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福在心里“哇”一声,给牧大夫点个赞。
“臣附议。”林尊自然帮自家闺女。
有了一个附议的,自然就会接二连三有人附议。
皇帝见有半数以上人附议,沉吟片刻,问林福:“林员外觉得如何?”
这话就是定了詹事府有错了。
夏至岩面色灰败,曾远觉得皇帝偏向屯田司,不服,却不敢说。
“陛下圣明。”林福朝皇帝叉手行礼。
皇帝颔首:“那便依牧卿所言办。”
接着,皇帝又说:“夏詹事一年的俸禄,给屯田司做研究还差了点儿……”
“父皇,”秦崧道:“剩下的不如就由儿与三弟、四弟补齐。”
秦峻跟着道:“父皇,儿等也想为国之大命出一份力,请父皇允准。”
秦峰也跟上:“林员外身为女子尚如此高义,儿等身为皇子,享万民供养,为万民略尽绵力理所应当。”
这三个贴心的兄弟又不带太子一起玩耍。
秦峥藏在袖下的手紧紧握拳,脸上扬起恰到好处的笑容,正欲说话,秦崧却抢先了一步。
“林员外可是有话说?看你一脸欲言又止。”秦崧道。
林福想先来句“呵呵”,但是不能。
行叭,既然实验室免不了被卷入皇子们的争斗,但怎么卷进去,那必须我自己说了算。
林福道:“诸位皇子心怀天下,下官钦佩。诸位皇子有此等为国为民之心,下官阻拦岂不是陷皇子们于不义。但是往后年年经费,让下官挨家挨户上门要……下官脸皮薄如纸,实在做不来这等事。”
哼哼,既然要给钱要作秀,就别只给一两年赚个好名声就走,要给就给到老给到死!
“林员外的顾虑有理。”秦崧道:“不如这样,每年林员外提前一些日子将次年所需经费告之本王,由本王去跟各位兄弟们收齐了,再在定下的日子交与屯田司。若有兄弟不想给了,就由本王将钱补齐了。林员外意下如何?”
林福看着秦崧,眨眨眼。
看你胡子这么多,应该办事牢靠的哦,那就答应你了。
“魏王所言甚好,那下官今后就找魏王要经费了。”
秦崧颔首:“本王定不会让林员外为难。”
秦峻、秦峰:“……”
说了半天,这是好处都归了老大,他们给了钱却什么也捞不到。
贴心的兄弟立刻就离心了,秦峻很不爽,就跟皇帝说道:“父皇,儿如今就在工部听事,鲁尚书是个能人,儿常常感到无用武之地,不如就去给实验室打打下手,正好经费之事儿来为林员外解决,也省得她一个姑娘家拉不下脸面去要钱。”
林福差点儿炸毛。
卧槽!无耻!
你一个皇子来,老子难道敢指使你做事?
你事不做,成果将来绝对是要算到你头上,这特喵的是摘桃啊!
但是又不能明摆明车马提出反对。
就好气!
林福能听出其意,其他人又岂能听不出。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又岂能不知实验室的价值,但凡出了一点儿成绩,都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主事之人声望定会水涨船高。
不说远的,就林福做出的蚜必清这农药,就让林福本人和指导农人用药的司农寺赚了多少名声。
可问题是,无论别人希不希望皇子插手实验室,秦峻在工部听事是事实,他提出这个要求,其他人一时还真不好驳他,只能看皇帝的意思了。
林福就怕皇帝突发奇想,把个祖宗扔实验室来,赶忙开动脑筋想辙。
晏陈也急,他虽然不服林福,但是要研究农事的话,他更不服看起来就干啥啥不会、吃饭第一名的三皇子。
忽然,林·影后·福一脸久旱逢甘霖的激动,声音都发着颤说道:“三皇子能亲力亲为,实在是让下官感动。那真是太好了!”
晏陈惊恐,瞪着林福——你疯了吧!
林福无视晏陈,用感激的语气说:“正好,下官还在愁我们屯田司稻米的研究没有主事之人,下官又鞭长莫及,若有人阳奉阴违下官也不知道哇!三皇子能来真是太好了,不如你去扬州或者杭州,主持稻米研究?”
秦峻:“……”
林福星星眼:“三皇子请放心,下官已经将稻米的研究资料整理好了,你是主事,负责统筹全局就好,做事让下面的人来就行。”
秦峻:“…………”
林福一脸期盼:“三皇子是想去扬州还是杭州?下官认为杭州更好。”
秦峻:“………………”
滚滚滚,谁要去杭州!
第69章
三皇子秦峻这下可真是骑虎难下。
话已经说出去了, 主持实验室的屯田员外郎那么真情实感的欢迎, 去, 还是不去……
那肯定不去啊!
他要真去了杭州搞什么稻米研究, 京城这里万一有什么变故,他可就鞭长莫及了。
再者说,他堂堂皇子出降一州, 不是领大都督职, 而是跟仓曹们一起搞什么稻米研究, 看起来跟流放有什么区别?过得一年两年, 朝中还会有什么人支持他……那啥?
可话放出去了,就像刚才众人不好驳他入实验室,现在他亦难找到合适的借口拒绝且又能挽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秦峻身上。
秦峻:“………………”
皇帝更是饶有兴趣, 问道:“老三觉得杭州如何?”
不如何!可是秦峻不敢这样说。
“父皇,杭州自然是极好的, 我天.朝泱泱大国, 三百六十一州,何处不是极好。”秦峻边吹边疯狂想辙, 一眼瞟到林福,顿时有了,“父皇,儿没做过农事, 贸然主事怕是不妥,不若让林员外同往,她主事, 儿为副。”
呵,就看你林福愿意不愿意被“流放”到杭州去了,刚入朝为官还未站稳脚跟,想必是不……
“好的呀。”林福嗓音脆脆,欢欣之情溢于言表,“能得三皇子为副手,想必稻米研究定能一日千里,‘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的盛况指日可待呀!”
秦峻:“………………”
你是不是傻,你都要被“流放”了还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林福直直盯着三皇子,笑得可开心了。
——来呀,同归于尽呀!老子倒是无所谓研究稻还是研究麦,研究杂交水稻老子更乐意,要知道种花家的袁爷爷可是我偶像!
这两人互相盯着对方,都丝毫不让。
林尊瞅着三皇子气不过,朗声道:“三皇子,屯田司的研究组才刚刚开始,下官以为,林员外恐怕暂时是没法去杭州的。”
太子顺势道:“老三,林……员外也说了,已经将资料给你整理好,你只需要掌控全局,事有下面的人去做,依孤看,并不需要林、员外同往,林员外在京城更有大用。”
若能就此将野心勃勃的老三扔去杭州,就太好不过了。
“我倒是觉得,老三还是别去给屯田司添乱才好。他哪懂什么农事,以前跟着父皇举行耕籍礼,他拿着耒耜都差点儿打着自个儿的脚,可别到时还要林员外处处照顾他,耽误了研究。”秦崧看向秦峥,说:“太子以为如何?”
秦峥回视,片刻后才道:“大兄所言极是,老三一贯毛手毛脚,可以想见会给屯田司添多少麻烦,还是跟着鲁尚书听事比较好。”
秦崧又看向秦峻:“老三觉得呢?”
秦峻抽了抽嘴角,不情不愿道:“弟听大兄的。”
秦崧又问林福:“林员外觉得可好?”
林福:“甚好。”只要没有祖宗来。
此事就这么办了,实验室不会来祖宗,经费也有了着落。
就在林福以为可以告退时,御史大夫牧良玉出列,先朝皇帝一揖,然后面向太子。
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牧良玉和太子身上,皆是了然。
太子的表情管理还没做到喜怒不形于色,阴着脸看牧良玉。
朝廷新贵林福晏陈二人满头问好。
接下来,就是御史大夫牧良玉的表演时间。
就见他引经据典骈四俪六的一通说,把太子讽谏了一顿,太子还不能反驳只能听着,末了还要表示自己已经虚心受教改之勉之。
林晏二人惊呆了。
林福虽然日日上朝,但这些日子都是议事,从未见过御史台讽谏君王或弹劾朝臣,这是第一次见,不能怨她大惊小怪。
晏陈也是第一次见,但与林福单纯的大惊小怪不同,还看向牧良玉的目光满满都是崇拜,仿佛下一刻就要拜倒在牧大夫的脚边,请求他收自己为徒。
林福瞧见他这模样,顿时心生危机感,屯田司最强嘴炮可不能让御史台勾搭走了。
她趁着众人不注意,踹了晏陈一脚,小声提醒:“闭上嘴巴,口水流出来了。”
晏陈赶紧摸了一下自己的嘴角,什么都没有,忿忿瞪林福。
牧良玉讽谏完毕,皇帝瞧着太子脸色不好,心底有些失望。
东宫官除了三师三少及太子宾客,其余官员的任免提拔基本上都是由太子经手,尤其是在太子十六七后,皇帝有意让太子锻炼为政用人的能力,除了上次撤换一批东宫官,皇帝基本上是不插手东宫事务的。
可太子的用人之道,让皇帝是一而再的失望。
工部屯田司征用各衙门的公廨田,难道只有太子詹事府有意见吗?
可别的衙门都没动静都在观望,太子詹事府却跳出来做出头鸟,可见这太子詹事府上下官员不是蠢就是自视甚高。
太子身边都是这样的人,太子用的都是这样的人,皇帝能不失望么。
其实,这还是其次。
真正让皇帝对太子感受一丝失望的,是牧良玉讽谏时,太子沉黑的脸和眼中的不服与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