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一个轮回一般,皇宫内乱做了一团,到处都是因为受到惊吓而四下逃散的宫女太监,京城保不住了,皇宫保不住了,楚元析的皇位保不住了,这是已经是每个人的共识一般了。 昔日整个大周最井然有序的地方,如今也是这世上最混乱的地方,一如当年楚元析打进京城的时候一般。
局势朝着可以预见到的不可挽回的地步凶猛的发展着,楚元析浴血奋战的几日,到了今日心中却突然变得平静起来了。成王败寇,他从来不是输不起的人,只不过想起妻儿,心中无法控制的涌起了一股愧疚于自责,他终究是没有能够将他们保护好!
楚元析的脚步加快,大步流星的朝着椒房殿的方向走去,他身上的已经被血水染红,如同穿着一件红色的铠甲一般,脸上也是沾着厚重而粘稠的血液,几乎只有两只眼睛露在了外面。
他没有理会路上的宫人看他如同看着饿鬼一般的眼神,笔直的坚定的朝着椒房殿的方向走去,迫切的想要见到自己的妻子与孩子。
除了对皇后忠心耿耿的几个宫人之外,这里大部分的人都逃走了,谁都知道楚寒灏最恨的人不是楚元析,而是住在这里的哪一位!
昔日代表着三千宠爱的椒房殿,此刻显得凄冷无比。
楚元析的脚步在路过院子中央养着小金鱼的水缸前面顿了一下,因为无人再有心打理,里面的金鱼早已经饿死了,翻着鱼肚子,凄凄惨惨的漂浮在水中。
他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微微一愣,随即将鱼的尸体拨开,用水舀了些水,将脸上的血渍清理了一下,虽然不至于变得整洁,但是也不似方才那般的吓人了。
屋子里面还是如春天一般的温暖,他从门口静静的进去。
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面放置着一张婴儿床,旁边坐着一个绝美的女人,女人面色宁静,手轻轻的拍着孩子,嘴里面轻声哼着摇篮曲,仿佛外面不管如何的翻天覆地,这里还是温暖宁静一般。
楚元析走了进去,将脚步放的轻轻的,好像怕吵醒摇篮之中的孩子一般。
他走近,从后面轻轻的将女人的腰环住,轻微的叹了口气。
女人的眸子黯然了一些,轻声问道:“已经完全没有机会了吗?”
“对不起!”楚元析自责的说道,他随即唇边挑起一抹无奈的笑意,“大势已去,楚寒灏约莫还有半个时辰就能够来到这里了!”
“他们呢?”高若言问道,“我的家人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生死未知!”
“唉!”高若言幽幽的叹了口气,“这大概就是命吧,爷爷说他不后悔,成王败寇,愿赌服输,到底还是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嫁给我,从来没有后悔吗?”楚元析因为疯狂的杀伐而冰冷锋利的心顿时柔软了下来,将女人收的更紧了一些。
“为什么要后悔呢?”高若言轻声说道,“你给了我一个女人最高的地位,你给我了你独一无二的宠爱与爱情,你把你能够给我的东西全部都给我了!”
“可是我却还是让你落到了现在这么的境地!”楚元析叹道,“我可以死,但是我不能够眼睁睁的看着你跟孩子也收到我的牵连!”
他从怀中拿出了一份文书,看着高若言带着泪光的眼睛说道:“我在山西还有五万大军,这是降书,你将此份文书交给楚寒灏,换他留你们母子一命!还有,你将我的人头交给他,凭着你们以前的情谊,他不会为难你的……你若心中还有他……”
“别说了!”高若言呵斥了一声,“你当我是什么人!我既然嫁给了你,就愿意同你同生共死……”
“你让我们的孩子怎么办呢?”楚元析苦笑了一声,继续捧着她的脸说道,“知道你的心意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可是你得为了我们的孩子活下去!记住了吗?”
高若言泪流满面,艰难的点了点头。
外面已经响起了喊杀的声音,楚元析拿出匕首放到了高若言的手中,说道:“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情不是登上皇位,而是跟你成亲的时候。以后没有我,你也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还有,我爱你!”
他又走到了摇篮边上,将摇篮你们的孩子深深的看了一眼,然后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随即抓着高若言的双手,将她手中的匕首狠狠的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高若言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惊讶的张大了嘴,不断的摇着头,她想要说什么,可是喉咙之中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知道楚元析倒在了地上,才从喉咙之中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声。
她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抓着衣服的前襟,退了好几步,才在椅子上面坐下,看着楚元析的尸体,看着他眸子里面的眷念,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如果不爱他,为什么这一刻的心会这么痛呢?
楚寒灏带着大军将椒房殿包围的时候,椒房殿外面只剩下少数几个宫人,想要尽最后一丝力量保护里面的女主人,虽然是螳臂当车,但是却也值得敬佩。
宫人被大军用乱箭射死,楚寒灏挥手让他们停止攻击,他目光冷厉的将屋子看了一眼,重新回到皇宫并未让他的面色有好转,反而更加的阴沉。
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站在这个自己母后曾经居住的地方,曾经那些或是痛苦或是欢愉的回忆全部一股脑儿的涌现在了脑海之中。
他大步流星的进入椒房殿,目光锋利凛冽的将里面的情况看了一眼。
楚元析的尸体躺在屋子中央,血水一直流到了门槛儿,高若言一眼冷漠高贵的坐在主位,手上握着一把带血的匕首,旁边不远处是熟睡的婴儿。
她似乎跟记忆之中的人还是一样,如果说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为人母的她更加的风情万种,当上皇宫的她更加的雍容华贵。
楚寒灏唇边泛起一抹讽刺的笑意,眼神却如寒冬一般:“你杀了他。”不是询问,是陈述。
高若言咽了口唾沫,慢慢的将眸子抬起,她的背脊笔直如雪峰一般,即便是到了四面楚歌的境地,她还是在努力维持着作为一个皇后,作为一个女人的尊严。
她宁愿自己是为了权力,为了活下去而无情无义之人,而不愿别人可怜她,嘲笑她。
他想要看到她后悔?她便偏不让他如愿。
“这算是给你重新回到皇宫的贺礼吧!”高若言冷漠的脸上泛起一丝浅而淡的笑意,目光平静之中带着丝丝讥讽,没有楚寒灏想象中的惊慌失措,痛苦害怕或者后悔不已。
“这果然才是你的风格!”楚寒灏呵呵冷笑,他慢慢的走到了婴儿床旁边,看着里面睡熟的婴儿,“好可爱的孩子!”
高若言的面色这才闪过一丝害怕,咬了咬唇说道:“孩子是无辜的……”
楚寒灏突然转过来,冷声说道:“孩子是无辜的?楚元析又杀了我楚家多少孩子呢……诚亲王的嫡子被楚元析杀死的时候,也不过这孩子现在这般大吧!”
“我不是在求你放过这个孩子!”高若言的声音突然尖锐冷厉起来,“我现在是在跟你谈条件!”
她扬了扬手上的文书又道:“这一封是山西五万大军的降书,不知道我们母子是否能够抵得上成千上万将士的性命!”
楚寒灏的眼睛微微一眯,没有立即答话。
高若言从椅子上面起身,缓缓的跪在了楚寒灏的面前,说道:“我们母子对你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希望你能够放我们一条生路!我知道你恨我,你也应该恨我,可是现在跪在你面前的不是曾经背叛你的情人,而是楚元析的皇后,摇篮里面的不是你的情人的野种,也是楚元析的骨肉。如果你想要山西长治久安,如果你想要挽救数万人的性命,那么请你为了大局考虑,考虑一下我的话!”
“就是看在曾经的情分上面我也不会杀你的!”楚寒灏嘴角一扬,“我虽然恨你,可是我也宁愿看着你以更沉重的方式活下去!既然你给我准备了厚礼,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他扬了扬手,手下随即推着一人入内,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高若琪,他手上端着一个盘子,颤颤巍巍的跪在了地上。
楚寒灏将盘子上面的红布掀开,里面是两颗人头,分别是淮南王以及淮南王世子也就是高若言的父亲。
“皇祖母还有父皇的死人都跟你有关,我杀你爷爷还有父亲,一命尝一命!”楚寒灏淡淡的说道,“你应该没什么好说的吧!”
“你说的不错,一命还一命,这是应该的!”高若言的泪水忍不住往下落,她倔强的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而这个时候,摇篮里面的孩子却似感受到了那股肃杀之气一般,终于苦哭闹了起来。可是他这一次哭闹,却没有似往常一般,有许多的人前来哄着,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孩子歇斯底里的哭了起来。
屋子里面的氛围,因为孩子的哭声而变得凄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