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主任,村民代表选出来了,此刻在会议室候着。”
陆一伟用手摆弄了下头发,沉住气站了起来。不知是过于劳累还是血压有些高,站起来的瞬间天旋地转,要不是任建刚扶着,差点就倒在地上了。
“陆主任,您这是怎么了?”任建刚心切地道。
陆一伟站着缓了缓神,摆摆手道:“我没事,咱们走。”
进了会议室,村民代表个个情绪激动,恨不得把陆一伟一口给吃咯。还不等坐下,代表们就围了上来,指着道:“陆主任,还我们房子,如果政府不管我们就向省里反应,省里不管我们就直接上中央……”
不管代表们如此指责,陆一伟耐心地听着。旁边的任建刚看不下去了,大声一喝:“有没有点规矩?人家陆主任刚下飞机就赶过来,这不给大家解决问题来了吗,吵吵什么,都给我坐下!”
任建刚的话还是管用,代表们纷纷闭上了嘴,一脸愤怒坐下来吧嗒吧嗒地抽着烟。
陆一伟掏出手机打给李二毛:“你去买两条烟上来。”挂掉电话,扫射一周,在一位年纪较大的男子停留下来。笑着道:“你叫李明,对吗?”
李明慌忙抬起头道:“我是,陆主任认识我?”
陆一伟道:“上次你们到市政府上访,咱们不在一起座谈过嘛,我记得你。”
李明脸上的愁云渐渐淡去,进而又集聚到一起,恐慌地道:“陆主任,我知道你是好官,你可得给我们老百姓做主啊。”
陆一伟点点头道:“各位村民兄弟,我今天就是给大家解决问题来了。大家不要慌,更不要激动,对于大家的诉求我一定会坚定不移地解决。我是农民的儿子,我的心始终牵挂着大家,也会坚决地站在你们这边为大家争取更多的利益。”
此话一出,如同一根定心针,让村民们看到了希望。李明激动地道:“我就知道陆主任不会坐视不管,狗日的开发商和席刚做事太损了,把我们骗到这鬼地方直接把家里给推了,现在家里回不去,也不知道家里的情况,我们心急如焚啊。”
“是啊,陆主任,你可得替我们做主啊……”代表们七嘴八舌道。
这时,李二毛拿着两条烟上来了,陆一伟扬了扬头示意发下去。与村民们能否打成一片,烟绝对是交流的最好工具。一根烟可以迅速拉近关系,让提心吊胆的村民放下警惕性。
烟发下去后,陆一伟道:“在听取大家意见以前我先解释一下我们区里的发展思路。对菜家园村进行整体搬迁改造,是形势所趋,历史所迫。大家手里一分地都没有了,那靠什么生活生存?相信大家也在发愁这个事,我同样在思考。”
“菜家园仅靠齐扬区工业园区,不可避免要进行拆迁征地。现在有开发商到此开发,这是好事。如果将来这里建成了医院、学校、超市等公益性项目工程,我们和住在城里有何区别呢。而现在,我们看个病都要做半个小时的车到市里,子女的上学问题一直得不到解决,假如我们有了这些还发愁这些事吗?”
“搬到马头镇,我觉得挺好。因为过两年高新区重点发展的就是马头镇,将来会有几十个企业在该镇落地,到时候大家还发愁挣钱吗,就地就可以就业。在这里我给大家承诺,如果两年后兑现不了诺言,尽管找我,我给你们钱养活你们。”
“诚然,开发商的手段确实不妥,市里和管委会高度重视,已经责成专人就此事展开全面调查,一定会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就在刚才,我已经将席刚的村委主任免了,暂由任建刚代理村委主任。接下来凡是涉及该事件的,只要查到谁就处理谁,决不手软。”
陆一伟缓了口气继续道:“事情既然这样了,想要恢复原貌是不可能了。所以,大家不必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大家要做的,就是争取更多的利益,把损失降到最低。下面大家一个一个说,重复的问题就不要再提了,给其他人节省时间。”
说出这番话,陆一伟自己都觉得恶心。菜家园整体搬迁明明是某些人的私利所趋,而他把上升到大局高度诓骗老百姓。但为了大局,他不得不这么说,一切先以稳定为主。
陆一伟语气平缓,又没有架子,很容易让群众接受。村民们的情绪相对稳定了些,李明率先发言,道:“陆主任,我知道管委会是为了村里好,但这样做实在不地道。我家是去年刚刚盖起的新房子,三楼还正在装修,还等着明年给我儿娶媳妇用,这下好了,说没就没了。我至少投资了10万元,开发商才给我补5万,那剩下的5万我找谁说理去,难道就眼睁睁地被他们坑了?”
李明刚说完,任建刚站出来道:“李明叔,你也别太狠,差不多就行了。你家房子装修是我小舅子干的,拢共才花了3万元不到,怎么一下子就涨到10万了?在陆主任面前咱实话实说,你说了假话怎么让陆主任解决?”
李明见被戳穿了,脸红脖子粗,梗着脖子道:“3万元那仅仅是工钱,那材料呢,还有电器家具呢,这都不是钱?”
陆一伟打断道:“行了,你的情况我知道了,下一个人说。”
旁边的男子道:“陆主任,我家的情况和李明家差不多,但我家里存放着6万元的现金,也是给我儿子娶媳妇用的。现在房子没了,难道这钱我也拿不回吗?”
陆一伟快速在笔记本上记录着,然后指着下一个人道:“你来说。”
妇女还没开口就拍着桌子哭天喊地起来,泪眼汪汪,泣不成声。任建刚上前要阻止,陆一伟按了下来,一直等到她哭够了,才嘤嘤地道:“陆主任,我家的房子可是借钱修的啊,至今还欠着七八万的债务。现在房子没了,让我怎么还?还有,家里还存放着我老娘的棺材板,我老娘指不定那天就走了,这可怎么办?还有我喂得一窝猪,马上就要出栏了,还指望着过年前卖两个好钱,呜呜……”
任建刚忍不住了,道:“李秀兰,让你提意见,怎么把棺材板也提出来了,那才值几个钱,挑重点的。下一个!”
一位老伯颤巍巍站了起来,陆一伟连忙道:“老伯,别起来,就坐着说。”
老伯坐下后道:“陆主任,我家里穷,房子也不值钱,建国后修建的,推了就推了,但家里还藏着一套黄梨木家具,前两年有人出10万要收走,我都舍不得卖,现在彻底没了。钱是身外之物,他们可以不赔我,但家里还珍藏着我老伴的遗物。我老伴走了三十多年了,留下唯一的物件就是照片,我不能没有她,我希望能让我回去取回来。”
陆一伟听后心里有些难受。村民们提得都是现实问题,不管是否真假。在开发商眼中,都是些破烂物件,可在老百姓眼中却是宝贝疙瘩。如果逐户单一解决,肯定不可能满足每家的心愿。但不解开他们心中的疙瘩,这事就无法平息。
等到村民们逐一讲完,陆一伟道:“大家的情况我都知道了,我很心痛,也很难受。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家里被推了,和大家的心情一样。但每家的情况不同,要想一对一解决不太现实,但我会和开发商进行谈判,为大家适当提高补偿比例。如果他们不同意,我第一个不答应!”
陆一伟的话得到村民们的眼神肯定,都看到了希望。长期以来的小农意识在农村根深蒂固,各自守着一亩三分地,只要满足了自我意愿其他的都不考虑。所以,农村工作相当难做。陆一伟倒是在基层干了多少年,处理起问题来照样手无举措。
村民们的情绪稍微稳定后,陆一伟又道:“现在我请大家帮我一个忙,都回各自的房间耐心等着,有最新消息我让建刚通知大家,好吧?”
刚走出会议室,陆一伟就接到胡志雄的电话。胡志雄在电话里急促地道:“陆主任,有位老太太怕是不行了,你看怎么办?”
“严重吗?”陆一伟已经预感到类似事件会发生,冷静地道。
“嗯。”胡志雄道:“医生都下了病危通知书了,要求家属赶紧安排后事。”
“家属什么意见?”
“按照当地的习俗入土为安,所以他们不希望火化,而是运回村里厚葬。”
“好!”陆一伟当机立断道:“你立马租辆车,不管花多大代价都要把人给我弄回去,所有的一切开支由管委会出。”
“好,我马上去。”
“等等!”陆一伟又道:“这事你不用管了,我让二毛处理吧。你不能走,还得留下来和我处理眼前的事。”
怕什么来什么,现在出了人命,这件事越来越棘手了。要是不尽快平息,很有可能会出更大的乱子,两天内必须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