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审还在继续,陈律师的思绪还停留在苏子曾刚才的那番话上,她回答的很巧妙,可是除了这样回答之后,就算是经常出入法庭的陈家春也想不出还能怎么回答。
苏子曾做完陈述之后,法官终于示意她可以离场了。走下证人席时,苏子曾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常池在她身旁走过时,并没有看她,而是自顾自走过。苏子曾走到了旁听席上,和被告席上的常玫对视了一眼。
常玫看向了站在了证人席上的常池。由于不满法官的开庭通知还有怀疑陈家春的控辩能力,常池并没有像苏子曾那样演练过证词。但常玫相信,常池应该能够自如的应对这样的场景。
对方的控诉律师一上场,就咄咄逼人:“常池小姐,我想请问,你是否在这几年间担任了苏氏的财务副经理?”
“是的,”照着职位说,应该是身为财务经理的佩罗更早出庭,但是佩罗入苏氏较晚,而有关案件的涉案时间也更早些,所以陈家春先安排了常池出庭。
“那么你是否对苏氏的矿区作业情况有所了解?”公诉律师再问道。
“是的,”对于这样的盘问,常池只想尽早结束。在她看来,苏子曾刚才的那番回答,已经将常玫推进了监牢。
“那么你是否知道在此过程中,苏氏有任何人员,涉嫌不当操作,从而导致了这起矿难的发生?”公诉律师在做着诱导,资料上显示,常池和被告是母女,她应该是最容易受动摇的那一个。
“我知道,”常池的回答让法庭里的人都为之一振。
苏子曾刚缓了下来的心又被拎了起来,常池想说些什么?她难道调查出了些什么,怎么事先没有告知陈律师。
“矿难的事情是由苏庆长和苏子曾两父女一手策划的,他们为了节省公司费用,克扣了购买安全设备的费用,他们还隐瞒了矿难发生的消息,导致了矿难事故发生时,没有得到及时处理,”常池的话让苏子曾再次成了众矢之的,连苏氏旁听席上的人,都用了愤怒的眼神看向了苏子曾。
苏庆长不在现场,所有的谴责疑难都投向了苏子曾。她看着常池,脸色微变,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庭间最是受惊的不是苏子曾,也不是拼命稳住方寸的陈家春。“闭嘴,”被告席上常玫整个人扑了出来,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激动过,“你给我闭嘴。”
常池说完之后,正要砍苏子曾怎么回答,想不到常玫的反应比苏子曾还要剧烈。常玫听着陈家春的意见,在庭审前特意请警察局帮忙安排了理发,她还换了身衣服,为得就是给法官还有陪审人员一个好印象。
可是这一切,都毁了。在常池说出那些话时,常玫只觉得眼前一黑,仿佛全世界都塌了下来。
“妈,”常池也被常玫的激烈反应吓到了。她是在帮自己的母亲,为什么常玫会有这么样的举动。
庭警拉住了常玫,陈家春也走上前去,安抚常玫,庭间有些混乱,鉴予新出现的情况,陈家春要求法官暂时休庭。
法官同意了这一要求,公诉方的律师则是一脸的喜色,想不到他们没费多少功夫,就让对方的阵营混乱了。
常池快步走下了证人席,她得快些出去,商殷还在外头等她,她不想留下这里,受了苏子曾等人的非难。
苏子曾没有上前去阻拦常池,陈家春没有上前去询问常池。
一个人影,挣脱了在她身旁的庭警,常池被突如其来的一个耳光打懵住了。刚走进了庭内的商殷连忙上前,挡住了还要继续动手的常玫。
原本往外走的人都回过了头来,看着这场母女间的闹剧。
“你做什么?她是在帮你,”商殷脱下了墨镜,脸上的那道伤疤看着有些狰狞。
“我在教训我的女儿,谁也不要拉着我,”常玫看着躲在了商殷身后的常池。
“妈,就算是你打死我,我还是会咬紧证词,就是苏氏父女的错,”常池摸着发烫的脸颊,愤恨地说着。
“你要害死你的亲生父亲和你的亲妹妹吗?”常玫的话是从口里一个字一个字的憋出来的。
每个字都用了极大的力气,说完这句话后,她的脚下一个踉跄,苏子曾下意识地扶住了她。
亲生父亲和亲妹妹?常池的手停了下来,她放开了商殷,难以置信地看着常玫,还有扶住了常玫的苏子曾。
苏庆长是她的父亲...苏子曾是她的妹妹。这都不是真的,常池不能相信常玫口中所说的一切。她的亲生父亲,不该是那名醉汉么,那个躲在了第六区的可怜的老男人。而她的...妹妹。
“妈,你在骗我,”常池的声音带着不自信,她的眼惊恐地瞪大着。
“常秘书,你没有必要因为她的供词而撒谎,”苏子曾扶着常玫因为伤心和愤怒而站不稳的身形。她也以为常玫说的是假话。
如果她和常池是亲姐妹,那...乔初当年又为什么要和苏庆长走在一起。她不可能弃怀孕了的常玫与不顾,和苏庆长结婚。
“我没有撒谎,到了今天,我还有什么必要撒谎,”常玫推开了苏子曾,任由着庭警将她押送开,“如果你们不相信,可以去医院验一验。”
法庭里围观的那些人这才散开了,商殷将呆傻住了的常池带了出去。
苏子曾站在了空荡的法庭里,她看了看法庭的门外,还是没有看到佩罗。他究竟去了哪里,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佩罗又去了哪里?
“苏小姐,请振作点,”陈家春走到了苏子曾的身旁,低声安慰着,“我们需要研究下,下一步该怎么走。”
“谢谢,”苏子曾木然回答着,无论前路怎么样,她都必须走下去。
“今天庭讯相当热闹,你们没过去看还真是可惜了,”常池和商殷走进了商家大厅,就看见佩罗和温麦雪都坐在了里面。
桌上开了瓶酒,商殷走过去时,给常池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
“我们在商量更重要的事情,”温麦雪一脸的甜蜜,靠坐在佩罗的身旁。
常池被商殷强塞进了杯酒,她摸索着,一口喝了下去。酒水进了喉咙,像是刀割一样。
“这么快就结束了?”佩罗看向了常池,见她双眼呆滞,今天的庭审应该很顺利才对,为什么常池会有那样的表现。
“中断了,”商殷狡猾地眨了眨眼,也不将事情往下讲。
佩罗举着的酒杯低了几分,温麦雪睨了他一眼,笑着说道:“苏氏这件案子,是个大案子,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审判不完的。”
“那是自然,原本该有省高院来审判的案子,交到了地方中级法院,不用说也是要耗费大量的人力和物力,”照着z国法律的规定,有重要社会影响的案子是该由省高院来立案调查的。
“就不知道苏家还有苏子曾经不经得起这样的折腾,今天我看她就有够呛了,”商殷又到了杯酒,也不喝掉,只是拿在手里,像是赏玩一样。
佩罗的酒杯搁到了桌上,想站起身来,但又坐了下去。今天,温麦雪约了他来商量订婚的事宜,包括订婚的场所还有礼服。他原本可以推脱,但他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他知道,是该和苏子曾撇清关系了,他们俩已经不该再见面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常池直愣愣地看着佩罗,还有坐在了他身旁看着很是亲热的温麦雪。
“他在这里的原因和常小姐你在这里的原因是一样的,”温麦雪不喜欢苏子曾并不代表她会喜欢常池,和商殷在一起的女人,又能是什么好货色。
“你不是和苏子曾在谈恋爱吗?你,”常池停下了口来,她明白了。商殷还有温麦雪,还有佩罗他们都是一伙的。
无论是她还是苏子曾都被设计进了一个局。常池想着今天在法庭上的那一幕,再想着常玫先前说的那些事。
“是你还是他?”常池看着商殷,逼问着,“告诉我,到底是你还是他?苏家的矿难,和你们有没有关系。”
“商殷,恭喜你,总算找了个有头脑的女人,”温麦雪朝着商殷举了举杯,语带讥讽。
常池再看向了桌面上摊开的那些婚纱礼服册,“是你!”
“够了,商殷,好好管教你的女人,不要像是疯狗一样,胡乱吠叫,”佩罗被问得更加心烦意乱。
“上楼去,接下来几天,你先不要出去,”商殷示意佣人,将常池带上楼去。
常池甩开了佣人,“你们是要监禁我么?”
商殷耸了耸肩看向了佩罗,大厅里坐着的三人中,佩罗才是真正有决策权的。
“既然你已经做完了证词,那么我想已经没有必要再让你在法庭上出现了,”佩罗的话才说完,常池就被佣人硬往楼上推去。
楼上传来了常池的怒骂声,关门声后,一切都恢复了安静。
商殷看着那些婚纱照,吹了声口哨:“不错么,连地址都选定了,需不需要我担任伴郎。”
“到时候再安排,”佩罗并不想将订婚的事过早的公布于众。
“对于今天的庭审,你们就一点兴趣都没有?”商殷还是不死心。
“我对今天的庭审没兴趣,我唯一感兴趣的过几天的庭审,”佩罗身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并没有查看,温麦雪的手探进了他的怀里,自作主张看了眼来电的号码,“是苏子曾。”
苏子曾拨了两通电话后,佩罗还是没有接听,她心里有些不安,从开庭前一晚,到现在,佩罗都没有联系过她,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苏小姐,”陈律师的声音将苏子曾又拉回了现实中,“我想你能够认真告诉我,苏董事长和你本人真的和这起矿难无关?”
陈家春听了常池的证言之后,也怀疑起了苏子曾的话来了。
“陈律师,我以为,只有完全相信你的委托人,你才能打赢这场官司,”苏子曾的回答,让陈家春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中。
“苏小姐,我只是想确认...”陈家春自诩在法庭上以灵敏的口才见长,可是被苏子曾发亮的眼眸盯着时,他却不知该如何往下说。
也坐在一旁的周大根想充当和事老,调解下气氛。
“我觉得我有必要再和佩罗先生商量一下,”陈家春也觉得有些郁闷,他勉强接下了这场官司。现在官司才刚开始,他和当事人就不好沟通。
“委托佩罗找你的是我,”苏子曾斩钉截铁地说道。
“是你?可是我一直以为...是佩罗先生选中了我。你又为什么要聘请我,我只是个籍籍无名的新律师。”陈家春答应佩罗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感谢他对自己的信任,毕竟年过三十还没多少名气的他并不是外人眼里最合用的律师。而苏氏却将这个重担全都托到了他的身上。
巨大的压力,可以压垮某些人的肩膀,也可以挺直一些人的脊梁,陈家春和苏子曾很幸运,他们都是属于后一者。陈家春经此一役,会提早跨入竞争残酷的司法界,而苏子曾经此一案,会更加沉稳地托起苏氏的将来。他们俩都是烈火中涅槃新生的那种人。
不轻易被击溃,也不轻易放弃。
“因为你是一个好律师,你以后可以帮助很多人,苏氏只是你的一个开端,”苏子曾微笑着,说出了这句话时,她的手握在了陈家春的手上的。
“我...”陈家春再次愣住了,他想了片刻,苦笑道:“苏小姐,你这是在对我用美人计吗?”
“这只手可不是属于我的,”苏子曾莞尔一笑,她将手平摊在了灯光下,她的手纤细修长,保养的很好的一双手。
“是属于苏氏的,代表了苏氏几万名员工,”苏子曾脸上,是最明朗的笑容。
周大根和陈家春都看得呆住了,此时的苏子曾,周身仿佛闪现出一层红光,柔和了她面庞,坚定着他人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