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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

“世间最可怕的酷刑,就是深深地爱上了一个人。”她眼波温柔,“我亦如此。”起身说道:“去陪陪她吧。”

院子里,盈苏静静的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垂着,手里拿了一朵栀子花,却将那洁白的花瓣,一瓣瓣揪下来,纷纷扬扬的落在地上。

“想什么呢?”元婉蓁孕着一缕笑意,轻拍了拍她的肩,盈苏立即抬起头来:“夜凉起了风,你还来做什么?!”

元婉蓁在她身侧坐下,看她唇色红润,不像前阵子那样发白,便是又安心了些。

“睡不着,就想来找你聊聊。”

盈苏微笑着看她一眼,回头又看着月亮道:“人生到底有多长?”

元婉蓁一笑:“不过几十年罢了。”

“你说。”盈苏看向她:“我们之间会有生出芥蒂的那一天吗?”

“不留意便会。”元婉蓁摘下面前鲜红的石榴花,插在她发髻中,笑道:“所以,我来了。”

盈苏握上她的手,欣慰一笑:“唯有你惦记着我。”

书房中。

淡淡檀木香充斥身旁,慕容策斜歪在长榻上沉睡,夜风掠进,烛光跳跃,一切都是那么寂静。

煊绍快步进来,为难一眼,还是将他唤醒:“殿下。”

“何事?”慕容策眼底有暗哑的不快,煊绍递上一张纸卷,说道:“北海王的事,又传来了消息。”

慕容策一怔仲,忙坐起了身子展开纸卷,当看完内容,他呆了许久,心慢慢地,一点一点揪起来,难以言喻的滋味在心底深处翻出痛来,“为何有元沛?为何?!”

煊绍震惊,皱了眉问:“殿下是说,蓁娘子的父亲?!”

慕容策狠狠地闭上眼睛,为什么,为什么会有她的父亲!

浑身突然起了凉意,这凉意慢慢就流到心里去了,与那慌乱绞在了一起,从来,他从来不曾觉得这样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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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仇人女儿

七日后,金华殿。

皇帝着龙袍坐于龙案前,眉眼低垂,看不出表情,殿下依次站着林威,秦苍炎,墨启庸,俞忠桓四名朝廷重臣。

见皇帝面色愁重,俞忠桓上前一步低头道:“皇上龙体为重,实在不宜过于忧心。”

皇帝大叹一声,放下奏折:“操不完的心,东晋战事还未解决,北方宇文部鲜卑又在蠢蠢欲动,朕想到边境上的老百姓,连年战争,民不聊生,心里很沉重!”

墨启庸忙上前说道:“北方鲜卑虽不平静,但暂时还未有能力与我大燕抗衡,主要威胁还是在东晋。”

“今日战报,昌郡已失守啊!”皇帝心中郁结,连连摆头:“容衡将军以身殉国,所部也全军阵亡。”

林威听闻,上前一步,瘦削的老脸,面色黝黑,淡淡的眉毛下,眼睛依旧是炯炯有神:“臣已派周缘出征,襄阳郡也调去十万将士防守,相信会守住襄阳郡。”

皇帝点点头,合上龙袍,神色变了又变,转而下令道:“墨启庸,朕命你出使前秦,请求秦皇援军,待五日后玄景王完婚,立即启程!”

墨启庸恭敬的跪在地上:“臣遵旨!”

皇帝‘嗯’了声,下意识瞟了眼林威,漠然道:“林将军留下,你们都退下吧。”

“臣等告退。”三人行礼后便退出了大殿。

皇帝看看林威,提起精神,一笑说:“前几日朕也听闻了季怀的事,朕也知道他是你帐下之人,朕也不想你为难,如何处置,你自己看着办吧!朕就不过问了。”

林威惊愕的看着皇帝,眉宇间隐约可见慌张之色,他随即低下头道:“皇上万万不可,此事全凭皇上发落。”

皇帝一眨也不眨的注视着他,眼里燃烧着一片炙火,口气却十分柔和:“自朕继位以来,你也为我大燕,立下了汗马功劳。你这么多年追随朕南征北战,朕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

随即,皇帝清和一笑,走到林威身边,拍一拍他的肩,力道不轻也不重:“这个事情你就自己拿主意吧!”

说完,未等林威应声,皇帝便走向了内殿。

林威将军府。

林威大步走进去,径直坐在长椅上,眼神凌厉的把桌子一拍,怒喊:“茶!”

副将朝末递来茶,看他一眼,低头问:“将军今日觐见,有何不顺?!”

“皇上已经知道了季怀的事。”林威锐利的眯起眸子,声色俱厉的说:“还让本将军自行处置!!”

朝末眸子一转,低头笑道:“那不是正好可以保住季将军?!”

林威闭了闭眼,拿起茶盏灌下一口茶,眉目间遽然有了愁意,径自念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朝末听闻一惊,低头不敢再言,林威阴沉郁怒,又重重叹了口气:“皇上将此事交由本将军处置,无非想试探本将军是否依然忠心于他,皇上这是在给本将军敲警钟,不要自持军功过高而盖主。”

朝末暗吐了口气,忐忑问道:“那,季将军该如何处置?!”

“若此事由皇上亲自处置,本将军还可以帮他求求情,如今皇上拿他来试探本将军,那就不得不严惩了,以免本将军也受到牵连。”

林威感到头昏脑胀,随即拂袖而起,沉痛的说道:“哎,事到如今还能怎么样?!如此贪赃枉法,胆大妄为,定是死罪难逃,与他有牵连之人通通处死!”

“属下明白。”朝末狠狠捏了把汗,随即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何人接管季将军职位?!”

林威重重放下茶盏,伤神不已:“待本将军与太子商议之后,再做定夺!”

朝末点头应声:“是。”

一一

第二日夜里,北墨王府。

自从收到那张关于北海王消息的纸卷后,慕容策是整夜不能合眼,心情激荡起伏,奔腾澎湃,陷在一份自己也不了解的郁怒里。

煊绍悄悄看他,对于他的郁闷心里是很明白的,却不敢多言,此时又见他像个困兽般在室内走来走去。

他忍不住开口道:“殿下,会不会是调查的人出了错?”

慕容策这才站定,抬头锁视煊绍,眉眼重重皱起:“尚书大人向来谨慎,加上给本王传递消息本就风险,他不会做无把握的事。”

“殿下,元沛为人正直刚毅,对皇上衷心耿耿,叫他栽赃诬陷北海王,动机何在啊?!”煊绍看不明白。

“动机,他的动机在何处?!他究竟是谁的人?!”慕容策的声音低了下去,哀伤而迷惆:“他也在其中,那么蓁儿嫁给我,背后···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不会。”他立刻肯定,神情憔悴的摇了摇头,心中不由恐惧:“绝不可能,蓁儿对我是真心的,一定是真心的。”

煊绍默默低下头,他对慕容策心中矛盾,尴尬处境,和纸卷带来的巨大震撼,其实是很了解的。慕容策最难受,最痛苦的,应该是自己心爱的女人,突然成为了陷害北海王的仇人女儿,一时之间,实在无法接受。

这种复杂的心情,几乎要将慕容策的心生生撕裂,许久,煊绍叹了口气,劝道:“殿下还是歇会吧,属下去给尚书大人消息,叫大人重新调查一番。”

“告诉他,务必仔细调查,主要是元沛。”

慕容策强撑着力气,随即垂下眸子,走出书房。

游廊上,月光静静照映着他的影子,他突然停住了脚步,眼睛落在不远处,站在房门前的元婉蓁,心痛难耐。

许久的静默,他叹下一口气,转身,向盈苏房中而去。

游廊轻风拂面,院子里好安静,好安静,安静的连自己轻微的呼吸都是那么的清晰,元婉蓁的手紧紧地攥着,越攥越紧,将手中绣织好的腰带揪成了一团,不知过了多久,她身子硬生生的转过来,眼中的泪盈盈于睫,悠长的叹一声:“他七日未来了,以往唤了他,夜里定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