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精的造幻能力自然是一流。
可每个人进入幻象的时间, 却与个人的意志力有很大关系。
方才,最先进入幻象的是方启。
紧跟着, 才是张华超。
要知道张华超可是刑警, 上一次离魂的时候,他的意志力但凡不强大一点,都会被炎涛钻了空子, 再也醒不来。
而刚刚那个前台的服务员, 她居然比张华超还晚进入幻象。
彼时,夏映浅见张华超也迷糊了, 转头去看服务员。
现在回忆起来, 她好像愣怔了一下, 然后才缓缓闭上眼睛。
夏映浅觉得自己大意了, 懊恼不已。
苏锦霓不知道她表外甥跑那么快干啥。
她挥着桃木剑, 赶着还在幻象没醒过来的坏叔叔, 一起到达了大堂。
“怎么了,表外甥?”
苏锦霓忙了这么久,小裤裤都累的掉在了腰上。
她掀起了小包包, 往上提了提小裤子。
“人”都已经跑了!
再懊恼也没啥用。
夏映浅叹了一声, 还是问一问没醒的这位大哥到底是什么来历。
毕竟, 医院里躺的那几位, 都是吃了他做的菜, 才昏迷不醒。
有张华超在, 倒不用费劲去找绳子捆人。
夏映浅拧开了他表姨的小水壶, 又点燃了一张符纸,混了点儿符纸水。
他以手沾水,点在了张华超的眉心。
张华超做了一个美梦。
他梦见自己连续蹲守几夜, 终于抓捕了在逃的逃犯, 连衣服都没换,就倒在宿舍里蒙头大睡。
这一觉睡得既香又沉,还没有人打扰。
空气里好像夹杂了一些纸灰的清香。
张华超缓缓睁开了眼睛,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夏映浅也没同他解释,因为解释不清,这种事也全靠悟性。
他又以手沾水,点在了孙达圣的眉心。
孙达圣这梦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他在梦里成了名副其实的捉妖大师,可娶了蓝蓝,还没洞房花烛呢,就有人找他去捉妖。
等他好不容易捉完妖回家,才想继续洞房花烛。呃……又有人喊他去捉妖。
啊啊啊,眼看洞房是洞不上了!
孙达圣心里满是抱怨,心想着这世上的妖怎么这么多呀,没完没了。
就是这时候,所有的梦境像潮水一样纷纷退去。
他的脑子开始有一丢丢的清醒,哦,他跟蓝蓝还没有成亲!哦,他还在盛市打工!哦,他中招了!
孙达圣睁开了眼睛,一脑子的懵逼。
他面前,有大人有小孩。有人,有妖。还有人穿了身警服。
夏映浅搬了个凳子坐在他的面前,清了清嗓子,开始问话:“姓名,年纪,职业?”
孙达圣不知道该回答还是不该回答,他瞥眼看了看穿警服的警察。
张华超虽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不过对犯罪分子的心理很是了解。
他拿出了警官证,在他眼前绕了绕。
孙达圣嘶了一声,敢情还真是警察。
这年头也是稀奇,警察跟妖怪混在了一起。
他拢了手,老老实实道:“孙达圣,三十一岁,正职厨师,兼职捉妖,我乃是捉妖门第三十八代传人。”
说着,他指了指满脸冒着幸福泡泡的小公狐狸,理直气壮地说:“那是只狐狸,你们不知道吗?”
孙达圣这是先发制人,省得一会儿他们给他安上一个拐卖小孩罪什么的,他抓的可不是小孩,分明是妖。
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
张华超面色没变,但瞳孔地震中。
我去,活的狐狸精啊!还是公的,着实没见过。
张华超不由自主就多看了两眼小狐狸。
起初,他见这小孩一直跟在苏锦霓的身后,还以为两人是啥亲戚关系。
不过,张华超一看夏映浅满脸的镇定,可见是早就知道的。
他“嗯”了一声,胡诌道:“警察局里有一个特别办事部门,处理的就是特别灵异事件,我们警察抓人不看他是人是妖,我们只抓坏人和坏妖。我问你,刚刚这个小妖怪攻击你了吗?”
孙达圣卡壳了。
他支支吾吾道:“虽,虽然他没有攻,攻击我,但是他把后厨的人全都迷晕了!”
苏锦霓推了推小狐狸,小狐狸冲她嘿嘿一笑。
真是快急死她了。
苏锦霓见那只憨狐狸,不知道为自己辩解,赶紧摆着小肉爪道:“不是的,不是的,我们是进后厨找那个腥腥的味道……”
孩子其实有点心虚,因为真的是她跟小狐狸把后厨的人都给放倒了。
她灵机一动,指着她表外甥手里的妖丹粉,转移话题,“我们发现了这个!”
功过可以抵消的……对吧?!
对!这才是重点。
夏映浅问孙达圣:“你为什么要往高汤里加妖丹粉?”
孙达圣以为自己被人抓了个现行,眼看抵赖是抵不掉的,他的眼神闪烁。
张华超其实听得不大懂。
什么叫往高汤里加……妖、丹、粉?
难不成是新型|毒|品?
刑讯守则第一条他记得很清。
张华超一拍桌子道:“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看过电视剧的都知道。我现在很明确的告诉你,昨天晚上从小南庄离开的几名顾客全都无缘无故昏倒,现在还在医院里没醒,我来这儿就是为了找出他们晕倒的原因,这个跟你的妖丹粉有关吧?”
孙达圣一听魂都吓飞了一半儿。
这妖丹粉他都用一年多了,也没出什么事儿呀,难不成是过期了?
孙达圣的嘴巴再也不硬了,眼泪哗哗。
“警察同志,我交代,我真的没有害人,那个妖丹粉是我师父传下来的镇门之宝,我发现它可以给食物提鲜,我每一次都会加那么一点点,我这都加了那么久了,真没出什么事儿!你们会不会是搞错了?那妖丹粉可是好东西,用完了就没有了,我抓那只小公狐狸,也是寻思着看能不能再搞点妖丹粉……”
卧槽,一不小心就把实话全秃噜出来了。
苏锦霓气得嗷嗷叫:“糕糕那么可爱,你要把糕糕的妖丹磨成粉,做成菜给吃掉!你,你……”
她是想骂人的。
但想不出来什么厉害的词儿!
苏锦霓顿了一下,跑到孙达圣的脸面前,补充愤怒:“哼!”
这个哼的后面还是有千言万语。
孙达圣脸色发白,他心里没底,倒不是因为他捉小狐狸的事儿,他好歹是懂点法的。
华国的法律可没有捉妖犯法这一条,他现在害怕的是妖丹粉真的吃坏了人。
他拿眼睛瞟了瞟那警察和小道士。
张华超不算主审。
他在等主审说话。
主审现在想骂人。
夏映浅陷入了沉思里,这坏玩意儿尽给他出难题。
他们道观的古书上,可没有记载人吃了妖丹粉会怎么样。
而且很少有神经病,会挖了妖丹磨成粉,当镇门之宝。
所以这要是算剧毒的话,他不知道这毒怎么解呀,总不能弄点他表姨的洗手水,给那些人灌进去。
这不止太不科学!
也太不玄学了!
还有点不卫生!
夏映浅跟张华超对了个眼儿,“叔……”
他的意思是想问张华超这个案子他们好办吗?
其实都不用问,肯定不好办,没法往卷宗上写。
但不好办也得尽量按照正常的流程来!
张华超:“孙……”
“达圣!”孙达圣那么大一只,这会儿活生生像矮了几公分,成了怂包蛋一个。
这样的人,张华超见多了。
毕竟不是所有的罪犯都是那种杀人狂徒,有的人他既坏又蠢还怂,总想打点擦边球,还有侥幸心理。
但不能说这样的人就不是坏人哟!
因为他们自私自利,一心为己。
只要能给自己带来好处,就不管别人的死活。
“联系你们老板!告诉他要是再不来的话,我不管他的后台是谁,今天就让他的店关门!”
这一次,小南庄的南总很快就来了。
南总的身型看起来微胖,脸大耳朵大,一笑起来很是和气。
“警察同志,我们都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中间一定有误会……”
跟刚才在电话里吃了火|药的语气完全不一样。
张华超觉得疑惑,不该呀,这才多一会儿就变了副脸。
夏映浅问:“你们的前台服务员……”
“哦,那是我老婆的弟弟,他还没来上班,怎么了?”
警察局通知他,有人因为吃了小南庄的饭晕迷不醒。又说了,是首席大厨孙达圣的问题。
南总不知道怎么又问起他小舅子了,难不成是两人合伙作案?
片刻间,他做好了大义灭亲的准备。
好的吧,夏映浅和张华超又对视了一眼。
夏映浅淡淡道:“哦,没事,就是随便问问!”
敢情,他们被人埋伏了。
但那人的目的到底是啥?
不知道!
这时,张华超忽然接到了医院院长的电话,说是无缘无故昏迷不醒的几个人,几乎同一时间醒来。
所有人的症状全都一样,全部是醒来之后呕吐腹泻。
不止他们,医院又连续接收了二十几个上吐下泻的病人,询问他们都吃过什么!都是这几天去过小南庄。
倒也没有生命危险,大约就是跑个七八回厕所,补点营养液,观察观察就可以出院了。
意思是案子可以结了?!
那这结案也结得够莫名其妙。
剩下的事儿张华超也可以甩手不管了,交给工商局和卫生局。
该处罚处罚,该整顿整顿。
至于那个孙大圣,按照华国的法律真没办法给他按故意投毒算,不过可以算作聚集性食物中毒。
张华超请示了局里,还是准备请他回去喝半个月茶,让他长长记住。
几个人才将走出了小南庄饭店。
苏锦霓忽然顿在原地,眉眼蹙在了一起。
小狐狸最先发现她的怪异,也顿了步子问:“你,你怎么了,妹妹?”
苏锦霓正在跟红茵“打电话”。
红茵有急事找她。
她嘘了一声,示意小狐狸不要说话。
“嗯,放心吧,红姐姐,不就是传个话嘛,我会的……我劝劝表外甥,让他大方一点点的……哎呀,我尽力!”
苏锦霓结束了跟红茵的“远程通话”,蹦哒到了夏映浅的跟前。
她一副大事不好了的语气:“表外甥,红姐姐说,万人坑的骨娘娘让鬼传来了口信,她要你手里剩下的妖丹粉。你要是不给的话,下回你想跟范阶去她的万人坑切磋,她就不给你开门了!这可怎么办呀?”
夏映浅纠结的不得了,这妖丹粉还得给张华超拿回去当物证。
但讲真的,张华超就是拿了妖丹粉回去,警察局的人也没谁会认得。
夏映浅四下看看,没人。
他尴尬地又跟张华超对视了一眼,嘿嘿,干笑了两声。
张华超还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略微一思索,默默转身。
夏映浅迅速将瓶子里的妖丹粉倒进了他表姨的小包包,又捏了点香灰装进了瓶子里面。
两厢分别。
苏锦霓问:“表外甥,你真的要把妖丹粉给骨娘娘呀?”
她的眼睛眨巴眨巴,打心眼里不信她表外甥这么大方。
山羊爷爷说了,她表外甥是那种大雁从清明观上飞,他也要拔根毛的性格。
别人想占他的便宜,比登天都难。
夏映浅笑了起来:“表姨,那妖丹粉不是已经给你了!你不是说是你的东西,谁都别想拿走嘛!”
他表姨不懂,这不是大不大方的事儿。
而是他得知道骨娘娘要这妖丹粉,想干什么!
啥?
苏锦霓瞪圆了眼睛。
她可没想那么多,刚刚还以为她表外甥是没有带乾坤袋,所以借她的包包用用。
唉,叹气!
她表外甥真的是越来越贼了,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现在都会算计表姨了!
现在轮到苏锦霓纠结了。
她打开了自己的小包包,低头看了看里面的粉沫沫。
怎么办呀?本来答应了红姐姐从中说和说和的,卖骨娘娘一个人情。
但小气巴拉,那是孩子的本性。
江山易改,可本性难易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