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那通电话之后，向暖就下意识地等着牧野出现在自己面前。无论结果如何，她终归还是想见到他的，所以本能地期盼着。
一天， 两天，三天……向暖还是早出晚归，每天都把精力给消耗得很彻底，夜里就能勉强睡个好觉。
因为那天听到了紧急号令的号角声，向暖知道牧野肯定是接到了什么紧急任务，所以才会这么多天没有音信。她在期盼等待之余，又控制不住担忧，生怕他在出任务的过程中有什么差池。
这个担忧就像一颗种子落到了肥沃的土地里，一天一天疯长，眨眼就从小苗变成了一棵大树，深深地扎根在她心里，无论如何都拔不出来了。
向暖于是再也不敢有关机的念头，甚至每天都去婆婆的朋友圈踩一踩，就怕错过什么信息。只是，婆婆的朋友圈一直风平浪静，完全不像有事的样子。
公公虽然退位了，但余威仍在，牧野要是有什么问题，公婆肯定会第一时间就掌握消息。
这么一想，向暖又觉得自己是多虑了。也许是这次的任务比较艰难，需要更多时间去完成吧。
时间又过了几天，向暖已经换了两个游玩城市了。
牧野的人没有出现，连一条短信都没有，就跟失踪了一样。
向暖终于急得上了火，再也无心出门玩儿了。抓着手机，怎么也拿不定主意。但担忧战胜了一切，她最终还是拨了牧野的号码。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牧野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是牧野。”
“我是向暖。”
话说出口，向暖的心情一下子就乱了。这两句对话怎么那么陌生？好像他们刚认识的时候，打电话就是这么开头的。
“嗯，什么事？”
向暖听着他冷淡疏离的语气，就像是兜头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冷了下来，甚至控制不住有点颤抖。
上次通电话，他的语气还不是这样冷淡疏离的。难道这么多天过去，他终于考虑清楚了吗？终于觉得离婚是一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了吗？
“没、没什么事。那，就这样吧。”
反正她也只是想确认他好好的，既然得到了答案，也就没必要再废话了。
向暖直接掐断了通话，与此同时眼泪掉了下来。她一手捏着手机，另一只手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明明是自己做出的决定，现在还矫什么情？真是个神经病！
向暖抬手擦了擦眼角，将手机揣进包里，背着东西脚步飞快地走出酒店。可是她再也找不到之前的兴致了，背着东西突然不知道该往何处去，最后就在街上瞎晃悠，几次不小心撞到了人。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又一次跟人撞上之后，向暖终于走进了一家奶茶店。
奶茶店规模不大，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几乎都是双双对对的。
向暖一个人形单影只，对比之下显得有些突兀。为此，她特地找了一个角落里的位置，要了些点心和一杯椰果奶茶。
身边年轻的情侣多半都在咬耳朵，女孩子软软地撒娇，男孩子温柔地哄着，你侬我侬，羡煞旁人。
向暖突然觉得自己进来这里有点找罪受的感觉，于是吃完了点心就端着奶茶走了。途中经过一家玩具店，她立马走了进去，给果果和贝贝分别挑了合适的玩具。
这些天，她走到哪里都保持着这个习惯，所以她如今的行李已经比刚来的时候多一个大箱子了。
向暖一路回到酒店，终于下了一个决定——这次旅行也该结束了。她得找一个合适的城市，重新开始生活。
想清楚之后，向暖就将那些玩具和特产打包寄出去。
李晓敏那一份没有任何异议，直接就贴单走流程了。
寄回军区大院的那部分，向暖犹豫了很久，最终又拖回酒店，决定晚上想个清楚明白再下决定。
夜里，向暖做了一个梦。具体的内容，她已经记不清了。只是醒来的时候，眼睛是湿的，情绪也很低落。
那应该是一个可怕的噩梦。
第二天，向暖刚刚收拾好，房门就被敲响了。她以为是酒店的服务员，打开门却发现外面站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完全陌生的面孔。
“你是……”
“向小姐，你好。敝姓李，是牧野先生委托的律师。你若是不放心，可以跟他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向暖听到“委托律师”几个字就已经意识到什么了，哪里还想得起要怀疑对方是不是骗子？
如果牧野不同意离婚，他肯定会亲自来的。既然来的是个委托律师，那就说明他赞成离婚。
尽管离婚协议书是自己亲手签的字，尽管也料到他可能会同意，可真到了这一刻，向暖仍有种晴天霹雳的感觉。同时，她还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李律师看到向暖的脸色一下子惨白起来，眉头也微微皱起。“你没事吧？”
向暖努力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摇摇头。“没、没事。那个，进来谈吧。”
心乱如麻让她连安全常识都忘了，就这么将一个陌生男人放进了自己的房间，甚至还关了房门。
房间里有一张小圆桌和两把椅子。
李律师在其中一把椅子上坐下，并从包里掏出一个文件夹。
向暖怔怔地看着他，在他开口前突然道：“我去洗个脸，请你等一下。”
站在洗手台前，向暖一次又一次掬起冷水泼向自己的脸，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让情绪真正冷却下来。
总不能让人一直等下去，她只好扯了毛巾将脸一点一点擦干，然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再三确认没有不妥才走出去。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那我们就直接开始了？”
向暖深吸一口气，笑了笑。“好，麻烦你了。”
李律师直接递给向暖两份离婚协议书。“牧先生已经签字了。你看一看有没有什么异议。牧先生说了，不管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尽管提出来，他会尽可能满足你。”
也就是说，这不是她之前准备的那份离婚协议书？
向暖一言不发地接过来，先翻到后面，果然看到了牧野龙飞凤舞的打字。盯着那两个字看了许久，她才松开手，回到首页。她低头想看个清楚明白，可是除了顶头上那几个大字，其他的字迹在她眼里都是模糊不清的。她低头看了好一会儿，还是什么都没看清楚。
“不好意思。”
向暖微微仰起头，吸了一口气，然后拿手用力揉了揉眼睛。
向暖，你不能这么没出息！你不能！
离婚是你自己下的决定，你现在又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这一切本来就不属于你！
忍住！你给我忍住，听到没有！
又是一个深呼吸，向暖终于勉强控制住了情绪，低头瞪大眼睛阅读那些关于财产分割的条款。
牧野对她那份离婚协议书不满意，只可能是这部分，别的根本没必要看。
果然，牧野不仅将原本在她名下的部分给了她，连他自己名下的财产也都一并给了她，他自己算得上是净身出户。
“这……”
李律师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马上接道：“牧先生说了，财产分割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他还说，他没有亏待自己女人的习惯。这些房产，牧先生会帮你租出去，每个月将钱打到你卡上。如果哪天你想卖掉，也可以随时联系他。”
向暖怔怔地看着他，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好，我知道了。”
向暖慢慢低下头去，抓着笔，微微颤抖着一笔一笔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用一种自虐似的方式在心里笑嘻嘻地对自己说：看，你多幸福呀！人家离婚都是被净身出户的，你离婚还一夜暴富了！
“如果没别的问题，那我先走了。”
向暖点点头。
李律师收拾了东西，安静地走了出去。
向暖呆呆地坐在那，突然发出一声笑，接着就是眼泪大颗大颗地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