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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皮书[刑侦] 第94节

陈念阳已经拿到了绿带,比赛也参加过很多次,她个子高,也舍得豁劲儿,所以腿法练得最厉害。

车子越开越慢,四周黑压压,陈念阳屏着呼吸。

对方刹闸,对方下车,对方哼着歌走远了,哗啦啦的呲尿声,对方在小便。

那歌声还抖一抖,很舒爽。

歌声近了,越来越近,近在咫尺。

陆一开门的瞬间,陈念阳绷着全身蛮劲儿,勇猛地使出一个侧踢加后摆,直接蹬在了陆一的鼻梁上。

“咔”一声,陆一捂着鼻子倒地哀嚎。

陈念阳迅速蹭出来,迈开腿就跑。

这才发现自己压根儿瞧不清东南西北

云迷雾锁,漆黑无光。

先前躺着是静态,药劲不明显,可她一跑一跳,催化了剩余的药力。

一个异变的世界呈现在她面前,黝黑中光影重叠,闪耀得能灼伤她眼球。

红荧光叠着蓝荧光,蓝荧光叠黑荧光,黑荧光叠绿荧光……

那些奇形怪状的枝杈像扭曲的枯手,张牙舞爪。

“咯哒,咯哒——”

陈念阳悚然回头,这是骨头关节的脆响!

她分不清那是树影还是人影,所有的物体都是摇摆得,尖长的枝条从褐色破烂的长袍中伸出,将一个兜帽摘下,一张缝缝补补的脸皮乍然显现。

陈念阳近乎魂飞魄散,腿一软直接跪到地上。

可她求生得意志太强,扭着拧着支棱起双腿,恨不得在黢黑中劈出条生路。

她在前面跑,陆一捂着断裂的鼻梁,跟在后面追。

两人一脚深一脚浅,满身泥浆。

陈念阳没法摆臂,身形不稳,几个踉跄直接从山坡上滚落,一会撞树杈,一会撞山石,最终砸在坡下的泥地上。

陆一吓坏了,连滚带爬地滑下来,“你跑什么,我又不伤害你,有没有受伤!”

陈念阳趴在地上,惊恐地向前蹭,满嘴泥水,呜呜大哭。

陆一把她扶起来,顾不得狂涌的鼻血,“我解开你的手,不伤害你,你不要怕,也不要乱跑,这里不安全的,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永远不会了。”

陈念阳被他慢慢扶起来。

全身被刀剐一样,疼得奄奄一息,又受了过度惊吓,眼白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第72章

110吗, 有个光脚女老板在老城杀警察

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

淮江市有一处九九重阳登高的好去处,龙乾山。

是个3a级景区, 有四十二锋、三十七岩、二十一涧、三泉、七池、九井、十台……

危峰兀立, 常年雾霭漫漫。

龙乾山山脚处, 有座无尘宫,供奉风伯雨师, 雷公电母。

山脊处有座霄真庙, 供奉三清大帝。

庙北侧,连绵百丈长的霄真壁, 雕刻着明代的壁画《五圣千官图》。

由无尘宫的女冠和霄真庙的道士们共同管辖。

壁画成了阻隔山脊上下的一道屏障。

屏障下, 游客济济一堂,熙来攘往。

屏障上, 云屯雾集,鲜少有人踏行。

前两年听说有人在山峰尽头,看到了一片浩如烟海的浮翅白鹤, 停停落落。

怎么说呢,老淮江人都知道, 这是座仙山, 山野幽翳处,住着下棋的神明。

丁一远带人封锁龙乾山时,恰逢天降暴雪。

山道又滑又陡, 烂泥裹着雪, 踩久了, 就成了黑魆魆的冰碴儿。

只要有一人摔倒, 便能化身破冰船。

将身后的人一路铲下去, 滚得人仰马翻。

无尘宫的女冠和霄真庙的道士一听有嫌犯入山, 还绑架了女人和孩子,纷纷弃笔从戎。

熟知山形的他们迅速分成了10队人马,指着地图给刑警们讲解山里的沟沟坎坎。

半个小时候后,物资车到了。外勤们统一换上黑色高帮野战靴,人手一根道观里的木杖。

散进龙乾山的每一处毛孔之中。

无尘宫的古钟一次次闷厚地响起,那是89岁的陈女冠向神佛祈祷的意望。

惊嘁起林间的寒鸦腾展双翅,在乌沉的天幕下纵横高飞。

霄真庙的驻殿道士们在三清大帝前点起明灯。

他们要上香、摆供、叫表、请神。

“谨请九天玄女娘,腾云驾雾游天下,符水救人光英辉。”

“桃枝打鬼法无边,天上洋洋娘行去,地下忙忙娘行罡。”

山巅之上,滚滚雾海奔泻而下,浮云中似有拈花玄女。

半阖着眼,微微噙笑,躺卧在浮云中,度生死苦海。

火烛在大殿上游游荡荡。

那明光锃亮比天高,比地厚,妍皮裹痴骨,笼着整个锦绣山脉。

劲风突至,似有风伯吹啸。

那濛濛大雾消影无踪,暴雪戛然而止,唯留下云丝一缕缕。

丁一远看着脚下猝然清晰的蜿蜒山路,听着山腰间散板式吟唱的请神咒。

耸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片刻后,有人在远处高呼,“丁队!车——!找到了——!车!嫌犯的车——!”

上午11点20分,郭锡枰接到了丁一远的电话,在一处陡峭的山坳找到了绑架转移的车辆。

后备箱有大量的血液陈迹。

殷天和孙苏祺请缨去现场参与勘察。

一听山野险峻,郭锡枰咬死不放孙苏祺,即便胳膊被掐得乌青也绝不放行,把她换成法医中心的傻大个胡逾,

庄郁一早来到分局,不吃不喝,有着刘秉如一般刚毅不屈的倔劲儿。

向花希陪着她,知道丁一远找到了车辆,可他们交流的声音太轻,什么都听不见。

然而再迟钝,也会辨别他们霍然黑沉的脸色,她一把拽住殷天,“情况有多不好?”

“我现在去现场确认,”殷天余光撇了眼纹丝不动的庄郁,她佝偻的身子被暖阳覆盖,面容昏沉,竟有一种萧索光影的极致美感。

“你们不要随便吓她,”向花希目色灼灼,“确定结果了再跟她说。”

“好,放心,我们会尽力,你好好陪她。”

殷天上一次来龙乾山还是2年前。

张乙安在体检时发现乳腺长了个肿瘤,需复诊才能确定是恶性还是良性。

老殷一宿没睡,天蒙蒙亮就拉着殷天到无尘宫烧香拜佛。

殷天也不认识各位祖宗,只能老实得从头磕到尾,那是春夏之交,满山苍翠,松涛阵阵。

如今童山濯濯。黑褐的树身看久了,像青面獠牙的精怪。

白色的破捷达扎在树冠中,殷天到的时候,技术队已找到了陈念阳的头绳。

后备箱有大面积陈旧的擦蹭血液,不像是陈念阳的,倒更像是马悦琪的。

技术队在后排附近的泥泞中发现了少许喷溅状血迹和滴落状血迹。

殷天蹲下,打开后车门,正下方发黄的车漆上有牛仔裤擦蹭的蓝色痕迹。

她起身回头,在留下血迹的地方一会踮脚,一会沉腰。

而后又下蹲探索着后排座椅,斟酌着,丈量着。

片刻后再次挺直身子,重复着踮脚和沉腰。

这滑稽的深蹲做了一组又一组,引起了所有人的侧目。

半晌,她猛地伸手,“给我雨衣,不是这个,那个,厚的那个,我这羽绒服大几千呢。”

她今儿穿得油绿绿,又瘦,远看就像只高挑得蚂蚱。

这羽绒服是米和买的,自两人在一起后,羊毛,骆马毛,小山羊绒,灯芯绒,驼绒……

米和将奇奇怪怪的料子和审美,一件一件搬去她家,连老殷都撇嘴。

殷天倒不觉得,保暖就成。

她套上雨衣,手往后一背,“啪”地斜摔在泥地里,“来,丁一远,拖我!”

丁一远早听闻七中队喜欢沉浸式破案,倒也配合。

他附身下去,刚要抓她脚踝,殷天的短靴后跟狠狠踹向他。

一股劲风击来,在众人的大惊失色中,丁一远行若无事,不避不让,那鞋跟险险停在他鼻尖前一寸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