折射出夺目的光泽。

一旁伺候的名叫红叶的小丫头,打着扇子奉承道:“太太想吃鸭蛋还不容易,边上农户多得是,离咱们最近的那家刘老婆子,我打早就看过她挎着筐出去卖呢,不说鸭蛋,鹅蛋都有。”

“那不一样,自己动手,吃的就是个野趣儿。”封氏指着旁边的石凳喊她坐下吃果子,“你也歇歇,大暑天的,白费些力气扇着热风。”

“多谢太太怜惜,您的心肠这么好,菩萨定会保佑您的!”

小丫头笑嘻嘻的朝封氏作揖,板板正正地端坐在石凳上,从精致的银盘边上拿了块酸枣糕小口吃着。

封氏心中暗自点头,红叶虽然活泼伶俐些却从不逾矩,不愧是官宦人家从小调\教过的。

又不免想起原先的大丫鬟娇杏,那也是打小买来的,在甄家伺候他们夫妇二人虽不如大家婢体面,却也从不曾遭到苛待,最后也攀上了那薄情寡信的贾雨村。

红叶见太太脸色淡了下来,只当她又陷入愁绪,也不敢声张,只悄悄的趴在栏杆上看池子里的游鱼。

当初被旧主发卖时,红叶和哑婆子只知道新主子是南边过来的孀居之人,本以为会落到脾气古怪的刻薄恶妇手里,从此生死难料,没想到不单封氏人美性子好,连她认下的义女也是同样品格,反倒让二人掉进了福窝。

如今她虽一心想着报答太太,却也别无他法,只能早晚多上两炷香,指望菩萨再赐给太太一段好姻缘,免得将来独自受苦。

这对儿主仆各自胡思乱想的功夫,宋辞已经翻过庄子进到深山里了。

此方世界的山林与魔法世界不同,没有那么多奇山怪石,也不会走几步就蹦出来个小矮人,只有茂密的树木和种类繁多的野外生物。

习惯性的吹起竖笛,山里的小动物听到召唤立刻从四面八方赶来,一排排蹲坐在宋辞眼前,乖得不行。

宋辞拿出一个注满铜水壶泉水的木盆,指挥着小动物挨个喝一口,到最后剩下一头威武的雄狮先朝她吼了两声,才退开身子露出身后的母狮和它嘴里叼着的幼崽。

那是一头通体雪白的幼狮,圆滚滚的小身子上染着点点血渍,眼睛紧闭着。

母狮将小白狮放进盆里,紧接着就有两头一般大小的幼崽赶上来,嫩嫩的小嗓子哼唧着,拿脑袋推着一动不动的同胞兄弟。

宋辞蹲下抚摸手底温热的小肉团,“真的把孩子送给我?不心疼吗?能舍得?”

雄狮和母狮分别点了点头,又叫了两声。

宋辞知道这种白化动物在野外很难存活,正好庄子里还少个护院,所以就答应了狮子夫妻收留小白狮,好好照顾它长大。

既然往后是自家人,当然值得更好的。

宋辞不顾身旁动物们的躁动,喂小白狮喝了银水壶里的泉水,幼崽身上的伤口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没几息,怀里的小家伙就睁开懵懂的大眼睛,挣扎着往外跳。

狮子夫妻和另外两个小兄弟也立刻围上来,一家人亲亲热热的吼来吼去。

也不知它们是怎么安抚孩子的,没让宋辞多等,小白狮就扭扭捏捏地蹭过来,主动跳进了木盆里。

“好聪慧的小家伙!”

宋辞摸了摸它的脑袋,临走前让狮子一家也喝下银水壶的泉水,这样等小白狮长大也不至于无亲无靠。

作者有话要说: 宋辞:和尚,你兄弟来了!

大白马:……

小白狮:……

第8章 4、

自从家里养了一头小白狮,隔几天庄子后门外墙边都会多出几只血淋淋的动物尸体。

起先差点没把哑婆子的魂儿吓飞,等宋辞去看过那些明显被咬断喉咙的狍子或野兔、野鸡,还有行凶之人一路留下的爪印,就极其淡定的让哑婆子将狮子夫妻送来的猎物收拾好,专门留给银角大王吃。

偶尔送来的野猪个头太大吃不及,还会散给附近的农户,倒让封氏得了个慈悲的好名声。

说到这里,不得不再次提起宋辞的恶趣味。

她虽不敢自比老君,却觉得看银炉的银灵童子和喝了银水壶泉水的白狮很有缘分,反正已经有了个和尚,也不差再多个银角大王。

日子安定之后,宋辞开始为将来高高在上的神棍生涯埋下伏笔。

一日之间,淫\丧天香楼的秦可卿、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的王熙凤,还有即将失去嫡长子的四贝勒府,全都遇到了怪诞异事。

青天白日,凭空飞来了一只长着雪白羽毛红脸蛋的巧嘴儿鹦鹉,在目标人物头上连连叫着:“救命救命!”“要紧要紧!”

等一旁的家仆小厮急着来抓,鹦鹉才又在高空转了一圈,吐出嘴里含着的蜡丸,展翅飞走。

不说王熙凤和秦可卿如何应对,只说四贝勒府,待鹦鹉飞走后立刻有护卫上前捡起蜡丸,验证无碍后献给主子。

四贝勒胤禛将人从书房打发出去,只留下最信任的谋士邬思道和贴身大太监苏培盛。

苏培盛见主子点头,轻轻掰开蜡丸,从里面取出团卷好的红绸,慢慢展开,从上至下渐渐显出十四个墨字。

上书:“除无药可医之症,度有命无运之人。”

四贝勒拿过红绸前后端详,面露疑惑之色说道:“此事来的蹊跷!”

还未到而立之年的胤禛此时远没有日后冷面王爷的城府,“莫非有人故布迷阵?”

邬思道捋了捋胡子,摇头说道:“应该不会,圣上深恶巫\蛊厌\胜之术,岂会有人如此大张旗鼓作怪。”

苏培盛见主子沉思不语,轻轻上前一步说道:“依着奴才拙见,许是主子的福报到了也说不定。自古以来许多民间故事,皆是像府上这样的积善之家,每每遇难成祥,全凭花儿鸟儿的有灵之物前来示警……”

胤禛闻言缓缓拨弄着手腕上的佛珠,“此事不宜再提。”

眼下朝上明珠一派专盯着索额图党羽寻衅,皇上也多次下旨申斥意图和太子争锋的大阿哥。

胤禛这个做弟弟的虽然因着办好了几件差事很得皇阿玛赏识,也不敢过分张扬。

他心里明白自己不过是皇上为太子准备的开\山\刀、替罪羊,太子又是个刚愎自用记仇不记恩的,偏碍着君臣父子的名分挣脱不开。

为了让皇上和太子不再猜忌,胤禛这些年谨守本分一日不敢松懈,要是这个当口传出天降祥瑞的名声,不说皇阿玛容不下,光太子的手段就够府里受用了。

想到这种可能胤禛起身朝苏培盛吩咐道:“挑几个身手好口风紧的奴才,仔细打探诸位皇子和母族亲眷府上最近可有异动,或是多出些脸生的人。爷不急着要结果,只是派出去的人千万要沉得住气,别露出马脚。”

苏培盛见贝勒爷并未怪罪方才的说辞,还将蜡丸重新封好收起来,才松了提在嗓子眼的那口气,连忙躬身应下差事。

同一时间荣国府荣庆堂的客厅内,一位年过古稀形容富态的老夫人正戴着玛瑙腿儿的老花镜,借着身旁大丫鬟的手看着同一块红绸。

“老了,不中用了。”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贾母揉了揉干涩的双眼,朝候在一旁的孙媳妇问道:“凤丫头,这签文真是一只鸟儿送来的?满天神佛的,可不许欺瞒老祖宗!”

王熙凤当即正色回道:“老祖宗明鉴,当时我和平儿正要去太太那回话,走到半道就来了只雪白的大鸟,这可是十几个丫鬟小子们都看着的!”

下首的二太太王氏也跟着应道:“可不是,当时院子里沸反盈天,连我在屋里都被惊动了,还以为是天气燥热走了水,值得他们这样。”

坐在对面椅子上的大太太邢氏暗自撇嘴,不甘落后朝老太君奉承道:“老太太,咱们家自来就是有造化的,先有元春生在大年初一,后又来了块宝玉,如今再来点什么祥瑞也不稀奇。”

“可不敢胡说!瞧见紫禁城里盘着的金龙没,那才是真正的大造化!”

贾母虽然否了大儿媳的说法,却也忍不住露出笑容,将红绸子拍在王熙凤手上,“凤丫头,这差事既然落在你的头上,想来自有缘法。你拿回屋好好供着,不可怠慢。只一点,宝玉还不经事,姑娘们也小,千万别让下人传些有的没的吓着他们。”

王熙凤一面将红绸塞进贴身荷包,一面眉开眼笑的说道:“老祖宗安心,下人们早就叮嘱过了,哪个敢胡诌全家都发卖出去!只是老爷和大老爷那……”

“是该和他们说一声,终归家里还是要靠这些男人。”

贾母又指派道:“让琏儿去前院,就说我说的,让老爷大老爷这些日子都谨慎些,咱们整日在家混吃高乐金奴银婢使唤着,也该自持些,别累着宫里的大姑娘才好。”

王夫人听贾母提起多年未见的女儿,忍不住转过脸拿帕子抹起泪来。

贾母见着不忍,开口劝道:“咱们当娘的心都是一样的,你在这哭天抹泪,又焉知今儿个不是她的好日子?”

王夫人微怔,再想到从天而降的红绸,立刻明白了老太太的暗示,随即又是一喜。

不过她向来沉得住气,虽然盼着早点退下好使人去宫里打探女儿的消息,却依然端坐在那里不动声色。

邢夫人见自己卖乖讨好还不如二房家的掉几滴眼泪惹人疼,儿媳妇也只顾着奉承外人,虽早就心灰意冷,也不由觉得丧气,只坐在那里不出声。

稍后贾琏进来回话,另取了凤姐保管的签文给两位老爷品鉴,前前后后忙碌了一下午,直到晚间用饭才回屋喘口气。

凤姐儿此时也从老太太那里回返,小夫妻二人在烛前对着脑袋,将这天上掉下来的宝贝来历用处变着法设想了无数种,也没找到半点儿头绪。

偏巧外间襁褓中的女儿喊着要人,等平儿将人抱进来,小妞妞一把抓住了放在炕桌上的红绸不撒手,还比划着要往嘴里送。

王熙凤唬了一跳,连忙上去抢,“小祖宗,可使不得,小心你娘的小命!”

此时的二奶奶还不晓得一语成谶,日后果然靠着这块红绸救了自己一家子的性命,眼下她只想着从闺女手中把东西抢回来,免得损伤了不好跟太太老太太交代。

贾琏扬声笑着搂过女儿,帮忙制住她乱动的小手,“我的乖乖,你可真是个识货的,一桌果子不抓只要这个。保不齐,这东西能给咱们姑娘带来个弟弟呢!”

“去!我打你个不害臊的,当着孩子面也不庄重!”

王熙凤瞥了自家男人一眼,亲手将装着红绸的荷包压在供桌上,另点了三炷香祈愿,待净手后吩咐平儿,“从此屋子里不许离人,出了事我只找你算账。”

吃完饭将伺候的丫鬟打发出去,夫妻二人躺在床上说着悄悄话,想起贾琏口中的儿子都有些意动,不一会儿就放下了床帐。

荣府的主子都沉入了酣甜梦乡,宁府的天香楼却有人彻夜难眠。

秦可卿将白日里偷偷得来的签文抵在胸口,脑子里怎样都忘不掉有命无运四个字。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有命无运之人?

明明身上有着最尊贵的血脉,却只能隐姓埋名忍辱偷生,即便嫁进了号称一门双公的贾家,终究意难平。

再想到近些日子时常落在身上的那道淫\邪目光,秦可卿更是咬紧了贝齿。

罢了,不管将来如何,总要拼上一场才算不白来这人世间一遭!

相比以上各有思量的三户人家,吹皱一池春\水的宋辞没有丝毫羞愧的自觉,每日照样和封氏玩乐。

当天她给帮忙搞怪的信史发完报酬之后,另派了一支蜜蜂小分队分别监视这些府上的动向,只要目标人物有寻求帮助的意思,她便会化作消灾解难的菩萨上门助人。

保住秦可卿和王熙凤的性命对宋辞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都说秦可卿是贾元春的投名状,如果这个隐太子之女好好活着,生在大年初一有着大造化的荣府嫡长女又拿什么晋升贵妃之位?难道只靠那几个花眠柳宿的爷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