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舒美说着,又挣扎着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很是缓慢的走到了床边,然后,躺下去,就像是将她的床当成了棺材,她躺下去,就此,与世告别。
她是背对着顾海山过去的,再没有多看顾海山一眼。
躺的平平整整后,那火已经将帐幔烧到了头,烧了梁上,冬日里,天干物燥,这火很快就卷了半间屋子,顾海山被吓住了,想要往外逃,却忽然又有些不忍将姜舒美扔下了。
姜舒美没有看他,自然不知他也是犹豫了一下的。
她说:“顾海山,如若你坚持不肯放过苏小凝和苏凝,你的下场不会比我好的,你会后悔的,夫妻一场,这是我给你最后的警告。”
“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被烧断了,落了下来,火花飞溅,烧到了床幔上,那木制的床,很快就被卷在了火舌之中,巨大的热浪迎面而来,顾海山后退了好几步,转身就跑出了屋子。
他刚出了门,里面就响起什么瓶子被烧裂的声音,火舌从窗户里钻了出来,整间屋子都燃起了大火来。
霍西州拉着顾晚站到了空旷的院子里,顾海山也出来了。
“你放火?”顾晚望着顾海山,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姜舒美是坏,可这么些年,她倒是没有害过顾海山的,顾海山果真能狠毒到亲手杀死她?
顾海山的眼睛一缩:“是她自己找死,她见火烧起来了,就自己躺在床上去了,她自己想死,而且,她那样恶毒的贱妇,她该死!”
顾晚忽然就相信了——姜舒美这一次是真的悔悟了,她那样的人,连死都不怕了,还会怕什么呢?
起了风,火势就借着风势越来越大,顾海山没喊人来灭火,顾府里的下人就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站在或近或远的地方看着。
“晚晚,回去吧,看这火势,里面的人活不了了。”霍西州将手放在了顾晚的肩膀上,语气温和的对她说。
顾晚一直都说她有多怨恨姜舒美,可是他分明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一抹悲伤。
就算姜舒美不是她亲生的母亲,可到底也是她喊了多年母亲的人,她还曾想尽了一切的办法想要从姜舒美那里得到母爱,如今眼睁睁看着姜舒美被大火生生的烧死,她的心情定然是不好受的。
“回吧。”顾晚沉默了片刻,急急的转过了身:“这世上,再没有姜舒美了。”
一切的有关于姜舒美的事情,就都烟消云散了吧。
她心里到底还是堵的慌,想站远些去透透气。
霍西州忙跟了上去。
就这样一路到了顾府的大门口,苏小凝站在门口的假山后面,神情一片复杂:“我看见那边有火光?”
“她把自己烧死了。”顾晚说,顿了一下,又多问一句:“你要不要离开?”
苏小凝看了一眼门外,姜舒美死了,她的仇也算报了一大半了,如果离开,她还要机会过接下来的人生。
但她摇了摇头:“我隐瞒了一件事,其实,当初我和姐姐答应姜舒美要给你做陪嫁丫头,想尽办法勾、引少帅,然后成为少帅姨太太后帮助霍家,也是存了私心的。
我和姐姐成为孤儿后,伯娘又是个疯疯癫癫的护不住我们,姐姐就被人给……欺负了,是怀着一月的身子过来的,原想到了霍府,用个小手段将这孩子落到少帅的头上,如此,也算是给孩子争得了一份富贵,但是少帅夫人和少帅都拒绝了我们姐妹,少帅和少帅夫人感情好,都是好人,但姜舒美和顾海山不是,姐姐死了,一尸两命,得用两条人命来填。
姜舒美死了,还有顾海山,我不会走的,我也没脸去过什么自由自在的日子,说到底,当初,也是我们动了坏心思了。“
她之前帮顾晚的忙,将顾晚的身份通知德叔,也有这个原因在。
顾晚和霍西州都没有想到苏小凝和她姐姐还曾有过这样的想法,要知道,她的姐姐已经死了,这件事只要她不说出来,那么谁也不知道的。
苏小凝,不是个坏人。
“少帅,少帅夫人,你们走吧,如果你们可怜我,我只求你们一件事,如果哪一日,我也死了,死在了你们和我伯娘的前头,我请求你们帮我照顾一下我的伯娘,她对我有大恩,为了当初的那件事,她疯癫了二十年,你们能不能就原谅她了?我知道,你们已经派人将她接到江城来了,是不是?”
人为财死,苏小凝的伯娘为了勒索姜舒美的钱,落得个疯癫多年的下场,也是报应。
顾晚看着苏小凝哀求的目光,还是点了头:“只要她不再为恶,我可以放过她,还让她安度晚年,不管她是继续疯癫着还是清醒了。”
“如此,我就谢谢少帅夫人了。”苏小凝说完,转身走了,只留下最后一句话:“至于我,我会和顾家一起死亡。”
顾海山死,顾家死,她苏小凝死。
顾晚望着苏小凝的背影,直到看不到,叹了一口气:“她其实……可惜了……”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选择,”霍西州说:“我们该去见苏小凝的那个伯娘了,顺便,也回去看看爹和娘,这段时间忙了些,都没有往中医馆去,想来,他们一直都是念着的。”
提到自己养父母,顾晚的心情总算稍稍好了一些:“那就过去看看吧。”
这顾家,如果顾老夫人不回来,她大概是再也不会来了。
小汽车缓慢从顾府的门前离开,顾晚坐在里面,看见越来越多的人朝这边围过来……
到到中医馆的时候,德叔在外面焦急的张望,瞧见小汽车停下,赶紧的上前来:“少帅,少帅夫人,听说顾府那边出事了?”
“姜舒美被火烧死了。”顾晚只淡漠的说了一句,就问:“那接生稳婆在哪里?”
“就在后面的宅子里,现在就见吗?”德叔也没有再多问,引着霍西州和顾晚穿过了中医馆的后院,往宅子里而去。
才进门,就瞧见厅堂外面的廊檐下蹲着一个穿了旧棉布衣,满脸沧桑,双目痴呆无神的老妇人,见有人过来,她抬起头,傻笑了两声,视线落到了顾晚的脸上,忽然就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