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景遇的话一说完,眼里满是悲伤,然后用袖子轻轻拭了拭眼角。他心里难过是真,眼泪也是真,只是用心却极为狠毒。若是能用明云裳的死扳倒战天南和郁梦离,那将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天顺帝闻言大惊,他一直以为明云裳和郁梦离的关系不错,从未想过郁梦离会动了杀明云裳的心思!而明云裳对他而言极为合用,若是死了日后朝中的文臣还真没有人能再让天顺帝信任了。
战天南闻言大怒道:“你说什么?谨相死呢?怎么可能!”她那样聪明无双的女子怎么可能会死?
容景遇冷笑道:“万户侯此时就不必如此假惺惺了,谨相之死,和你也脱不了干系,明云裳在嫁给世子之前,也曾和你有过婚约,难保你不会因为明云裳的事情也恨谨相。”
战天南的眼里顿时满是怒气,郁梦离却不紧不慢地道:“容太傅又何必把私人的感情牵扯到国家的大义上来,细细算来,容太傅和贱内也曾有过婚约,对谨相也一直心存不满,今日之事还不知道是不是容太傅一石二鸟之计!既杀了谨相,又将我和万户侯一并除去?”
容景遇看着郁梦离道:“世子不必把所有事情全往我的身上推,我是追魔教的人追到这里来的,可是谨相却是世子约来的,更派人送她下山,万户侯此时又出现的如此诡异,这中间分明就有其它的安排。”
郁梦离淡淡地道:“容太傅行事素来算无遗策,今日里看来是铁了心要将谨相之死的事情算在我们的身上了!”
容景遇轻叹道:“世子的话有些严重,我从来都是以事论事,而这件事情的真相如何,皇上无比圣明,自有圣断!”
天顺帝看了两人一眼,然后又看了看战天南,他方才有些怕战天南,是因为怕战天南杀他,可是此时容景遇的人一来,他便没有什么好怕的了。而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寻战天南的错处,却一直没有寻到好的借口,此时容景遇这么一说,再加之乌风铁骑的事情,他顿时觉得这是除去战天南的大好机会。
他心里有了计较,便给张公公使了一记眼色,让他去看看战天南带来的那些人的身上是不是有黑色铜钱。
张公公面上有些为难,左看看,右看看,却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当下只能缓缓前行。
容景遇的眸光幽深,却又看了郁梦离一眼道:“世子听到谨相死亡的消息似乎并不吃惊,难不成真被我说中呢?”
郁梦离淡淡地道:“我一直是盼着谨相生,只有容太傅才盼着谨相死,容太傅说我对谨相的死并不吃惊,那么容太傅是追踪魔教之人来到这里,又说谨相被人炸成了碎片,想来容太傅是亲眼看到魔教中人将谨相炸成碎片了。”
容景遇看了他一眼,郁梦离的眸光陡然间变得凌厉了许多,他死死地看着容景遇道:“容太傅亲眼看到魔教的人杀谨相,为何不出手相助?莫非那些容太傅和魔教中人有勾结,这一次设计杀了谨相,然后再派人将万户侯请来,这中间又安得什么心?”
容景遇早知他是个对手,此时听到他的话也甚是佩服,今日的谋划是他想了半年才得以全部布好局,可是郁梦离却一眼就看穿了。
而今两人在这里互相指责,便是看天顺帝信谁的了。
天顺帝听到明云裳死了心里很是难过,他当下厉声地道:“都给朕闭嘴,在朕看来,你们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郁梦离和容景遇的头都微微低着,不再说话。
战天南却在方才问了容景遇之后没有任何回答,而听他两人的话时他的心里又生出了万千的猜测,他一把抓住容景遇道:“你方才说什么?谨相被人炸成了碎片?她在何处被人炸成了碎片?”
容景遇看了他一眼道:“我知万户侯一直盼着谨相死,如今听到她的死讯,不必如此激动!”
战天南的激动被容景遇的这句话一挑拔,便有了另一番味道。
战天南的眼里有了一抹杀机,他瞪大一双眼睛看着容景遇,容景遇却淡然如风。
郁梦离看了两人一眼,然后轻声道:“侯爷和谨相感情深厚,此时闻知谨相的死讯,又岂能不难过?”他也有些为战天南心急,纵然他之前就将容景遇的心思猜到了几分,却也没有料到容景遇会把战天南和万户侯牵扯进来,如今的事情倒变得麻烦了。
战天南的性子他是知道,平日里虽然暴躁,但是却也算稳重,此时一听到明云裳的死讯竟激动无双,那双眼睛里的关心是那么的真切。郁梦离心里一时间也觉得怪怪的,他心里想,云裳是我的妻子,你激动个什么?
战天南听他这么一说,便又看着他道:“谨相没有死,对不对?”
郁梦离轻轻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些话都容太傅说的,是非真假只怕还得查探过后才知。”
战天南见他眸光幽深,一时间只觉得心里乱成了一团,当下大怒道:“她若是少一根寒毛,容景遇,我必不会放过你!”他这一句话声音极大,直震得整片林子都嗡嗡做响。
“放肆!”天顺帝呵斥道:“你们都把朕当做空气不成?”
战天南的眼睛一红后怒道:“皇上处处对人猜疑,却又总是信不该信的人,容景遇分明就是一个大大的奸臣,你竟还样信他!谨相对皇上忠心耿耿,可是皇上对她却从未信过,如今她就算是娶了婷韵公主,在皇上的心里,只怕还得对她疑神疑鬼!”
他对天顺帝原本就积了一肚子怒气,平日里敢怒不敢言,今日他一听到明云裳的死讯,便再按捺不住,有些话就冲口而出了。若明云裳真的死了,那必是容景遇害死的,天顺帝是帮凶,他定要替人她报仇!
“放肆!”天顺帝咬着牙道:“你怎么对朕说话的?”
“我就这样说话又如何?”战天南眉毛一竖,然后重重的将黄金战刀往地上一顿道:“今日里谨相没事尚好,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必不会放过你们!”
他这一声说得那叫一个霸气,直震得整个林子的树叶哗啦啦地响。
他平日在天顺帝的面前还算温和,纵然天顺帝知道他是一代战神,也有着极为暴躁的脾气,可是此时这般看着他,天顺帝又觉得有些陌生,那张依旧以前的那张脸,可是却充满了杀气和怒气,大刀顿在地上的样子又显得霸气无比!
天顺帝心里却更加的恼了,更觉得他不能留了,当下冷着声道:“万户侯,你想谋反不成?”
战天南想说“对你这样的昏君,我就算是反了又如何?”只是他这句话还未说出口,便听到一记温润的声音道:“皇上误会了,万户侯对皇上忠心耿耿,今日里听闻微臣的死讯,情绪激动所以才说出了那般大逆不道的话来,他的心绝对向着皇上。”
她的话说到这里,眸光微微一转,淡笑着看着容景遇道:“有的人居心不良,故意想杀了微臣以激怒万户侯,然后从中谋利。”
明云裳一身青衣站在石屋前,秦解语站在她的身旁。
温润的声音传来,郁梦离愣了一下,然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却也知道这就是她的选择,他也无从改变。她看起来似乎没心没肺,可是却是天底下最有情有义的女子。战天南根本就不可能受得了容景遇的激,若是再说下去,只怕战天南什么话也说得出来,今日的事情绝对会闹得极大,只要天顺帝一说要杀战天南,依着战天南的性子,只怕会先杀了天顺帝,到时候整个苍澜必会乱成一团,战天南被通辑,容景遇受益最大。她没有错,只是如此一来,今日里所做的一切便算是白忙了。
容景遇听到她的声音浑身一震,纵然他一直都盼着死了好了,可是真正在知道她的死讯时心里又是那般的难过。此时见她好端端地站在那里,他的心里又有了一分喜悦。他轻轻吁了一口气,是啊,她若是死了的话,郁梦离又岂会如此淡定,依着郁梦离对她的感情,又岂会让她涉险?
战天南一看到她从石屋里走了出来,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欢喜的迎上来道:“就知道你不会有事!”
明云裳见他的身上染满了鲜血,她的嘴角微微一扬,经过这一场事情之后,她发现在战天南在某些时候还是很可爱的,只是这家伙胆子也太大了些,竟敢那样对天顺帝对说话,对天顺帝那样说话也就罢了,她若不出来,只怕还不知道闹出什么事情来。
她方才躲在地道里的时候,心里想了很多的事情,纵然她要全身而退离开这片纷扰,她也不能让战天南等人为她涉险。
她更在心里问自己,若是从今往后真的淡出了朝堂,过着隐居的生活,她会开心吗?
这个问题她最近问了自己很多次,得到的答案都是不开心,既然不开心,还得为郁梦离担忧,那么她又为何要过那种提心吊胆的生活?
朝堂上的事情是很可怕,但是远远还没有到她所不能承受的可怕,就算是她日后真的有孕,她也想好了法子如何度过那一关,有的时候有些事情不死的,而是看如何去处理,如何去对待。
她想通这些之后,却又觉得还是有些对不起郁梦离,一时间坐在地道里还在犹豫不决。
而正在此时,秦解语已将石桌掀开,一双如墨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见她朝他看来,他的眼眶顿时一红,只轻声道:“你若是要死,也要带上我,不准将我抛下!知道吗?”
明云裳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那一句话,她的心里顿时升起了万千感触,只是朝他浅浅一笑,他便将她一把拉了出来。
她不知道秦解语是如何找到那个极隐秘的地道口的,只是心里又觉得这一切怕是天意,她如今还不能就这样“死”了。就算是日后要“死”,也要寻一个更为合适的时机,至少不能连累身边的人。
她有些歉意的看了郁梦离一眼,郁梦离只还了她一记极为淡漠的笑容,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当下微笑道:“参见皇上!”
天顺帝对她比了一个免礼的动作,轻声道:“活着便好,朕也放心了!”
他又看了容景遇一眼道:“容太傅,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看到明云裳好端端地走出来,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对他而言,明云裳活着总比明云裳死了的好。
容景遇呆了一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明云裳浅笑道:“皇上,这个事情还是由微臣来向皇上解释吧!”
天顺帝轻轻点了点头,明云裳缓缓地道:“今日里微臣奉皇上之命前来罗浮山下查探变法的更展,然后世子请微臣为他的母亲写墓志铭,微臣答应后便与世子一起上了山。只是上山之后,世子的侍卫得到消息,说山下有一大堆来历不明的人聚在那里,只怕今日会出事。微臣觉得这件事情实在有些古怪,便打算去山下看看。世子认为微臣是个文臣,今日来罗浮山又是他的主意,他要护我周全,于是便命他身边的一个侍卫穿上微臣的衣服和仲秋一起下山查探个究竟,不想两人一去便不回。”
天顺帝闻言眸光深了些道:“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
“微臣也不知。”明云裳嘴里说不知,却冷冷地看了容景遇一眼后道:“世子见两人久不回,又听得山下响起马蹄声,便让微臣先藏到石屋里去。微臣才一藏好,便有一群杀手涌了上来,好在世子带了几个能干的侍卫,将那些人全部解决了。微臣从未见过那等杀人的情景,顿时呕吐难止,世子便让微臣在石屋里休息,然后将那些杀人先拖离这里。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微臣也并不知晓,只是微臣在石屋里却只到了大炮的声音,石屋的屋顶就是那个时侯被震开的。”
天顺帝的眸子里怒气更浓了些,然后冷着声道:“继续说下去。”
明云裳缓缓地:“微臣听到那大炮的声音心里也有些害怕,世子怕山下还有伏兵围击,便让微臣还是先呆在石屋里,没多久,战侯爷和皇上便来了,然后容太傅也来了。微臣初时想不通这些事情,而听到容太傅对世子和战侯爷的抹黑外,心里便又明白了七七八八,为何其它人都没有看到微臣死,可是容太傅却看到了?容太傅之前说战侯爷出现在这里太过巧合,可是微臣却觉得容太傅看到微臣死,那才是真正的的巧合。很多时候,巧合都是人为刻意的安排,微臣虽然信容太傅的忠君爱国之心,但是今日的事情容太傅只怕得给微臣一个交待。而微臣今日也实在是运气好到极致,若不是世子让人假扮微臣下山,微臣此时只怕已不能如此站在这里和皇上说话了!”
她的话条理清楚,更没有半点指责的意思,却把所有的茅头全部对准了容景遇,她今日里倒想看看,容景遇如何能把这些事情全部解释清楚。
容景遇听她这么一说,只信她话里的三成,对于她藏身石屋的事情有百般猜疑,只是纵然有那些猜疑,他也不能多说什么。
他淡淡地道:“真没有料到这里还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皇上,微臣对这里的事情实不知晓,只是跟随魔教的杀手跟了过来,然后极为巧合地看到了谨相被炮炸死的事情,至于这件事情是何人所为,微臣实不知晓。”
明云裳冷笑一声,这个浑蛋竟将所有的事情全部推得干干净净,她的眸子里有了一抹寒气,正打算说话,正在此时,却听得一个中性却爽朗的声音传来:“容太傅,大炮我已帮你藏好了,你打算放在哪里?”
明云裳扭头一看,却见安静波带着几个族人一身劲装站在容景遇的身后。
容景遇愣了一下,他也没有料到安静波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他的眸子里顿时寒气浓浓,安静波却似没有料到眼前有这么多人,她看到明云裳和郁梦离都好好的站在那里时,她的心里一安,却又道:“咦?谨相和世子还没有死吗?”
她这一句话顿时石破天惊,顿时引得所有人的侧目。
明云裳一看到安静波,心里有些想笑,她这个义姐绝对是个妙人,平日里跑得没个踪影,一出场说的话能吓死人。
而她和安静波初识时,可以说是吃尽了安静波的亏,虽然后面全部都扳了回来,但是也知道安静波绝对不是那种能让人拿捏得住的人。之前她让安静波在容景遇的面前做间谍,原本只抱着试试的态度,不想今日里安静波却帮上了大忙。
只要安静波在这里闹上一闹,容景遇今日里就算完蛋了,不弄死他也得揭掉他一层皮!
容景遇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他心里升起了几分怀疑,纵然之前琴奴一直说安静波有问题,他也有几分相信,但是却并觉得安静波能闹出什么事来,此时一听到安静波这句话,他的心里便有了一分怒气,聪明如他,这一次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妥当而又周密,却还是算漏了一个安静波!
安静波扬了扬眉毛,却又笑道:“和谨相开个玩笑罢,容太傅不必生气。”
天顺帝看了她一眼微眯着眼睛道:“容爱卿,她是谁?”
容景遇觉得安静波的身份实在是无从解释,当下便道:“回皇上的话,她只是府里的一名侍卫,上次皇上命微臣去寻红衣大炮,她刚好替微臣找到了一枚。今日刚好献给皇上!”事到如今,他也没有更好的解释。
明云裳闻言暗赞容景遇实在机敏,一看到事情不对,立马就替自己找条退路,而那句话更是说的极妙,就算安静波再想落井下石,也无从说起。
她的眸光微寒,却又浅浅笑道:“容太傅当真是尽忠职守,让人佩服无比。本相听闻,我朝并无大炮,今日里假扮我脱险之人被炮轰死,想来也是这一枚大炮了,容太傅是不是得好好解释一番?”
她的意思也极为明白,整个苍澜王朝也没有几枚大炮,今日里容景遇又对天顺帝说她被大炮轰死了,这中间也太过巧合了些。
容景遇在说前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想到她必会有这样一问,当下不紧不慢的道:“谨相问得正是,我也正想知道了!”他说罢,扭过头便看着安静波道:“说,今日那一枚大炮的轰出去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静波笑道:“容太傅难道忘了吗?是你让我轰的,那大炮如此珍贵,没有你的允许我敢用吗?”她的话说得极为清楚,直接指出容景遇让她用大炮去炸明云裳,其它的事情她完全不知晓。
她一出来看到这些人的阵式,便知道今日的事情有些大,虽然很多关节她还没有弄清楚,但是左右也不过就是那么些事,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往容景遇的身上推便好。
她纵然以前没有见过天顺帝,可是此时见居中的那个男子一身的威仪,再加之容景遇和明云裳对他似乎颇为忌惮,她便能猜得出来那人只怕就是当朝皇帝。容景遇这一次连皇帝也拉下了过来,可以说是用尽了法子想要害死明云裳。
容景遇怒道:“我让你寻个空旷地试试大炮是否合用,谁让你去炸谨相?”
------题外话------
过年了,过年了!亲们都回到家和父母聚在一起了吗?我在这里祝所有的亲们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