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妄言。”史可法皱眉道:“事有轻重缓急,陛下之意想必是即便要让军队移民驻镇,也当以甘肃、宁夏等地为主,以辽东、蒙古乃至朝鲜、西藏为辅,究其缘由,以老臣揣度……”
“是因为宁、甘二省,因李匪之故,两地固有部落土著已然元气大伤,此时进驻时机最为合适,若是时间拖的久了,或许会生出诸多变故,而辽东原本已被清国一统,境内相对平稳,大明就算不管不问,想来在三五年内也不可能诞生大的部族,等陛下料理了宁、甘二省再移军为时未晚……”
“至于扩军,大明如今虽有强军三十余万,但要想维系甘、宁、甚至新疆三大地域中的驻防,起码需要驻军十万甚至十五万以上,才能让三省之地设置流官改郡县,建布政司,不至生出波澜,成为大明实际掌控领域。”
朱慈炯甚是满意的点头道:“史卿所言,正为朕意,故而朕才会言称军镇移民切实可行,甚至这一点朕很久之前便设想过,但之所以一直没有实施,其因就在于国内刚刚平定,民心思安,即刻大动干戈,遣军入甘、宁未免不太合适,但如今时不我待,辽东三省这么快被收回,颇为出乎朕的意料,因此有些地方也该动一动了。”
“如今八卦洲六大新军训练营,驻有新军八万,朕会陆续从中抽取六万,拨给备武军赵吉祥两万五千,使备武军编制达六万有余,进驻新疆,成立新疆军区,备武军自此永镇新疆,戍卫边疆!待新疆稳定,时机成熟,提大军入西域,追杀李自成,血先帝之仇!”
“拨给尚武军李丰两万,让其进驻青海,成立青海军区,尚武军也是一样,永驻青海,最后一万五千拨给林森,成立甘宁军区,逐日军自此便是甘宁军区之主军!”
“这三大军区可以自主招兵,上限十万,退役士兵就地落户,如此一来军田亦可随之消化,税收亦可按需拨给,不会增加腹地多少财政负担,最重要的一点是可以让四省真正纳入大明的版图,而不是担一个半点用处没有的虚名!”
史可法眼中的忧色一闪而逝,但却没能逃过朱慈炯的眼睛。
朱慈炯呵呵笑道:“史卿的忧虑朕大概也能猜得到,想必是担心武臣实力太大,会有拥兵自重,割据为王吧。”
“老臣确有此虑。”史可法也不隐瞒,他确实很担心这一点,事实上,这种事情在历史上屡见不鲜。
“史卿过虑了。”朱慈炯正色道:“大唐之所以会有藩镇之祸,古往今来,军阀之所以会坐大威胁皇权,其原因只有一个,就是皇室力量已经衰落到了足以让这些军阀觊觎的地步,所以大宋才会有强干弱枝,大肆压迫武人的政策,然而此乃治标之策,衰落的不是地方势力,而是整个国家,故而北宋才会仅存一百六十七年,便被金国攻灭帝都,连帝后都成了阶下囚,因此此法并非治本之策!”
“如何治本,关键还是在于体制和皇室集权,大明历代武臣蓄养家丁之风盛行,这些家丁拿着大明给出的饷银,效忠的却不是大明的天子,而是他们的将主,岂非可笑至极!”
“是以,朕要求但凡新军入营,必须要在八卦洲大营接受忠君爱国教育,知道民生之多艰,让那些即将成为正式军人的列兵,知道他们效忠的对象永远都是皇室是当今天子,而不是他们的军主,更不会因为军主的个人野心,导致天下陷入战火,百姓生灵涂炭,朕敢说,如今的各大新军,即便是黄得功想要造反,他的下场也只有一个,必定是被他的手下捆结实了送来见朕!”
“对于各大军区,朕刚才也只是说了,会让尚武军、备武军和逐日三军驻守,但从未说过林森、赵吉祥和李丰就永远是这三军的军主,五年轮换制是朕为了各大将领设定的制度,每一军主将统带麾下大军的时间不可能超过五年,林森今天是逐日军的军主,几年后或许便是偃武军或者星辰军的将主,每一位将军最多可以轮换六次,三十年后强制退役,来金陵军事学院供职!如此一来,这些将军又怎会有自立为王的机会?”
史可法想了想,天子的这种军主轮换制应该是已经将弊端降到了最低,现在的八支野战军主将,年纪最小的是李丰与顾骏,都是刚刚二十出头,可谓是年少得志,完全能够比拟大汉霍去病,五年一轮,最多轮六次,也就是三十年,三十年之后二人五十出头,退役的话似乎稍微早了一点。
但史可法之所以认可轮换制度,也正是因为年龄的因数,这一批的新军将主都是天子一手提拔上来的,对天子对皇室的忠诚度毋庸置疑,若说这几人会有叛乱自立的想法,史可法实在难以想象。
但这一批将领之所以能做到如今这个位置,可谓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天子初到南都之时,手下唯一的将领只有一个挂百户衔的林森,当真算得上是缺兵更缺将,兵源的问题好解决,但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天子不得已才超拔提升,杨衡三兄弟原本不过是寻常铁匠和民户,因为小有勇力,便被天子提拔成了营官,顾骏等人不过是因为枪法拔得头筹,便从一小兵成了将主,这就是机遇,百年甚至千年都难得一遇。
但以后这种情况必然不太可能会出现,因为现在新军不缺将领,想要提升只能靠军功一步一步往上爬,没个二十几年的时间,想要成为一军之主可能性很低很低,按照参军十六岁算,即便二十年后成为将主也已经三十六,轮换六次……是不是还活着可都难讲了。
而且五年时间一晃而过,想要用五年的时间掌控一军,并且让麾下的战士誓死效忠,最后还掌控六军,让六军战士心甘情愿冒着被株连九族的风险去跟随将主谋反?这典型就是一个笑话。
天子之谋不可谓不深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