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间,广兰的战争,又再持续进行了半年有余。
这段时间阳神殿一方受到赵昕反击,攻势衰减下来,甚至一度被迫守御,不得不转而调度大军紧守阵地,龟缩不出。
表面看来,他们已经彻底陷入被动,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但这么打下来,前线统军的赵昕还没有察觉到什么,后方的幕僚,就察觉到了不妥。
“还是不对,他们这是在拖,究竟想干什么?”
“看来,他们是想要拖垮我们的资粮!”
“这不可能,我们的资粮虽说不是无穷无尽,但也不少,岂是轻易就能拖垮?”
“没有什么不可能,我们能够投注在此的资粮毕竟有限,如果变成域里的负担,这场仗就打不下去了,这与其他无关,纯粹是得失之间的取舍。”
“可这与利益不符,能够打下去的话,广兰域就能揽到手里,何愁不能收回本钱?”
“你说的是打赢之后,顺利把广兰域收入囊中,经营起来的情况,可不要忘了,也有可能变成不断吞噬域里资粮和援助的泥潭,反而成为负担。当然,一域之地,怎么也不可能当真没有用处,长久经营发展,总是能够把付出的本钱收回,然而那都是几千上万年之后的事情了。再者,就算退兵,广兰域也还在这里,只要长老会上不通过,就还是争端之地,可以再次出兵争夺,不过这样一来,迟恐生变,说到底,两方打仗,打的就是当时的资粮和条件,预期的长远之事,都难计算进去。”
眼前利益,长远利益,各自资粮,投注意愿,得失取舍……
这里面的考量,可真是不简单,这些幕僚一商量,顿时也感觉到,这件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分清。
阳神殿如此施为,还真有可能是战略所需,虽然从单一场的战争来看,他们是节节败退,但从整体的局势,却又可以说是成功拖住九龙域。
判断其中界限,关键就在于,到今为止,九龙域都还没能给他们造成实质上的重创,只是持续不断的损耗。
“不管怎样,我们都要提醒大统领,甚至上报域里,恭请灵尊圣裁!”
很快,这个猜测就被上报。
当赵昕得知自己麾下看穿对方意图,把握到了阳神殿如此作为的根本原因之时,不禁也陷入了沉思。
“如果他们真的想要拖下去,那可就麻烦了。”
“大统领,你说的可是我们的收获与付出不成正比?可是这些日子以来,我们一直节节胜利,不断打赢啊,他们的损失,绝对比我们惨重。”麾下众将得知赵昕的烦恼,不由说道。
赵昕苦笑道:“你们这么算没错,可仔细想想,又是大错特错。”
麾下问道:“请大统领赐教。”
赵昕道:“你们怎么不考虑,九龙域的资粮储备,远远不如那几方的联盟?他们能够调度的资粮,是我们数倍,而且就算当真全部损失了,也只是一场中等程度的失败,并不会伤筋动骨,九龙域……虽然这些年来不断炼器,赚了不少,但毕竟只是兴起数千年的势力而已啊。”
他这还是隐晦之言,没有提到李晚此前为了参研造化大道,末法之力,开发凡人道器,培养偃师等等诸事,不断动用域里资粮,消耗底蕴。
这里几乎每一件样,都是吞噬资粮的无底洞,九龙域的收入,很大程度,都投入到了这些东西上面。
然而这些都是长远发展的大计,短时间内,是绝对无法像化神武装,神兵傀儡等物,能够换取大笔财富回笼的,这就使得九龙域靠着化神武装和神兵傀儡,以及众多道器,重宝,宝材买卖的收入支撑它们。
几出几入相互抵消之后,还能有所盈余,只能归结于新器道的竞争力实在太强,硬生生从传统器道那里虎口夺食。
不过,阳神殿等几方势力,长久积累不知多少以计,家底之雄厚,更是难以想像,真要不肯退让,起码能比九龙域多承受几倍的损失,而且还不会大伤元气。
这里面的优势,实在太大了,根本不是区区几场胜利就能扳回。
“还是上禀灵尊,恭请圣裁吧,我们这边也尽量减少消耗,扩大战果,为灵尊分忧!”
话虽如此,赵昕自己都感觉不靠谱。
又要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由于双方都把自身辎重和储藏宝库保护得很好,像凡人战争一般截断粮道,更是难以做到,修士们分发利用资粮,也未必需要依靠粮道这东西,完全可以化整为零,分散发下,各自负责。
在这般的状况之下,打别人资粮的主意,不是不行,但要机缘巧合,极好的机会,赵昕此时也不作考虑。
……
九龙域中。
“这确实是个问题,这次出头的,表面看来是阳神殿,实则是器殿,诸多资粮给养,都来自于灵宝宗。”
“本座入主器殿,毕竟时日尚短,还不足以掌握更多公库,把持财政大权!”
正如此刻,李晚手中掌管着浮邱公库的大权,灵宝宗众人无法对其施加影响一般,李晚对其他公库,也是无能为力的,这是双方各自的禁脔,利益的根本。
而且,器殿毕竟只是一个万仙盟的殿堂,灵宝宗人把持器道,可不是把所有的投注都压在这里面。
就如同李晚还有九龙域,还有其他产业,器殿高层,灵宝宗的各位大能高手们,也有各自的基业。
甚至还有与万仙盟公事合作,共同经营的产业。
这些一个个疆域,一处处矿产,实在是数不胜数。
李晚以报仇名义兴兵讨伐,硬生生抢到手里的宝胜界,云溟界,紫郇界几处,就是最好的明证。
甚至就连现在,李晚都还无法确定他们手中拥有多少这般的产业,更加无从计算,他们的底蕴丰厚到何种程度,但往大里估计,终归不会有错。
“如果他们从一开始就是打的消耗的主意,这几个月间的作为,便不难理解了,不过我们当真毫无办法?”
“敌以缓,我以急,敌以驰,我以紧,每与敌反,各凭本事,终有破解之法。”
“眼下局面,他们可以比我们多承受数倍的损耗,但只要战损比例达到他们所能承受的极限,便不攻自破了,传令下去,放宽对我域秘密重宝的使用限制,允许赵昕他们主动使用。”
九龙域的秘密重宝……
自然不止绝玉成品和相关的末法力量技艺一种,这些是目前需要保守的秘密,李晚已经将其展现,但却并未展现出任何大规模量产的迹象,为的就是在能够确保自身安全之前,避免各方窥视。
但除了这种堪称大道力量的东西,李晚手中,还掌握着其他不少秘密,尤其是传统器道也认同的那些珍品道器,绝品道器,甚至重宝之流,更是繁多。
那些东西若是派上用场,当能挽回局面。
旨意传下,赵昕等人大喜过望。
实则是一直以来,他们都利用化神武装,傀儡军团和对手交战,虽然能够保持胜利,但对对方各种神通秘法和层出不穷的手段,往往也有心无力。
至少,在对方决心龟缩不出,极力守御之时,极难奈何得了他们。
但在这些法宝被准许动用之后,所能动用得手段,立刻便丰富起来。
赵昕当即下令,所有普通军队压阵不出,取而代之的,是道境五重,甚至五重以上的高阶战傀为主,相应境界化神卫和偃师为辅。
每次与敌接战,他们便以身具不朽特性的庞大战傀作堡垒,修士出入期间,据阵而战,抵消敌人的防守优势。
敌人不出意料,自是启动营建好的大阵,加以守御。
但在这时,九龙域人就会祭出一种叫做破阵子的奇特法宝。
这是一种似剑非剑的奇形法宝,内蕴万千元气,千百魂灵,俱皆以寄魂夺舍之法入驻,修成宝尊。
然而这并非是真正的灵智宝物,而是一种以天衍禁制原理创造出来的法宝,记载着万千法阵关键节点和相应破解之法,并且以此为根基,引导修士力量,集中攻击大阵弱点。
九龙域人每遇法阵,便将其插入阵基,然后随意攻击大阵任意一处节点,在破阵子的气机牵引之下,这些伤害自会转移,不断冲击法阵阵基,消耗元气,很快就告破。
这是一种专门用来对付山门大阵一类的事物的法宝。
而在这同时,白骨山的骨妖大军,也遇到了火神镜,苍穹之剑,甚至是虚空雷球等一类法宝的的围剿。
这些法宝,或雷或火或风火水,蕴含种种力量不一而足,各自的表现形式,也是模拟诸般神通法术,丰富多彩,然而都有一个显著的共同特征,那就是威能巨大,攻击面广。
这些全部都是大规模杀伤性的法宝!
这等法宝,对付大能高手未必适用,但是对付骨妖杂兵这种数量繁多,个体实力却不甚强大的对手,却拥有奇效。
尤其是像火神镜这种李晚早年祭炼的法宝,通过调度火元之力烈焰焚天,引动天火焚烧亿万里虚空,所有骨妖杂兵都能横扫一空,所需的代价,只不过是高手法力和元气。
每次对敌,只需一二高手携带此类法宝出击,施展神通之后,回归本阵加以休养。
供给这些高手休养恢复所需的灵玉,可是比出动大量傀儡军团划算多了,毕竟高手对法力元气的利用效率更高,道途理解更加深刻,引动的又是天地大道的力量,于本身并无太多消耗。
其他人使用类似的法宝,也有不俗的战果,因为法宝本身就能引动天地之力,无需额外修习。
相比之下,阳神殿一方的反应就拙劣多了。
他们面对这一情况,也不是没有派出过高手出击,然而高手所长,不尽相同,并非所有人都适合应付眼前的情况,而且九龙域高手同样虎视眈眈,每次遇上,就是一通劫杀,大有要将其斩草除根的架势。
这些高手,才是法道势力真正的心头肉,赖以为重的贵重财富。
每陨落一个,都是不小的损失,结果几场战斗下来,双方互有损伤,反而打痛了阳神殿。
“神通法术,法宝诸物,说到底,都是对天地自然的认识和力量的运用!”
“法道高手栽培不易,每人修持,都是各持己见,各行其事,所以,没有太多取巧之法。”
“然而我器道不同,我器道格物致知,是把宝材当作凝固的天地元气,以同一根骨天资论之,制成法宝,甚至趋同如一。”
“只要天地大道不变,法则不改,同样的法宝,就能发挥同样的作用,即便是低阶修士,拥有炼制的技艺,都可通过水磨工夫祭炼出来。”
“更有宗师设计,名师指导的大规模量产之法,出产廉价易用的法宝,并非难事,法道高手的优势便不见了。”
在这场战争之中,李晚自己,也是越发肯定了自己道途的优势。
如果只论优点的话,法道高手的栽培虽是资粮越丰盛,法统越优秀,便能越繁盛,但由于修炼资质和各人天资的限制,还是难以调控,而器道技艺,只和参研开发的难度有关,破解种种难关之后,就只剩下资粮。
然后是养成之后的供养问题,供养法道高手,绝不是只有资粮供应就足够,还需得有足够的名衔,职位,权柄,诸多东西,这也导致一方势力拥有栽培一万名高手的底蕴,往往也只能栽培百余名,原因无它,就是供养不起。
相比之下,法宝就算需要灵气滋养,需要各种维护,也无需考虑其他,拥有炼制一万件的底蕴,往往就可以炼制出上千件。
法宝就是法宝,就是工具,没有那么多的麻烦。
此后,双方你来我往,又再陆续交战了年余,阳神殿似乎终于忍耐不住,主动寻求决战了。
决定广兰域归属的时刻,终于真正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