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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借条

打借条

收割的时候到了,看到金黄的麦子,怀来的人兴奋、紧张,这一年的辛苦没白费。

陆璟要动用王府的护兵来保护百姓收庄稼,只能再去怀王府。

这一回,陆璟到了怀王府大门,门前的护兵很礼遇。护兵看着陆璟的眼神就像见了自家人般,笑哈哈的从福顺手里接过名刺,立刻就递了进去。

名刺进了怀王府,就跟石沉大海一般没了音。

就算在北方,夏天的太阳也有点毒,照在人身上,尤其是穿着官服,哪怕是纱的,也不能说凉快。

“老爷,树荫下待着吧。”福顺问护兵借了个长条凳摆在树下。

陆璟坐下,乌骨泥金扇扇着,茶喝着,手里再拿了本书。就是徭役和轿夫,全让那歇着了。

长史也在王府里坐着,手里拿把团扇,牙齿来回锉着,就是要让陆璟等。打着逗怀王一笑的名号,把王府的钱骗走了,说好了分他钱,结果一厘都没分。

这个黑心的陆璟,最好给太阳晒焦。

“去把王府外的树砍了。”长史对小厮说。看陆璟怎么在树下坐着。

小厮跑出去,没一会儿回来了:“砍不了。”

“怎么砍不了?”

“树那围不了少的人,都是怀来的百姓,他们把树,还有陆县令全围住。”

长史的眼珠子在动。这个陆璟到了怀来半年多,是挺得人心的,经过了操练这事,不说别人常千户对陆璟就不同。

打怀王的名号硬干不是不成。可陆璟是地方官,怀王的一举一动随时向皇帝上着奏折呢。

“他跟那些百姓说什么了没有?”

小厮有些胆怯。

“说,他还能说什么?说王爷造反?”

小厮犹豫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没明说,可意思就是护兵操练好了,王爷藏在府里,还造了好兵器铠甲,却不肯借……”

长史的脸色变了,这可是大事。怀王要是给定了谋反的罪,他也人头不保。怀王有什么,第一个责怪的就是他这个王府长史。

长史去见了怀王:“殿下,不能让陆璟在外面坐着了。”

“为什么?”

就算屋子里面放了大块的冰,怀王敞着怀,汗水还从额头往下淌。边上的宫女拿扇子使劲扇,不时要把流下的汗擦掉。

夏天见客,对怀王就是受罪,那身常服他穿不住。

“殿下,陆璟是来借护兵的。要是不借,会有风言风语议论殿下是不是想谋反。”

一个激灵把怀王身上的热汗变成了冷汗,眼睛往两边看了看:“传到陛下那去了?”

“把护军借给他,自然就不会。”

“那就借,赶紧借。”怀王一挥手,想了想,“上回练兵的银子是我出的吧?”

“是。”

“问他要回来,不给不借。”怀王看了眼护军,又想到了脑袋,“可以打借条,记住他要是没有,就打借条。但是一定得要回来。”

长史答应着。出了怀王的书房,长史就叹了口气:“人都借了,还指望陆璟写了借条会还银子?人家是猪油蒙了心,殿下这一身油,哪不给蒙了。”

可就这么便宜了陆璟也不成。长史找了王府的几个幕僚,一起商议着怎么给陆璟挖坑,不怕陆璟答应了不掉下去。

借条写好了,长史又看了看,确信没什么可改的,也不请陆璟进来,直接出府。看着树荫底下自在的陆璟,长史的牙又好好锉了锉。

“陆县令,挺自在的。”

“这自然,得谢谢殿下和先生。”陆璟站了起来,指着长条木凳的另一端,“先生请坐。”

长史看了看四周的百姓,他可不想坐这,再闻闻四下的汗臭味,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陆县令,殿下说你打张借条,意思是练兵的银子是殿下借给你的。这兵就借了。”

“行。长史写条吧。”陆璟答应得很爽快。

长史冷笑声,把在王府里写好的借条拿了出来:“陆县令,已经写好了。”

“那就拿笔墨来,直接签了就好。”陆璟连看也不看,接过笔就签了,然后还给了长史,“多谢。那护兵,我就带走了。”

长史看着借条上陆璟的签字,倒有些怀疑,这样是不是对的。别回头又给陆璟害了。陆璟在京里的那些事,之前已经打听过了。

算不得什么,不过是年轻气盛,小有聪明而已。可在怀来,这可不一样。上回练兵的事,就算吃了亏,也不可能这回还吃亏。

长史再看了看,也许多虑了。

回到王府,长史把借条交给怀王:“按这借条,要是三个月后,陆璟还不上。殿下就可以参他一本,说他挟乱民威逼殿下。那个时候,就算他陆璟有百口,也辨不清了。”

怀王看着借条笑了起来:“好,好,你办得极好。”撑椅子扶手要站起来。

两旁的太监、宫女赶紧走过来,架住怀王往书架那走。

走了两步,怀王看了眼长史。长史明白,怀王这是要去藏借条。这个怀王呀,真是银子比命还重。

陆璟把王府护兵借来,立刻就传下话,现在全城睡觉。酉时开灶,戊时吃饭,亥时去收粮。

全城的百姓都按着陆璟的话,大白天睡觉,铺子关门。怀来城立刻就跟死城一般安静。

陆璟回了县衙后院,见了拿团扇扇着的徐惠然就说:“我衣服上全是汗味,你可别过来给熏到。”

徐惠然站在搭出来的天棚下,看着陆璟笑:“蚕姐,打洗澡水来。”

天热了,后院,杜阿福和福顺就不能进来。蚕姐把水从厨房一路拎进了屋,倒在木盆里。走时又把陆璟脱下的衣服拿去洗:“五奶奶,老爷的官服洗了,可就没穿得了。”

“放心,这两日老爷不穿官服。老爷只穿短褐裤子。”徐惠然走到竹躺椅上躺了下来,轻轻用扇子扇着。

那日,徐惠然感觉整个人给掏空了。她说不出喜和悲,不再害怕,而是惘然。

陆璟洗好了澡走过来,瞧着微闭着眼的徐惠然,轻轻抱起:“这里躺着会着凉,床上睡吧。”

徐惠然在陆璟的怀里,侧了侧,抓住了他的里衣,脸贴在他的胸口上:“晚上,我也一起去。”

“太累了。”

“没事的。”

徐惠然得找点事做,不然北边的瓦剌人总是让她害怕。

黄昏的时候,怀来城又复活了,家家户户开始生火做饭。吃了好饭,天还没黑。男女老幼就像过节般,面上全是节日的气氛。只是不像过节时穿着漂亮的衣服,全穿着下地时的衣服。

陆璟也穿着青衣裤子。徐惠然青布包头,身上的袄子也是青布,下面一条靛蓝的裙子。

郭大奶奶带着县衙的女眷,还有几个儿媳妇都来了:“五奶奶,你可就别下地,前阵才在我那晕过。”

“没事的,多动动才好。”徐惠然笑着坐上了自家马拉得车。

家里的两匹马全套上缨子和夹板儿拉上了平板车。蚕姐和罗妈坐在徐惠然的边上,还把蒸好的馒头、窝头放在了车上。

杜阿福和福顺赶着车。

郭大奶奶也上了车,把蚕姐给挤到一边,看着陆璟和县衙、还有些乡绅坐在前的车上,忍不住夸了句:“老公祖刚来时,我可没瞧出来,会这么年轻有为。光这半年,看看怀来有了多大的变化。”

徐惠然低着头笑。她可是知道陆璟这么个人是什么样的。

东边和西边的城门同时打开,陆璟带着人去东边。郭县丞带着人去西边。两边要在一个晚上,把地里的庄稼全收回来,不给瓦剌人一粒粮食。

到了田里,男人下了车就挥舞上镰刀。女人和孩子跟在后面捡麦穗。借着天上的月光和星光,割麦子的动作却不慢。

女人和孩子手里拿个小灯笼,利索地把麦穗捡起来。站着几个护兵,紧张地盯着北面的动静。

这么多的人,却没有什么声响,只有割麦子时发出的“哗,哗”声,就像风吹过的声音。

夜色越来越黑。陆璟让人点起了灯笼。

冯典史走过来问陆璟:“会不会让瓦剌人发现?”

陆璟走起了腰:“就算发现,他们再赶过来也来不及。最主要是赶快割完,运回去。”

冯典史看着不时有人把割下的麦子抱到车上,运回城里。马车、骡车、驴车、牛车,一车车往城里拉。

长城那边的瓦剌人,这几天一直在打听着怀来城的动静。自打陆璟到了怀来,就感觉到了不同。

“太师,他们趁着天黑在割麦子呢。”

太师脱欢坐在丝绸垫子上,啃着羊腿:“可靠吗?”

“可靠。”瓦剌小兵跪在那,“是县城的人传来的。说是今晚上割,就怕咱们抢了。”

“好。等他们割好了,咱们就过去。正好连车带马,还有麦子一块抢过来。要是再顺当些,就进怀来城去一趟。我倒是正想见见那个县令,听说长得不错。哈哈……”

脱欢大笑了起来。

“他们汉人会找俊俏的男子当书僮,正好太师也弄这么一个书僮。”

脱欢笑得更厉害:“好,等四更天咱们就过去,说不定那个小县令正等着咱们呢。”

笑声把帐篷都要震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