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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白璧看向宋安铃:“不能等了,我们下山。”

山下形势已经风雨突变,在衡山的这几天,形势已经天翻地覆。他们不能继续等在消息几乎被全部封锁的衡山,等着不知何时传来的、已经过去很久的消息。

傅肖唇角紧抿,没有说话。

“就算是硬闯,我们多少还有几分胜算。”宋安铃干脆道:“我们从后山再走一趟。武你是留在衡山,还是和我们一起下山?”

宫肃筝等人也许尚被困在衡山,白璧本以为他会留下来伺机救出宫肃筝,谁料,武群阳几乎没有犹豫,当即道:“我和你们一起。”

看着白璧略含诧异的眼光,武群阳无奈苦笑,低声道:“虽然宫叔不在,但是侯爷已经吩咐了……我自当做我应该做的事。”

对他而言,应该做的事,就是近期所能,帮助他们。

白璧和宋安铃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几人当即准备连夜下山。谁知就在此时,陆氏和郑声远也匆匆赶来。郑声远一身劲装,看起来也是一副要出门的样子。陆氏微微笑了笑,轻声道:“声远是衡山眼下最后能撑起场面的弟子了。让他和你们一起下山吧,兄长说:衡山无能,中原武林遭此劫难,衡山不仅没有帮上一点忙,反而处处拖了后腿。让声远和你们一起去吧,也算是衡山尽了最后的绵薄之力。”

郑声远原本是衡山派的三弟子,他下面的师弟师妹们也是年纪,和陆华焉留在这座危如累卵的衡山之上——白璧看了眼郑声远,只见年轻人的眼眶中已经是通红一片,却一声不吭,紧紧握住了剑柄。

“那就走吧,事不宜迟,我们越早赶到雪堰城越好。”宋安铃拍了拍郑声远的肩膀:“走罢。”

告别都不必了。既然连来路都看不清了,连安慰都不必再提了。

郑声远带路,从后山向下,路上经过一处山洞。郑声远声道:“这处,据说曾是师祖的闭关地。”

衡山后山本来就少有人行,这处山洞又在危崖之下,要不是郑声远带着,一开始大家还真没发现。

郑声远低声道:“从这里走。”

跟着他走入山洞,白璧才知道为什么之前即使被重重包裹、衡山众人也不曾从这里下过山。

狭窄的山洞里白骨堆积,看不出是人骨还是兽骨。郑声远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地拨开挡住路的骨头。有的白骨年纪久了,被他轻轻一拨,转眼就成了齑粉。武群阳忍不住问道:“这些……都是……”

“都是人骨,”郑声远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当年衡山一役,众多弟子逃入此处,却没能出去,最后还是死在了这里。”

他口中的“衡山一役”,白璧并不太清楚。但听宋安铃和傅肖都没有再出声,便知应该又是一段尘封往事。便也不再多问。

谁知,郑声远却淡淡开口道:“当年,大靖朝立朝之初,西南王叛军欲从这里通过。大军过境,血流千里。”

再强的门派,也不过寥寥数百人。面对数十万大军,不过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险些满门覆灭。白璧突然心中一冷——此时的药王谷,面对的,不正是同样的境况吗?

退,则声名尽毁;进,则血流千里。

宋安铃突然问道:“当年,他们为何没能出去?”

“当年师祖在此闭关修炼,功成之后,以一己之力劈开后山断门。但是——”

宋安铃伸手一探,剑光一闪,一声清脆的刀剑碰撞声响起。借着昏暗的火光,武群阳在身后突然轻呼一声:“宫叔?”

原来这位就是宫肃筝啊。

不可避免的,白璧探出头,多打量了他几眼。

宫肃筝挑了挑眉,看向众人。他一眼看见了武群阳,却并未放下手中的长剑,目光扫过宋安铃、白璧、傅肖……最后目光落在最前面的郑声远身上,才缓缓放下。

白璧淡淡问道:“祁阳侯还好吗?”

宫肃筝和武群阳这样的没见过世面的子自然不一样,听见这话,神色未变,表情仍是淡定:“侯爷很好。”

白璧笑了笑,拍了拍身侧的石壁,道:“这山洞可好?”

宫肃筝回道:“自然也是好的。”

白璧不由地开始佩服此人脸皮之厚,可真乃非同一般。一般人听见这句句臊人的话,这一张脸皮怎么也得稍微红上一红,显得自己确实还是很知廉耻的凡人。

傅肖此时却出了声,淡淡道:“这位兄台若无事,麻烦让一让。”

白璧:……

噗嗤。

可不是么。这山洞狭窄,绝容不下两人并行通过。傅肖此时本来就心急如焚,还看着宫肃筝这张颇能扯得了皮的脸,顿时决定,不理为妙。

若是傅辞在这里,还能和他说上些话。傅肖本来就少话的人,这句话一出口,白璧差点没笑出来。

宫肃筝郁闷地走在最前面,听郑声远一左一右地指挥。他本来就找不到路,不然也不会此时还在入口不远。郑声远也是从未走过这条路,口中叠声念着口诀,跌跌撞撞地向前摸索。

出口处也并非是平安地。宫肃筝与宋安铃合力劈开原本狭窄的缝隙,终于逃出一个能容人通过的出口时,驻守在衡山脚下的士兵也已经听见动静,寻了过来。

郑声远脸色苍白,抽出长剑,低声道:“走这条路,不过为你们争取到了半日时间。我就不随你们一道南下了,你们多保重。”

“药王谷此时情况不明,”宫肃筝看着眼巴巴看着他的武群阳,牙疼道:“你们快走吧。我们本来就是奉侯爷之命来协助你们的。当日确是宫某的过错,今日我们替诸位拦一拦后路,望见谅。”

“多谢。”

风尘仆仆一路南下,一路上是显而易见的消停。白璧心知是夕殷国攻入雪堰城,导致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堂中原本便岌岌可危的平衡已经处于危如累卵、千钧一发的关头,在这个时候,他们这样的人物,在大局面前,可能已经无足轻重。

本来,他们就不是可以决定生死的重要人物。

大家都是赶惯了路的。一路上行程虽紧,但也一直不曾落了路。越是邻近,越是能看见逃亡的百姓,听见的消息也越来越坏。傅肖本来就少话少笑的人,出了衡山,就再也没见过他脸上稍微缓和了神色。

百姓们只能看见城外大军杀来,却不知形势究竟如何。路过常山时,也只是匆匆留了口信,让纪行之留在常山等候。

来到雪堰城外,才缓过一口气。

情况并没有那么糟。

常年瘴气弥漫的药王谷并不是那么容易进的。即使同样以医毒闻名的夕殷国,几万大军还是停在了谷外。

而淮山王的大军,距离雪堰城不过短短几日的路程了。

这会该着急的,就不是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