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荷包里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打开了问染絮说:“第三件事。这个人,你有没有见过?”
染絮认真看着我手中的画像,半晌过后方才皱着眉头说:“眼熟,不记得在哪里讲过。许是在风月居见过。”
苏远夺过我手中的画像,他忍了两天的怒火终是控制不住了!“这不是那个妖道么!”
“是。”我答得肯定,“以前他用的道号是上允真人,不清楚他现在会不会换用其他名字。”
“此人是个道士?”染絮对上允妖道的身份很是怀疑。
我两手一摊,指着自己说:“我都能假装成个女人,他假装成个道士有什么难的?”
“哦。”染絮悠悠开口,凝结在她俏丽容颜下的愁色越聚越深。
“这桃林空气清新,舒适宜人!”我岔开话题,潇洒地在一丈见方之内转一圈,“多谢染絮姐姐盛情邀请,让我们有幸踏足江南桃林。今日春光正好,不如我们移步他处,莫辜负这一江春水向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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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开杂七杂八的混账事不提,我在豫章游玩的这三天是相当尽兴的。白天跟着染絮出门逍遥快活,晚上回来陪着曹瞻小宝宝玩半个时辰。
无论是进门还是出门都有一大群丫鬟小厮伺候着,洗洗小澡,喝喝小茶,这日子过得比我在王府的时候舒服多了。要不是我还要回京复命,我巴不得在滕王阁里住上一年半载再走。
临要离开州府的时候,曹瞻知道我要走,他死死抱住我的脖子就是不放手。
我也舍不得这孩子,我跟瞻儿注定有缘,不然他的表字也不会由我来取。
“瞻儿乖,快放手。”染絮和奶娘在一旁耐心哄着。
可是小宝宝死活不肯松手,不过是一个刚满三月的孩子,发起狠来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
我对着小宝宝脸上狠狠亲几口,万般不舍地说:“瞻儿乖,等叔父去京城买了糖,下次带来给瞻儿吃。”
好说歹说,我们在州府庭院里磨蹭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最后是曹瞻的力气用完了,不得不放手让我离开。
我一步三回头,看着瞻儿在门槛里嘟着一张小嘴,气嘟嘟地看向我的背影。
“我还会回来看瞻儿的!”我朝小宝宝挥挥手。小宝宝肉嘟嘟粉嫩嫩的小脸鼓鼓囊囊,里面不知藏了多少说不完道不尽的离别话语。
既然我和苏远的行迹已经暴露,我们便不用再隐藏身份。晚枫夫妇将我和苏远送到码头,晚枫替我们租了一艘中等大小的客船,载客少但吃水深,我们可以沿长江顺水回京。
晚枫夫妇在船头与我道别。再是如晚枫这般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我都能感受得到他焦躁不安的逐客令。晚枫公子一点秘密没藏是不可能的,只不过这个秘密究竟有多大,有多严重,我一时半会还真想象不出来。
染絮则是拉着我左右寒暄。一直到客船起锚,染絮依然站在江边徐徐挥手。
我站在甲板上与岸上的一双丽人挥手,眼看两张精致的脸蛋渐渐淡出我的视线。
仲春将至,江风疾烈。我还在甲板上愣神的时候,一只大手粗野地掐在我的后脖颈上。
我没有反抗,但也没有屈服,只是挺直了腰杆,与颈上力道相持抗衡。
“进豫章的第一天我见你将那小混混一招制伏,怎生现在没反应了?”苏远问我。
“因为我打不过你。”我回答得简洁明了。
苏远松开我的脖子,他在我身旁负手而立,与我一同眺望江面。
“你还在多少人身边安插了眼线?”苏远问。
我苦笑一声,反问:“你怎么不问问有多少人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
苏远踟蹰许久,又问:“爬到步光床上的那个乐师,若是没有被我发现,他是不是……”
“我不清楚。”我直言道,“所以我想办法把他赶出京城。凤栖不是我安插在步光身边的,但我不敢保证他没有受其他人指使。”
“你那王府当真跟个楼子一样!”苏远时不时就把这句话拿出来老生常谈一次,而且每次说的时候,他都能从中发现新的感悟。
“何止是我那个王府,全天下都跟楼子一样。”我感叹道,“迎来送往皆是利益熏心,没有半点真情实意可言。”
“啧!”苏远咂出一声不敢苟同的舌音。
我发现我又把话说重了,唯一补救的方法就是粘回苏远身上说:“除了敬贤哥哥对我是真心实意的好,只有敬贤哥哥没有把我当蹄子使唤。”
“哼!你这话越说越不中听!”苏远甩开我走回船舱里。苏远转身的力道要是再大些,我整个人都可以被他掀进江水里去。
我不知死活地跟着苏远走进船舱,继续死皮赖脸粘回苏远身上。“敬贤哥哥不要生气嘛,我说得可都是肺腑之言。尤其是拿我府上这些公子一比较,敬贤哥哥是好男人里的模范代表!”
苏远不理我,他自己找个舒服的地方坐下来喝自己的茶。我也跟着坐他旁边,脸不要命不要,死缠烂打粘死他。
船舱里原本还有个艄公,见我和苏远的活动尺度越来越大,艄公终于是承受不住,捂着眼睛跑出船舱去。
我看着艄公离开的背影,终是冷下声音咬出一句话:“真想把这人一跳踢进鄱阳湖去!”
苏远对我的反应十分错愕,最近他总是会表现出这表情。
我起身关上门,确认周围无人监听后才走回苏远身边说:“敬贤哥哥可知为何满朝文武官员那么多,皇兄非要找个毛都没长齐的晚枫来做两江总督?”
苏远蹙眉凝视,道:“难道不是你在皇帝面前举荐了曹深?”
“我干嘛要举荐他啊?!”我发现全天下最会甩锅的就是皇帝哥哥,明明什么坏事都是他一个人做的,但是恶名全是其他人背的!
“莫非……不是?”苏远问。
我突然有一种无力吐槽的感觉,感觉整个人从肉体到灵魂都要被散魂了!
我只能给苏远从头道来:“其实无论这次是否发生地震,是否出现流民南下,最终两江总督这个烫手山芋都将被丢到晚枫手上。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是曹侗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