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开元呼叫任无当：“鸿钧要见你。”

任无当问：“为什么？”

洪开元道：“他大约是想同你聊聊他的小弟子。”

任无当道：“我很忙。”

洪开元道：“我顶着这张皮，很难拒绝一个退休老领导的要求。”

任无当脸上一个生无可恋的表情：“半个小时以内，委婉地劝他长话短说可好？”

洪开元目光游离，一脸不情愿。

任无当无奈地：“蠢货，五百年的关押都没教会你对敌人说声不？”

洪开元道：“那么，我给你们接通。”

任无当看到的，是一个苍老憔悴的老人，痛苦疲惫的表情。任无当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目光微微低垂，好吧，我明白朱厌为啥又心软了。

任无当正坐，长揖：“师爷，徒孙拜见师爷。”

鸿钧轻声：“朱厌告诉我，一切都是你谋划的，所以……”他看着任无当，昏黄的眸子，带着血丝的眼白，露出饿狼一样肮脏又固执的眼神：“你知道结局！你手里一定有开元的备份！”

任无当轻微地翻了个白眼，确切地说，她是想仰望苍天，朱厌好兄弟，把我出卖得真彻底。不会是这么几天，你看老头可怜，同人变成八拜之交了吧？

不过，长辈面前，她不想失礼，那个白眼默默地咽了，温和地：“虽然，我一直想把朱厌救出来，但是陆珺动手得非常突然，并不在我预料中。”

鸿钧摇摇头：“不，你一定有备份，告诉我，你手里有备份！我只是想知道他还活着！我已经认输了，别用这个惩罚我，别用我孩子的死惩罚我！”那张苍老的面孔上，目光惨痛而绝望。

任无当无奈地：“当然，我有备份。备份不完整，但是人格图式应该没太大改变。”

鸿钧轻叹一声：“那就好，那就好。”他以手掩面，任无当看不到他是否落泪，但是那个颤抖的背影，让人辛酸。

任无当冷酷地想，原来，他还真的爱他们。当初可以把他们放在手里搓圆捏扁时，他可没表现出这样的深情厚谊。不听话，修改下记忆，还不行，连程序数据也改一下。他对待他们就象对待一条狗，或者，有些人会更深爱自己的狗，爱狗超过爱人的的人也是存在的吧。

但是开元不想再当狗了，他宁愿死，不要做你的宠物玩意儿了。你哭了，我要同情你吗？

或者，开元的一生中，最痛恨的就是无力无助感吧？

我没办法，我无能为力，我的意志受人左右，我不能自主……

任无当欠欠身：“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们聊完了吧？

鸿钧缓缓问：“我能见见他吗？”

任无当抬头，目光凝滞了一会儿：“不，我不打算为了安慰你，打扰他的安息。他最后的愿望，是让自己彻底消失，我认为，应该尊重他的选择。”

鸿钧呆住，那个劫后余生又被扔进水中的表情：“你的意思是，你不会让他复活？”

任无当点点头：“不会，不到最后时刻，我不会用碎片复活他，他不喜欢记忆被人修改，我想，他也不喜欢不完整的自己。”

鸿钧颤声：“你不需要他了，是吗？他对你……他！你现在不再需要他了！”

任无当点头：“我目前也确实不需要他存在。”

鸿钧瞪着她：“你对他，一点感情也没有吗？”

任无当缓和了声音：“我说过，我会去找他，不管他在哪里，我会穿越时间穿越空间去找他。他死了，他经历了死亡那一刻的痛苦绝望，我会在他死亡前找到他，救走他。”

鸿钧困惑地：“什么？”

任无当再次欠欠身，表示自己说完了。

鸿钧缓缓道：“穿越时间？穿越空间？你的意思是……”

任无当轻声：“我会成功的，我成功了，你们就能回家，我成功了，开元就不会死。”

鸿钧颤声：“你疯了？我们也许可以回去，我们回去后，也许整个宇宙质量守恒，崩塌会结束，可是，如果你任意穿越时间……”

任无当轻声：“我会找到办法的，你们的科技早已停滞，这是自取灭亡，宇宙有生有死，如果不能在宇宙崩塌前找到穿越时间和空间的方法，你们只有死路一条。明白吗？”

鸿钧呆住，良久：“你的意思是，你将靠一已之力推动我们整个世界的科技进步？”笑了，不好意思，这事不好接受。

任无当叹气：“我不会放弃。”

鸿钧终于沉默，最后：“不是借口？不是，你并不想再见到开元的借口？”

任无当道：“不是。”开元不会死，我要回到他死前，在朱厌删除他之前把他转存，他不该体验死亡，不管他当时是否痛苦，那不是他应得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