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豫章的那天上午,父王让我和雅颂落霞在滕王阁顶楼休整。我知道那个可恶的伶倌一早就会来见我,所以我想做些有震慑力的事情吓走他。
我威胁二位先生说:“倘若今早你们不把我伺候好,下午我便将你们过去所做种种告诉那个叫秋月的伶倌。”
二位先生被逼就范,坐在精美的软榻上,我清楚听到木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来人的长相很是叫人失望,该是我这辈子见过最老最丑的伶倌。
“你就是那个叫秋月的伶倌?”我侧头看他,语气只剩挑衅。“我还当你长得有多好看,原来不过如此!”
伶倌被我说得自惭形秽,他一句话都没有反驳,只是伸手将木门重新关上。
我以为事情会就此作罢,却不想雍国侯又把门打开。在我印象里雍国侯是个一辈子都不会生气的人,可开门进来的雍国侯暴怒得像是一直猛兽!
“啪!啪!”雍国侯一边一耳光,挥手将二位先生打翻在地!二位先生没有求饶,他们绝望地坐在地上,似乎是等待雍国侯下一道死罪将他们的性命夺取。
“人面兽心的混账东西!”雍国侯再两脚将二位先生踢出门去,“连我的佶儿都干玷污。才出王府几年,你们这两只畜生竟然道德沦丧至如此地步!”
我舍不得二位先生受伤,拉住雍国侯的手说:“亚父,莫要为难二位先生。”
雍国侯被我一声亚父震慑住,他回头将我衣襟拉好,打横将我抱了起来。“以后为父亲自教导佶儿,定不会让佶儿再遭奸人毒手。”
我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雍国侯是我亚父,以后我可光明正大地做雍国侯的儿子。
可雍国侯还没抱着我走出那间屋子,一群侍卫突然冲了进来。
“人不在!”带头的侍卫在屋子里跑一圈后大声叫唤,“快搜!到处给我去搜!他肯定跑不远。”
雍国侯手上力道突然加紧,他瞬间变得很紧张,眼睛死死盯住胡乱翻找的士兵。那些士兵穿得是父王亲兵的衣服,父王这是要让他们来找谁?
很快,父王带着另一群士兵从楼下走了上来。“哦?辄之!我说你方才怎说不上两句话就走了,原来你在这里。辄之且随我回去继续吃茶,难得与辄之重逢,本王尚有许多话想与辄之说。”
雍国侯的表情非常警觉,他带着我一步步往后退。“请泰王殿下见谅,微臣刚与佶儿重逢,望殿下容微臣与佶儿多处一段时间。”
父王嗤笑一声,向我招手说:“佶儿,到父王这里来。”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站在门口的父王不是真正的父王,他像是被妖怪附了身,眼中戾气很重。
“佶儿别怕,为父会保护佶儿。”雍国侯将我放到身后,他站直身子替我挡住父王和士兵。
只可惜雍国侯势单力薄,门口只过来两个士兵便将雍国侯拖出门去!
“亚父!亚父!”我慌了,我不知道父王为何要这么做。我对着门口说:“父王,求你放开亚父。”
父王似乎是没有听到我的话,他挥手说:“带走!”
押住雍国侯的两个士兵没有犹豫,直接将雍国侯拖下楼去。
为什么?为什么父王要抓雍国侯?
“父王!”我跑到父王身前,“亚父做错了什么你要抓他?”
父王深吸一口气说:“佶儿,你若还认我这个父王,你就要为父王着想。雍国侯此人很危险,有他在,我便性命堪忧。”
我嗓子眼一紧!“父王这是要杀亚父?”
父王低下身,拍拍我的肩膀说:“你生父不过一介浪子,雍国侯又非你生父。佶儿需得帮为父除去这两人,日后才有我们父子江山永固。”
我没有一口应下,因为我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在父王眼中,我生父是罪人,我便是罪人之后。罪人死了,我又能活多久?
父王对我的表现很不满意,他让老太监将我关在顶楼,不许我出门,更不许我去找雍国侯。
我在顶楼无所事事住了一天,第二天上午老太监来给我更衣时说:“公子何必与王爷作对?王爷养育公子这许多年,难道在公子心里王爷还不及一个伶倌?今日公子且和王爷说几句好话,以后公子还是王爷的小公子。”
老太监带我下楼,我心里拿不定主意。我是该支持父王,还是该劝说父王?
我一步一踟蹰,走到一楼时身后突然穿来一声奇怪的声响,像是有什么重物落到地上。我回头一看,方才跟在我身后的老太监不见了,楼梯上空无一人。
这事奇怪,难道这老太监还学会遁地不成?我想折上楼去看看,是不是老太监在楼上摔倒我没发现。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个声音说:“请公子随奴才去花园给王爷请安。”
我往楼下一看,是个小厮在说话。思索片刻,我没有折上楼去找老太监,而是跟着小厮继续下楼。
滕王阁里的下人我都不认识,这个小厮也不例外。走到一处回廊,小厮退到路边说:“王爷就在前面凉亭,公子可自行前往。若是有别的事,公子再吩咐奴才便是。”
我没再理会小厮,独自沿着回廊往前走。
拐过两道弯,我突然看到回廊尽头坐了一个人。他背对着我坐在凉亭边,一双脚垂在亭子外面轻轻地荡着。从背影看,他是那般悠闲,时而歪过脑袋看看天,时而低下头去用脚尖点拨水面。
他没有梳发髻,耳边两条精致的麻花辫将一头银发完全收敛。雪白的银发垂落到腰间,配上他淡粉色的褥裙,像极了异志中描写的银狐。
“你是谁?”我知道他是故意将我引到此处,可我心里总有些不甘心。
亭边人回过头,好一张精致妖娆的桃花脸。
相传江南有个伶倌叫秋月,见过他的人都会为他的美貌所倾倒。有无数文人雅士慕名前去一睹天下第一美人的芳容,也有不少风流才子拜倒在他的石榴裙下。
“我是给你守门的侍卫。”他站起身,赤足朝我走来。他的步子很轻,像是刚从枝头飘落的花瓣,轻轻盈盈,或许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
“我不知身边还有你这个侍卫。”我撇过头不想看他,他果然像个女人,准确的说他根本就是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