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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八姑娘鼓着脸不敢说话。

所有的反对之声都没了,林福满意了,说道:“今天呢,我就教你们什么叫做‘一损俱损’,从明天开始,你们几个,全都去云苍阁小花园里耕地种麦,直到这一茬麦子收获为止。”

六位姑娘齐齐惊呼:“让我们耕地种麦?不可能!”

林福:“为什么不可能。当今圣上尚春耕时节亲自下地耕作,皇太子亲自扶犁,文武百官皆劳作。你们一介白身,安敢挑三拣四。”

八姑娘哭唧唧说:“可是、可是我们不会耕作呀……”

林福:“不会就学。瞧瞧你们,连种个田都不会,还敢大放厥词,脸呢?”

六位姑娘齐声痛哭,这次哭得最真情实感。

林福转头笑眯眯对老太太说:“阿婆,我这样的处罚怎么样?既罚了她们,又能让她们学会一门技能,还能教会她们各种人生道理,比如:同气连枝、心怀感恩、民生多艰。一举数得,寓教于乐。”

老夫人:“……”

说了那么多,实际上就是想把小花园拿来种麦吧!

罢了,种就种,连当今圣上都搬出来了,再不让她种,谁知她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第27章

老夫人一声令下,全府上下都动了起来。

林尊得知后惊呆了, 找到母亲问:“咱们真在自个儿府上种麦子?”说出去真不会成为全京城笑柄?

老太太无奈叹道:“种吧种吧, 不给她种,她是不会死心的。”

林尊:“……”

那……那好吧, 就种吧。

花匠们听五姑娘指挥,把云苍阁小花园里的花木移出来, 大部分移去了景明院栽种。其他的,小的栽种在盆中送去各个院子观赏,大的就府中其他地方挤一挤种下。

各处庄子上人将留的麦种送来一小包, 采买的人也四处去给我五姑娘踅摸不同地方产的麦种。

府里进来了几个擅于耕种的农妇, 都是从各地庄子上精挑细选出来的人才。

各院姑娘那儿……也备好了便于劳作的粗布短打。

林嘉芩拿到祖母让人送来的短打,当即就哭了一场。

“阿娘, 我不想种地。”林嘉芩哭唧唧。

黄氏木着脸:“这能怪谁,还不是怪你自己。”

她跟聂氏大打出手, 林敬下值回来就跟她大吵一架, 甚至连休妻之言都放了出来。

她是真的怕, 也是真的恨。

林嘉芩嚎啕大哭:“我今后都没脸见人了!”

黄氏也想哭,他今后怕是与丈夫彻底离心了。

不管林家六朵花多么不情愿, 种地这事是改变不了的了。

林福得偿所愿, 还多了六个免费劳动力,高兴的让秋夕给裁上一条红布,让林昉大兄弟挥毫泼墨,写上——

学技术当能手 做贡献祝东平侯府忆苦思甜实践活动圆满成功

林昉大兄弟非常无语:“你这都哪儿学来的?”

“标语很重要。”林福认真道:“它有宣传思想和精神的作用,增加人的社会意义, 激励性的标语能对人的思维产生一定的感性作用。”

林昉思忖:“这是怎么个说法?”

林福:“举个例子:你种地,日复一日劳作,累得要死,也就是种地。但有一天,我不停地在你耳边说,你种地是在为国家为百姓做贡献,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陛下知道了都会亲口夸奖你,你是不是就很有动力,恨不得把天下之地都耕种了?”

林昉:“……”

无语归无语,但林福这番话引起了林昉的深思,他把林福要的横幅刷刷写完,就把妹妹赶出书房,琢磨着给圣人上疏。

林福拿到横幅,让人挂在云苍阁的墙上,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有人不识字没关系,就让识字的人口耳相传,不多时,整个东平侯府的仆役就都知道了,五姑娘要带着其他的姑娘们耕地种麦,体会稼穑之难,体恤农人之苦,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大事。

——“咱们侯府的姑娘真是了不得,亲身体会农人艰难,这满京城哪家小娘子能跟咱们府里的姑娘比。”

——“是极是极,五姑娘不愧是侯爷血脉,这忧国忧民、忠君爱国,和侯爷是一模一样。”

林福听了仆役讨论的话,点头。

厉害了我的爹,这夹带私货的能力杠杠滴。

东平侯府这事本来就有挺大张旗鼓了,消息自然是不胫而走,很快各府邸都听到了这事。

“哈哈哈,林伯朗的妹妹可真是有意思,竟然亲自下地种麦,还种在自家府里,不一般,不一般。”信国公世子徐劭拍案大笑。

“我倒是觉得林家女郎不同于普通女子,徐世子不该用如此轻慢的语气说她。”新科进士校书郎高拱说道。

徐劭叫屈:“我哪有轻慢,你可别乱说,林伯朗知道了肯定找我麻烦。”

“我倒是挺想瞧瞧林家女郎,这样的奇女子,别说在京城,就是普天之下怕也少见。”金吾卫大将军之子曾伋如此说道。

其余人纷纷表示也对林家女郎很好奇。

被抱错十余年,竟找了回来;

跟皇子哭穷,父亲竟升了官;

在府中种麦这么奇怪的行为,竟还说成是忠君爱国了。

果真是奇女子,果真是世间少有。

既然大家都很想去瞧瞧,徐劭一拍板,说:“我去跟林伯朗说,等休沐了,咱们去他家见识见识如何种麦的。”

众人纷纷称好,就拜托徐世子去说项了。

当天,林昉下值后就被徐劭叫去吃酒。

两人到了平康坊郑举举娘子家,郑都知亲自出来陪席,还有她家艳名在外的几个娘子。

乐音袅袅,美人环侍,推杯换盏,酒酣耳热间,徐劭将此次请吃酒的目的说了出来,得到林昉无情的拒绝。

徐劭:“为什么不行?从你家老太太娘家那算,你那嫡亲妹子也是我表妹,我去瞧瞧表妹怎么啦!”

林昉:“你怕不是去瞧表妹的,是去看热闹的。”

徐劭:“……那你家确实热闹么。”

林昉:“而且你肯定还会带不少人一起去看热闹。”

徐劭:“……”

林昉:“想都别想!”

徐劭:“别呀,伯朗,大家都是仰慕表妹这样的奇女子,没有恶意的。”

林昉:“你们的仰慕,就是最大的恶意。”

徐劭垂头丧气。

林昉冷哼:“你下次再这么不着调,可就别怪我翻脸了。”

徐劭垂着头闷闷说:“知道了。”

林昉端起酒杯喝酒。

片刻后,蔫了的徐劭又满血复活,“伯朗,就我一个人去,总可以让我见见阿福表妹吧?”

林昉:“……”给你个白眼,你自己体会。

东平侯府种麦的这件事被当做奇闻异事,不仅在京城世家高门里流传,市井里也有了各种传闻,很快,就连禁宫里也流传开来,传到了皇帝耳朵里。

紫宸殿里,太子秦峥受诏前来,拜见过皇帝后,皇帝身旁伺候的常云生将一封奏疏呈于太子。

“太子瞧瞧,这是昨日中书令送来的。”皇帝道。

“喏。”太子恭敬应道,翻开奏疏细看起来。

这封奏疏是中书省补阙林昉上奏,关于标语口号宣传之用。

太子看完奏疏后,对皇帝道:“东平侯一家皆可称之国士。”

皇帝笑了一下,问太子:“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的东平侯府种麦之事,你可曾听闻?”

太子道:“回父皇,儿耳闻一二,说是林家女郎规矩不好,东平侯却宠着,任她胡闹。”

皇帝道:“你看了林补阙的奏疏,可还觉得林家女郎是在胡闹?”

林昉的奏疏最后写了一句“由吾妹所启”,可谓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

“传言之事,向来不可尽信。”太子道:“然林家女郎这事闹得街头巷尾皆知,到底损了女子名节,不妥。”

皇帝没有评价太子,而是对常云生道:“你叫人来给太子学学林家女郎的那番话。”

“喏。”

常云生退出殿内传讯,不多时,两名一身黑衣长相平凡的男子跟着常云生进殿,依次向皇帝和太子行礼。

太子眼眸微微颤动,这两个扔进人群里就难以辨认的人,正式诡谲莫测的察事听子。

两位察事听子得了皇帝之令,就开始说起东平侯府之事,从景明院花草被毁开始,到两府夫人太太大打出手,西府姑娘执拗不认错,最后是林福那一番“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的激昂陈词。

太子听了难掩诧异,很难想象这话竟是处于女子之口。

“林家女郎大胸襟、大气魄,儿不如。”太子向皇帝微微垂首道。

皇帝摇摇头,说:“林家女郎确有其过人之处,太子也不必妄自菲薄。你乃国之储君,你要做的,是成为一个合格的执棋人。林家女郎确实是大胸襟、大气魄,然你当朝太子岂会比不过一介女流?”

“父皇教训得是。”太子道。

皇帝道:“朕曾多次教导你,为政者,最忌偏听偏信。江山是你手中的棋盘,名臣良将是你手中的棋子,你要下好这盘棋,成为比肩尧舜之帝王,就要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多谢父皇教诲。”太子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

皇帝见其受教,略感欣慰,怎么说都是自己精心培养寄予厚望的太子,虽还稚嫩了些,储君之威已初现。

“惟德是用,惟才是用,不拘出身世家还是寒门,有德有能这居之。”皇帝说:“听闻林家女郎在家中种麦是要实验新的耕种之法,这便是德才兼备之人。”

太子道:“林家女郎真乃奇女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