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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撞云 天下大雨

楚映婵骑在鹿背上,垂着修长洁白的玉腿,望向天空,风大作,铅灰色的云像是铁铸的兵马从远处浩浩荡荡地推过来,似要酝成一场暴烈的秋雨,将残余的暑气洗刷干净。

乍起的风刮入窗户,将案上一叠叠堆好的文稿吹得乱飞。

正在整理文稿的慕师靖皱起眉,下命令道:“白祝,去把窗关上!”

在窗边兴致勃勃地吹着凉风的白祝不情愿地哦了一声,开始关窗,关窗的时候,风带来的惬意与凉爽一下变成了力量上的博弈,白祝踮起脚尖,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它合上。

关上窗,白祝又跑到慕师靖身边,乖巧地为慕姐姐掌灯。

屋内亮了起来。

白祝趴在桌边,问:“慕姐姐有头绪了吗?”

“没有。”

慕师靖摇了摇头,坐回椅子里,揉着太阳穴,缓解着疲惫。

数天前,她们收到了一封信,一封署名为季洛阳的信,慕师靖没有被他的装神弄鬼的唬住,顺着信的来路一直追查,但越是追查,慕师靖就越感到诡异。

这封信虽是现在寄过来的,但半年前就已写好,送到驿站,指定了投送的时间。

一切都像是算计好的……

她们又追查半年前的信息,翻了不少卷宗档案,最终找到了这里,一座郊外临时搭建的简陋木楼。她来的时候,人去楼空,里面尽是尘土蛛网,连老鼠都不屑光顾,但季洛阳的确在这里住过,里面堆积着不少的文稿。

慕师靖翻阅这些文稿,这些文稿更像是日记,记录着他的所作所为与生活琐事,除了巫家发生的一切,其他内容都颇为无聊,有的更是如同梦呓,让人看了想付之一炬。

他为什么要写这些东西?

慕师靖对于季洛阳仅有的印象也只是佛门外的一战,那一战对季洛阳意义重大,但对她来说却只是一段可有可无的记忆而已,但就是这样一个人,竟成为了她们怎么也找不到的幽灵。慕师靖厌恶这种感觉。

“不用太挫败,单凭他是没有能力策划这些的,他背后还有人,真正的高人。”

楚映婵将小鹿系在门口,徐徐地走进来,一边立着被风吹乱的发丝,一边坐到了慕师靖的身边,看着少女略显烦躁的脸颊,劝说道:“他在你面前如此装神弄鬼,更像是一个贫穷久了的人骤然富裕,想在过去的对手面前炫耀自己此刻的力量,说到底,不过狐假虎威而已。”

仙子声若银铃,慕师靖心也静了些,她睁开眼,认真点头,说:“嗯,楚姑娘说得对,装神弄鬼而已,不能着了他的道。”

楚映婵笑了笑,也将这些文稿取来翻阅。

线索又在这里断掉,两人讨论了一会儿也没得到什么结果,慕师靖多少有些心烦,便与她说起了其他事。

说其他事的时候,慕师靖照例把白祝赶了出去,让她去鹿玩耍,白祝闷闷不乐,问:“姐姐们到底在说什么事呀,为什么要瞒着白祝呀……”

“等白祝长大以后,自然而然地懂了。”慕师靖每次都是这个回答。

白祝也不傻,知道狡猾的师姐又在欺骗善良的白祝了,但没有办法,现在的她也斗不过师姐们,只得乖乖离开,去等那遥遥无期的长大。

白祝走后,慕师靖与楚映婵就畅所欲言了。

“现在也过去半年了,林守溪和小禾哪怕是蜗牛转世,也该找到师尊了,师尊有着连通两界的办法,他们随时都会回来的。”

慕师靖横着玉臂,枕在椅背上,问:“等小禾回来了,你想好要怎么与她说了吗?”

“这……需要想么?”楚映婵反问。

慕师靖一惊,这半年来,她许多次设想如果自己是楚映婵,要怎么与小禾解释,才能温和有力地说服她,让她接纳。她本以为楚映婵也一直在为此事苦恼,没想到这位看着笨笨的仙子早已想通了么……

“楚仙子有何高见?”慕师靖虚心求教。

“将能说的都说了就是。”楚映婵回答。

“这……这怎么说得出口?”慕师靖惊诧,脸颊不由红了。

“在小禾问我之前,定然是拷打过林守溪了,你觉得林守溪会说多少呢?”楚映婵反问她。

慕师靖又被难住了,她若是林守溪,一定会为难,如果有所隐瞒,那就是对小禾的欺骗,如果和盘托出,那又是对楚映婵的不敬,自己若是他,该怎么做呢?

“这种事呢,要么就一个字也不要提,和和睦睦地瞒上一辈子,若一旦败露,就不该再有隐瞒了,自作聪明的善意期盼反而会带来更多的问题。”楚映婵认真地说。

“为什么?”慕师靖犹不明白。

“小禾会单独问林守溪,也会单独来问我,我们永远不知道彼此说了多少,到时候小禾一对口供,若是稍有偏差,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了。”楚映婵轻柔地笑了笑,“和盘托出是最好的选择,我只盼望这孽徒别再自作聪明了,届时自讨苦吃了,我可无力救他。”

慕师靖听得一愣一愣,心想你们都不需要见面,就能揣测到彼此的想法么,连小禾的审讯都预判到了吗……

“可,可这多害羞啊,这,这怎么……”慕师靖咬着唇,手绞紧黑裙,神色挣扎,她觉得如果是自己,肯定说不出口这些。

“若成了一家人,害羞的事多着呢,这也怕那也怕,如何做家人呢?”楚映婵唇角噙起一丝浅笑,没有展开细讲。

慕师靖一怔,她瞬间意识到了自己与楚映婵之间的差距,她看着眼前白裙无瑕,姿容倾世的清纯仙子,心想,原来色孽竟是一种天赋么?

“可是……”慕师靖还是觉得不对劲,“可如果事无巨细地讲了,小禾听了,真的不会雷霆大发,扭头就走么?”

楚映婵噙着的笑飞快淡去,她变得极静,轻柔道:“我不知道。”

“那……”慕师靖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过我知道,乌云要碰撞之后才能凝成雨,雷电与暴雨总是激烈而张狂得令人畏惧,可若没有雨,乌云永远是乌云,是悬在我们头顶的阴影,哪怕将乌云染成蔚蓝,伪装成天空,也无法将这种阴影掩盖,唯有碰撞……”楚映婵顿了顿,柔和的话语显露出了锋芒:“唯有碰撞,最激烈的碰撞,碰撞成雨,碰撞成雷电与风暴,狼藉是暂时的,毁灭与摧残也是暂时的,它是通往晴朗天空的路……唯有晴空不会投下阴影。”

沉闷的雷声在云层中响起,透过木制的墙壁,轰隆隆地密封的屋内震动,令慕师靖有如芒在背之感。

“碰撞么……”慕师靖听明白了,却有些难以想象,“他们之间……真的会到这个地步吗?”

“我也不知道,只是猜测而已。”楚映婵垂颈敛眉,话语轻细。

这几个月,她看似安静平和,却也在无数个夜晚辗转不休,难以入眠,她不停地想,想了许许多多的可能,但幻想是无力的,只会让她觉得夜色更加吵闹。

现在,她反倒期待风雨的到来。

“如果林守溪实力不济,没能捱过暴雨,怎么办?”慕师靖问。

“那他恐怕也没脸见我了。”楚映婵无奈地笑。

“……”

慕师靖蜷缩到了古旧的椅子里,抱住双膝,斜着脑袋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她说:“也许是你多想了,小禾看上去冷,但性子其实是软的,以林守溪这巧言令色的能力,说不定能直接将小禾妹妹打动,让她冰释前嫌,投怀送抱呢。”

“推心置腹就能解去心中围城么,哪有这么好的事呀……”楚映婵轻轻摇头,苦笑道:“他能别自作聪明,我就谢天谢地了。”

慕师靖听了,香腮微鼓,她过去并不觉得三妻四妾是多么大不了的事,此刻真见证了,才发现这根本就是修罗地狱啊,也不自觉地担心了起来。

外面的雷声持续不断地传来。

伴随而来的还有小白祝的敲门声。

如铁的乌云撞击到一起。

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暴雨砸落下来。

……

秋水时至,百川灌河。

武当山上的大殿被暴雨笼着,雷火在金色的瓦上穿梭不定,闪射出一道道刺眼的电弧,如注的雨里,瓦片清吟,野草哀吟,竹伞痛吟,古剑长吟,拔地而起上接苍穹的武当山上,暴雨在山壁上形成雪白的飞瀑,万物芜杂的喧嚣声被雨凝在一起,形成了排山倒海般的咆哮。

雨,暴雨,倾天之雨!

它自昨夜宣泄,犹若天漏,一经开始,再未停止。

哪怕雨这么大,今日清晨,武当的道场上还是挤满了人,围观者的纸伞如莲叶接天,将武当道场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宫语执伞立在一侧,与泱泱人群相比显得孤寂,雷电时而亮起,她的眼眸比雷电更为明亮。

道场中央,林守溪与小禾相对而立。

少年黑衣,少女白裙,白亮亮的大雨在接近他们时激溅开来,无法沾濡衣摆半点,两人的目光遥遥锁着,每一缕雨丝都透着针锋相对的凛然之意。

按照武林大会的规矩,两人的佩剑都已被收走,以桃木剑作为替代,可哪怕是桃木之剑,背在他们身上,在昏暗的光线下一照,也透着银亮的锐芒。

两人遥遥对立,谁也没有动手,但围观者半点不觉无趣,天资极佳的他们各个屏息凝神,竭力观察着一切,似要从中汲取一些足以裨益一生的门道。

小禾率先动了。

她踏出一步,千层底的白色布鞋掠过雨水流淌的地面,鞋尖锋利如刀,在水面上画出一个锋利的圆。

少女斜掌身前,神色凛然。

场间已有人看出了她的跟脚门路,这是形意拳的一种,形意拳发轫于刀法,故而拳架一起,就如刀出鞘,雨水落到掌侧,尽数弹开,掌缘的雪亮之色犹如刀弧上濛濛的芒。

“这是你当初教我的东西,还你。”小禾清冷开口,身影骤动。

地面上划出一道锋锐雪线。

少女本似轻轻一踏,却在须臾间出现在了林守溪面前,翻掌劈落,抢占中线,直打面门,动作快若雷电。

当初古庭断崖,林守溪每日与小禾切磋武术,用的就是各家的拳法,这是其中之一,小禾初见时在上面吃了不少的亏,之后她痛定思痛,修习良久,如今来了这个世界,她又将各家武学融汇了一番,如今已臻至化境,与当初古庭时吃瘪的小丫头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语。

林守溪横臂拦截,拳臂瞬息一撞,如山岳相倾,巨力砸入九骸,竟硬生生将他逼退了半步。形意拳本就讲究乘胜追击,小禾的动作没有半点犹豫,她由掌转拳,拳头轻晃,在雨中晃成幻影,犹若翻浪,之后刹那炸出,似铁枪挺阵。

几个呼吸之间,少女拳法与身法一同变幻,以劈掌为始,以炮拳收尾,林守溪一挡再挡,一避再避,两人气势此消彼长,及至炮拳之时,少女已如猛虎出于山林,拳尖上别无他物,唯生出烈阳般的熠熠光辉。

拳如花炮砸出,将周遭暴雨轰然炸碎,林守溪以云手去御,虽然防住,可依旧被这充沛的拳风砸得倒滑。

雨雾之中,小禾疾奔入马,搏杀如虎,身影时而凌厉如鹰,时而灵巧似鹿,她的拳脚一刻也没有松懈,凭着一身强横的境界,只打得林守溪不断倒退,似要将他守势直接击穿。

在围观者眼中,这位他们看好的魔门传人,曾当过云巅榜第一的绝世高手,似根本不是这少女的对手,才一接触,就要被打得溃不成军了,而这少女每一拳都有撼山震岳的气势,雨水触之即散,狂风遇之则解,越是境界高的人越能看出她的厉害……这丫头年纪轻轻,简直强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难道说,这场战斗才一开始就要结束了吗?

“你只有这点本事么?弱,太弱了!!”小禾蓦地爆发厉喝。

她的眼中的雾色凝成实质的刺,出拳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烈,一身雄浑的、几乎触及这个世界顶点的境界在拳尖上化作了真实的力量,她像是一头猛虎,在狂风暴雨中不断狂奔,与风雨雷霆一同发出咆哮。

残影幢幢的重拳里,林守溪步步后退,转眼已至道场边缘。

小禾一跃而起,气势在此刻拔到巅峰,龙虎熊蛇鹰等诸形倏然不见,这一刻,她超越了生灵的形体,似化作了与天地同在的神灵,而这一拳的意志也超越了生灵的界线,如苍穹般漠然不仁。

所见者无不心惊胆战,这是他们前所未见的境界,它破除了一切眼花缭乱的拳法,返璞归真,凝练为一,人怎会爆发出这样的力量……这小姑娘或许是妖魔或许是神明,唯独不可能是人!

先前的拳法林守溪已疲于应付,又如何能接得下这天人合一的一拳?!

刹那。

原本节节败退的林守溪默然立定,他明明已在道场边缘,顷刻就要白,可他抬首望向少女的凌空之影时,面色却出奇地平静。

他非但没有躲避,反而翻掌而上,去硬接这一拳。

拳掌相接。

巨大的音浪瞬间席卷整个道场,靠得近些的看客们手中的雨伞被瞬间撕裂,他们犹如遇风而倒的芦苇,纷纷倾斜,许多境界稍差的,直接被乍起的飓风吹得人仰马翻,倒在地上。

声势浩大的风席卷过去,碎雨成雾如浪跌宕。

林守溪立在道场边缘,稳若礁石,他接住了这巅峰一拳,举重若轻,再未后退半步。

黑色的衣裳振得笔直,这是拳劲卸去的证明。

林守溪下沉的气力猛地上涌,他腰身一拧,掌心生出一股甩劲,如燕凌空的少女难以借力,她身子一翻,抽身后退,落地后双足一展,稳住了身形。

“我教了你这么多,你就只学到了这些皮毛?”林守溪收掌,握拳于腰侧,面容平静如水。

小禾听了,非但不恼,反而展颜,莞尔笑道:“是么……我看你还要嘴硬到什么时候!”

她轻轻吐了口气,身上的杀意陡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更为纯粹的战意,如淬火之剑出于寒水,初露锋芒。

众人这才幡然醒悟,原来林守溪早就有接下这一拳的力量,他示敌以弱,故意等她攀至巅峰,一举败之。而这位圣菩萨先前展现出的可怖境界,也远不是她的巅峰实力,在他们眼中惊天地泣鬼神的打斗,对于这对少年少女而言,竟只是互探虚实的热身!

真正的战斗从现在才算开始!

这……这就是天下最顶尖的高手么?

这对少年少女已是如此,那更在林守溪之上的道门门主,该是强到何种地步啊……

宫语支伞而立,始终一言不发。

小禾修道比林守溪更久,已臻至元赤,在此界虽也被压制,按依旧远在林守溪之上,哪怕林守溪拥有着强韧的先天体魄,按理说也绝不可能是小禾的对手。

但之前的一个月,她对于林守溪进行了近乎非人的训练,那个过程里,她甚至觉得自己不是在帮人练武,而是在给林守溪施展酷刑,其中类似断骨抽筋的诸多画面,哪怕是她也觉触目惊心,但林守溪竟熬过来了,她不知道支撑他熬过来的是什么,但他付出了残酷的代价,终是得道了回报,他如今的体魄已今非昔比,犹胜传说中的金刚罗汉。

宫语也不确定这能不能弥补境界上的差距,但她知道,同境作战之时,她也只能与林守溪平分秋色而已。

“来!”

道场上,两人一同爆喝。

爆喝声在真武山回荡,厚重如城黑云之间,行云布雨的神明似也大吃一惊,雷电的交织陡地密集,在上空纵横不休,落如天劫!

闪烁不定的电弧冷光里,他们同时动了!

这是真正的动,他们都不再有任何隐藏,身形像是化作了两道雨线,快得难以捕捉!

那些试图从他们的战斗中领会武道的人注定大失所望,以他们的能力,根本无法将这些招式路数给看真切,他们唯一可以看到的,只是道场上砖片不断蔓延的裂缝,天空中雨水被打得倒卷的奇景,以及两人拳肘击撞时爆发出的巨响。

单轮身法,小禾比林守溪更快,她像是真正融入了雨里,每一拳都有截然不同的方向与弧度,极为刁钻。

但一个多月前的雨巷里,林守溪已领悟了体内之籁,颤动的雨丝里,小禾的一切行动轨迹对他而言纤毫毕现,她的每一次进攻都被他严防死守,甚至后发先至,主动出击。

当然,小禾也极为了解林守溪的武功,许多武功甚至就是他们两人朝夕相处探讨出来的,所以她拆解林守溪的招式时同样干脆利落,无半点拖泥带水。

林守溪像是一座铁铸的山,而小禾则像是狂怒的浪,浪不断地冲击山壁,要将其击穿,山则坚定挺立,要用身躯将浪头拦截于此,直至怒火平歇。

其他门派掌门人正在全神贯注地看,衡量自己与他们之间的差距,唯有武当山的掌门人掏出了算盘,噼里啪啦打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昆仑派掌门不解地问。

“算钱!”陆树没好气回应。

地面上名贵的砖块碎了不知道多少片,真气激荡波及之处,附近大殿的屋檐也开始松垮碎裂,上面的瓦片脆弱得多,更是不堪摧残,一坡接着一坡地破碎,支撑殿楼的柱子也出现了明显的裂纹,弄不好还要塌。

这些都是陆树请名匠高价修的,此刻这场大战简直是在他心里划刀子。

正愤懑地打着算盘,陆树抬起头,忽见两人打到了玄武像旁,他心头大惊,伸出手大喊:“勿伤我真武大帝!”

提醒已晚。

他刚刚喊出声,两人就对冲一拳,散溢的拳风令得石像一震,玄武神像很是墩重,最脆弱的地方莫过于脖颈,这下可好,脖颈果然没能承受得住,顷刻断裂,玄武的脑袋就这样砸碎在地。

陆树张大了嘴巴,心痛难以言说。

旁边的华山派掌门不忘安慰:“不用急,你到时候请个人修缮修缮,在断颈处雕出半张嘴巴,就当是它将脑袋缩进壳里就是了。”

“住口!我祖灵玄武岂能做那缩头乌龟!”陆树跺脚暴怒,哪还有半点仙家风骨,他怒得大喊道:“你们等会别逃,一道出钱替我修这道观神像!谁搪塞谁就不是英雄好汉!”

才说完,林守溪与圣菩萨瞬息万变的战斗就已波及面前,战斗的波纹胜似飓风,秋风扫落叶般席卷人群,人群再被吹散,哪怕是诸位掌门都难以立稳。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道场上纵跃,兔起鹘落,众人看得胆战心惊,生怕被殃及池鱼。

“哎哎哎,比武要在道场上打,你们不要越界啊”负责裁定胜负的小道士一边用衣袖遮脸,一边大声疾呼。

只见这对少年少女已不满足于道场的阵地,打到了外面去。

战斗没有停止,很显然,越界对他们来说并不是裁定胜负的标准,那是武林的标准,与他们无关,他们都要将对方打得认输为止!

接着,众人发现,他们不仅越界,打着打着,似还嫌整个武当山小了,要往山下打去。

其他人皆惊疑不定,心想他们这是有何深仇大恨,何至于激烈至此,唯有武当掌门松了口气,念念有词:“去下面好,去下面好,省钱……”

他们没有选择山道阶梯下楼,走的是断崖绝壁,宛若登临天险的鸟兽。

小禾已不知多久没有这般痛快地出拳过了。

若昨夜心中的雪崩之时前兆,那此时此刻,随着战斗的愈发激烈,她心中雪山的崩塌之势已不发不可收拾,它们由内而外地爆发出来,成为她口中的厉喝与清叱,成为她拳尖上的冰雪与锋芒!

“死撑,还在死撑!你境界不如我,力量不如我,身法不如我,仅凭这蛮横体魄挨打,崩溃不过时间问题,我看你不如纳头拜下,臣服算了。”

小禾冷笑着,一拳打中林守溪的肩膀。

林守溪倒飞出去,手按住身后的墙壁,五指一拧,定住了身形。

“你既然处处比我强,为何迟迟赢不了我?你口口声声说死撑,真正死撑的又是谁,你心里不清楚么?!”

崖石在林守溪指尖碎裂,他身影弹射而来,也悍然递出一拳,打向小禾的胸口,小禾翻掌去拦,虽然截住,却仍被打退,娇小的身子撞向崖上的一棵古树,她足尖一勾,固在古树上,身形绕着它转了数周,借着苍劲有力的枝干卸去这一拳之力,之后如蝠倒挂其上,双臂一展,再度逼来。

“不知天高地厚!”

小禾冷哼一声,她足踩悬崖峭壁,如履平地,疯狂递拳:“看我今日不将你揍得楚映婵都认不出来!”

“我与你不同,无论你什么样,我都能认得出。”林守溪手上见招拆招,话头上也不例外。

小禾闻言,长啸一声,身影更快。

两人互相喂拳,皆打得酣畅淋漓,尤其是小禾,她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得令她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心中的雪山正在崩塌,她的心思越发澄明透彻,原本止步不前的武艺竟也跟着突飞猛进了!

武当山千仞。

他们从山巅缠斗,竟一路碎石斩瀑,要越过这险峻山岳,茂密山林,直抵地面。

下面更是天高地阔,有的是他们施展拳脚的机会。

但小禾似乎耗尽了耐心,她心头的怒火在拳尖凝固成焰,于即将抵达地面时骤然爆发。

“到此为止吧!”小禾冷冷开口:“现在求饶还来得及,当然,不求饶也没关系,等会我不会收手,我会一直揍你,揍到你服气为止!”

不等林守溪出言回击。

轰然一拳。

当空直落。

小禾气机早已遥锁,林守溪根本无法避开,裹挟着巨量雨水的一拳笔直坠下,硬生生抵着林守溪越过如镜之崖,砸向了大地,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响声。

小禾虽觉意犹未尽,但她知道,胜负很可能已分。

可当小禾跃至地面时,却又吃了一惊。

只见大地之上赫然有个深坑,深坑中却不见林守溪的影。

人呢?

小禾心生警意,猛然抬头。

半空之中,黑衣少年悬空而立!

这个世界不可能有悬空而行的功法,因为境界根本无法支持,而此时此刻,他做到了!连结他的不是别物,正是满天的雨水。

白瞳黑凰剑经在这一刻发动了。

大雨如海。

他则是海水中游曳的鱼。

他在身前掐了个剑诀。

瞬间。

暴雨凝聚成形,空中悬剑三千。

------题外话------

抱歉迟了。先更后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