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中落败不堪,身前一尊高大仙女神像已完全退却了颜色,甚至因年久失修布满裂痕,但看起来却仍然栩栩如生,乍一看去,更有些莫名地眼熟……
这时我的手不小心摸到身下的地面,一片冰凉瞬间袭上掌心,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下竟铺着一张雪白雪白的席子,席上的花纹很美很精致,而且手感细腻不像是芦席,仔细一看,似是某种皮子。
二傻子的叫声紧接着又从另一侧传来——
“大师,你可算醒了!可把我们给吓坏了!”
我回头朝着二傻子望过去,就见二傻子正神情激动地在我跟前抹着眼泪,而从他身后又已快步走过来两个人,其中一人是一只手上裹满纱布的牛德贵,另一人,是个身穿白纱体态婀娜的长发女人,看年纪,应该得有个三十多岁了。
将三人扫视一番之后,我先朝着牛德贵问道:“牛大爷,您的蛇毒没事吧?”
“没事没事,汐女已经帮我解毒了……”
牛德贵说着话朝身旁一指,我心头不由地一惊,顿时又朝那女人望了过去,满眼地惊愕。
“她……就是汐女?”
我一声惊问,二傻子也在旁边连连点着头说:“没错没错,大师,她就是庙里供着的神仙汐女,上回我跑到山上来,就是她把我给救了呀……”
二傻子说话时,我还在直勾勾地盯着那走过来的女人看,就见女人板着脸面无表情,走到我身旁之后忽然蹲下身来,眉间微微一皱,猛一抬手‘啪’地一嘴巴就抽在了我的脸上……
我都不认识她,她上来就给我一嘴巴,这一下,我捂着脸直接愣住了,再看二傻子和牛德贵,也全都惊了住。
不等我开口,只听那女人皱着眉头又惊呼道:“小子,你的胆子可真大,竟敢在山里放火!”
原来她是为这件事打我。
就听女人又接着说:“眼下天干物燥的,如果不是你点的那处草地本就不大,我又带着二傻子及时救火,恐怕整座山就毁在你的手里了!你知不知道这山上住着多少生灵!你放火烧山,这是造大孽!”
“那我又能怎么办?”
我捂着脸,不服不逊地答道:“你不是山里的仙女吗?世人建庙拜你供奉你,你竟然躲在山里和那蛇妖为伍,我不放火,难道我等着这些蛇把我给生吞活剥了不成?”
“呵呵,你这小子可真不讲理,如果我跟那蛇妖是同伙,我又怎么会救你们过来,还帮你们解身上的蛇毒?”
女人说话时,二傻子也在旁边狂点头,劝我说:“对呀大师,是人家汐女把咱们给救了,对了,你现在所在的,就是你一直想找的那座庙宇啊……”
“你找这汐女庙所为何事?”
二傻子这一提,那女人的神情更加凝重了起来,戒备地在我身上一阵扫量之后,又开口道:“你们上山的缘由我已经听二傻子说过了一遍,刚刚我顺便检查了你的行囊,里面装着各种法器,你是个术士?难道也是为了这传说中山里的宝藏而来?”
“不,我不是为找宝藏而来,是为了找身世而来……”
我话一出口,女人顿时哄堂大笑了起来,答道:“身世?身世应该去问你妈,你来找我这山中汐女,又有何用?”
说着话,女人甩手就想离开,我却注视着她的背影,沉沉地开了口——
“你……不是汐女……”
我话一出口,二傻子、牛德贵两人顿时一惊,那刚要离开的汐女身形微微一颤,也停住了步伐。
“小兄弟,你可别乱说,”牛德贵赶忙在旁边劝我说:“你才蛇口逃生,如果再触怒了山里的女神的话……”
“她不是什么女神,更不是汐女……她是个人……”
我这话说完,那女人猛地转过身来,目光凌厉地盯着我喝道:“人又怎么了?人就不配被安置在庙宇之中供人供奉了吗?难道你眼中的神明,就该高高在上不喑世事?”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你……不是汐女……”
我撑着二傻子的肩膀站起身来,目光不由地又扫向那庙上的神像,白衣神女悠然端坐,面容慈祥而略显憔悴。
“你虽然故意打扮得和汐女一样,也很漂亮,但是你的脸型,你的五官,甚至于你身上散发出的气质,都和她不同……”
我说着话抬手一指那神像,女人顿时哄堂大笑了起来,说道:“哈哈,你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那是我的法身像,怎会和我长得一样?”
“对呀小兄弟,你可不能乱说……”
牛德贵和二傻子又在旁边慌张地劝说了起来,生怕我惹怒了这位脾气不太好的神女,然而我还是坚定地说:“不对,就算你说的话有几分道理,可你仍然不是汐女,因为你和汐女长得不一样,我刚刚还见过她,她和这法像长得格外的神似,显然制这法像之人曾真实的见过汐女,将她的每一个眼眸、每一个举止都牢牢铭记于心之后,才能制出如此传神的法像来……而你……不是……绝对不是……”
我话音一落,那女人顿时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盯着我微张着嘴,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冒充汐女……”
我问了一声,那女人才缓过神来,盯着我冷冰冰地说:“你刚刚说,你见过汐女?”
我点了点头,却听那女人摇摇头又说:“这不可能,汐女……已经不在将近二十年了……”
“二十年……又是二十年……”
我叹了口气,不由地抬腿朝那法像走去,盯着法像前前后后仔细看了一番,目光却最终落在了法像前一张破旧的贡品神台前,隐隐约约地看见那神台与法像相连的位置,现出几个蒙满了尘土的小字,像是被人很随意的刻上去的。
于是我搬着那神台挪了一下,抹掉尘土再仔细一看,却见那神台挡住的地方,竟是刻着两句小诗,我不禁循着字迹念叨了起来——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马君翎。”
看到最后落款处的名字,我心中不由地‘咯噔’一震,瞬间惊了住,随后暗自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句:“马君翎?马君翎和阁皂山的马君武,是什么关系?”
我本来只是随便一说,哪知道话刚出口,那女人就突然箭步冲了过来,一把就扯住了我的衣领,惊呼着问:“你,你怎么会知道马君武这个名字……”
见女人花容失色瞬间惊愕,我不由地愣了一下,随后冷哼了一声答道:“我当然知道,不光知道,我更想把这个叫马君武的千刀万剐!因为他现在正囚禁着我的爷爷,让我爷爷吃尽了苦头……”
“你,你的爷爷?你的爷爷是……”
“我的爷爷在我眼里,只不过是个游手好闲的老地痞,但在别人眼中,却是至今威名显赫的阁皂山驱魔人,他的名字叫……”
“马……三山……”
不等我把祖父的名讳说出来,那女人已惊慌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她这话出口,我心中又是一惊,赶忙惊问道:“你,你认识我爷爷?”
“原来是你……原来真是你来了……真是你来了……”
那中年女人的神情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激动,伴随着眼中的泪光闪烁,两行热泪霎时间夺眶而出,不等我问明白这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她猛地一把就把我抱在了怀里,又毫无保留地放声哭嚎了起来——
“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