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如此说,元婉蓁神色逐渐平静下来,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真的?”
窗外呜咽的风声有些悲凉之意,他的声音只是沉沉的,似乎坠了什么沉重的东西,“真的。”
两个字,顿时让房里安静下来,静的似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许久之后,慕容之忽而恻首,不忍看她:“不过,需要些时日准备。”
他心中的无奈,被迫与隐忍,尽数看在她眼里,看得她心中如有利爪狠狠挠着、撕拉着,一下一下抽搐的疼,泪水潸潸而落,用力抓着他的衣襟,在他怀里哭得不成语调:“六弟···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心里难受无处发泄···我不想逼你的···”
他很轻很轻的拍着她的背,唯恐再触及到她身上的伤口,“我知道,我从未怪过你。”
话一出口,元婉蓁哭泣的更加厉害,凄然摇头:“我只是不敢相信,以往他对我流露的真情是假的···如今他如斯可怖,一点点揭开在我眼前···我恨,我气,想杀了他,但我自心底里是不想无辜连累了你···”
慕容之眼中晶莹闪烁的泪光,忍不住说道:“蓁儿,他身为嫡皇子,加上北海王的死,亦有着许多的无奈和不可为,他心里何尝不痛呢?!”
他的话,叫她内心惊恸,神智亦然如梦中醒来,她猛地扯住他的衣襟,乞求般的看着他:“六弟,你的话什么意思?!”
他心头骤然一惊,侧头躲避开她的目光:“我只是劝慰你,不要将心放在不可改变的事上,并无他意。”
元婉蓁心口凉下,把头靠在他手臂上,浑身发软,手脚都已麻痹,身心俱是疲惫:“愿执君手筹天下,我不信他会忍心杀了我,可他还是步步逼迫我,迫到我无路可去,亦无路可退,如今季妙霖能说出那样的话,我信了,缘起缘灭,我与他之间,终会结束。”
慕容之愣了愣,还未会出她话中的意,房门就被推开,盈苏一步步走进来,手里拧着一个滴血的包袱,元婉蓁眼色微微一滞,忽而冷笑道:“妹妹是来笑话姐姐落得这番下场,还是来炫耀自己的幸福来呢?!”
她一番话说得尖锐刻薄,盈苏听着一愣,脸色虽是茫然,步子却也没停下来,径直走到她身前,关切道:“蓁儿,身上痛的厉害吗?!”
元婉蓁冷哼一声,十分冰凉的语气道:“妹妹不陪着殿下花前月下,来我这贱地做什么?!”
“姐姐,你这是为何啊?”盈苏不明的问道,欲伸手去握她的手,元婉蓁猛然一挪,转首看着别处,道:“我这儿容不下妹妹如此尊贵之人,妹妹还是请回吧!”说着,她停一停,笑道:“错了,是请北墨王妃回吧!”
自她进门,慕容之便一直注视着她手中滴血的包袱,这会终是急问道:“你手里拧着什么?!”
第八十九章 我怀孕了
盈苏落下泪来,望着她酸楚的说道:“我不知姐姐为何对我这般,但我一心为了姐姐着想,姐姐受伤我比任何人都生气,比任何人都伤心···”说着,她欲解开包袱,却又担心吓着元婉蓁,缓缓才道:“这是季妙霖的头颅,我杀了她,姐姐尽可消气了吧?!”
元婉蓁霎时惊得瞪大了眸子,“你说什么?!”
“你杀了她?!”慕容之惊呆,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你?!”
盈苏这才揭开包袱,那胡糟一团的头发里是一张血淋淋的脸,“我对姐姐一如既往。”
元婉蓁的心“嘭嘭”乱跳,不敢相信这向来温婉的女子会做出这样的事,而且是为了她,她长叹一声,问道:“你为何不与我们商量啊?!”
“自哥哥走后,我何尝不是提心吊胆,那日季妙霖的话一直掐在我喉咙里,加上你被她伤成这样,我心里怎能不痛。”
盈苏微微一笑,语中带着凄凉之意:“其实在这场斗争中,我早就被牵涉其中,以往的默默无闻,只是我不想斗罢了,可如今,却是不得不斗,杀了她不仅解了你的恨,也解了我哥哥的险境。”
明亮的烛火若漂浮的红光,盈苏垂下眸子,握住她的手:“此次我已做好了准备,人是我杀的,自会去父皇面前领罪,不会拖累姐姐与殿下。”
元婉蓁无言,心中百感交集,以往总想着能和慕容策相守一辈子,如今却已变成了莫大的讽刺,但不管如何盈苏是好的,我不能因慕容策而错怪她。
慕容之愈想愈是心惊,未得到慕容策的指示,他完全不敢擅自行事,眼下盈苏来了个措手不及,太子又随时盯着慕容策,想要通知慕容策,实在是有些危险。
他的目光落在包袱上,不由倒吸了口凉气,问道:“五嫂,你在哪动的手,又如何寻得季妙霖?!”
盈苏听闻便将杀害季妙霖的经过说了一遍,元婉蓁略了低首,想了半刻方道:“墨引唯是被饿狼咬死的,六弟无论怎样说御史大夫定是偏着你的,父皇也只能作罢。”
说话间,她握上盈苏的手,心里发酸的哽咽:“而季妙霖就更不用担忧了,妹妹也不用去领罚,你想想,季妙霖此番私自刑于我,必定是避人耳目,包括太子也是不知晓的。”
慕容之略略思索问道:“蓁儿的意思是,将计就计?!”
“幸得妹妹利用了林凤兰,季府的管家能说什么呢?无非是林凤兰约了季妙霖相见,不过是她们母女二人的事,只要太子等人不知道我的行踪,那么这件事就被掩盖了起来。”
元婉蓁收敛了心思,嘴角微挑,道:“再者,季怀已倒,季妙霖对太子来说只剩下厌憎,已无任何用处,她死了倒是给太子省了麻烦,就算找到了季妙霖的尸首,妹妹贵为王妃,性子又温婉善良,谁会想到妹妹这来呢?!”
“蓁儿说的有道理。”慕容之赞同点头,“眼下只能杀了林凤兰将她们母女二人都丢到城北去。”
“不,不能丢到城北。”元婉蓁望着床边的香炉,轻声道:“你别忘了墨引唯是在城北遇袭的,绝不能将这三人的死放在一块,以免太子牵扯到你身上。”
盈苏抿了抿唇,道:“那该如何是好呢?!”
元婉蓁轻蹙了娥眉,思量片刻后道:“不如···让她们失踪如何?!”
慕容之转了转眸子,“失踪?”
元婉蓁又思索一番,看着他道:“季妙霖不仅是太子妃,更是林威将军的外孙女,皇上顾及林威将军的颜面,定会十分重视,如此一来,皇上就会对太子施压,也算是分散了太子的精力,所以,你要将她们埋的远一些,不管太子如今要做什么,也得多耗耗他的精力才是。”
慕容之静静瞧她一眼,她的心思极为缜密,真是世间最聪慧的女子,难怪当初金雀要为她开屏,他低下头微微而笑,又似未笑,幸好她只是个女子。
收敛心思,慕容之拿起滴血的包袱出了房间,这会只剩下她与盈苏两人,元婉蓁微微一笑,握住盈苏的手:“先前说的那些话,你不要记在心上,也不要问我为什么,日后你尽量不要到我这来,以免被太子的人发现。”
“我明白。”盈苏亦含了笑,又伸手抚了抚她身上的衣裳,问道:“可穿着舒服?”
元婉蓁一愣,看着她道:“你做的?”
“我是怕你被这夏日给热昏了去。”盈苏拍一拍她的手,笑道。
元婉蓁心中顿时温热又酸楚,她心里一直都惦念着自己的。
“穿着凉爽,我实在是喜欢。”元婉蓁眼眶微微湿润:“谢谢你。”
盈苏握住她的手,道:“何必与我谢来谢去,倒显得咱们生分了。”
“那回去再做几件送来。”元婉蓁抿嘴一笑:“我可不会与你客气。”
盈苏“扑哧”一笑,随即起身道:“我必须走了,你呀,一定得好生养着,可别再胡来。”
“知道了。”她笑一笑,冲盈苏挥了挥手:“路上小心些。”
临走前,盈苏身子微微一怔,眼中升起了复杂的神色,缓缓道:“忘了与你说,我怀孕了,一月有余。”
元婉蓁猛地抬头看她,眼前恍惚一黑,随即默默垂下眸子,微笑道:“恭喜妹妹。”
“我不愿隐瞒于你,不想因为孩子让咱们之间再有嫌隙。”盈苏心里是痛是容忍是大度,回身她看着元婉蓁,温柔的笑道:“你与他的事我有听了些,不管真假,我觉得不妨试试,他是不是在骗你。”
元婉蓁怔怔地望着她,一颗心也缓缓提起来:“是骗了我又如何呢?”
“那就好事。”盈苏的脸上浮现一抹悲凉,声色却依旧柔和:“若他已不愿再欺骗,那只能证明他心里没了你,若他是在欺骗你,证明他心里是紧张你的。”
“他不仅要杀了我,连的事他都告诉了太子与季妙霖,这还有真假可辩吗?!”元婉蓁心口象压着一块石头,隐隐作痛:“只是我傻乎乎的做那只飞蛾,结果烧的自己遍体鳞伤。”
盈苏声音低而温柔,却是清清楚楚:“蓁儿,你一向聪慧,若不是被逼到绝境,想是不会钻这牛角尖儿。”
元婉蓁皱了皱眉,闭上眼睛,双目火热酸涩,再睁开双眼时,早已没了盈苏的身影,可她的话却已经象钉子一样钉在了她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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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绝非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