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王恭领命而下,他对徐晖祖、克拉维约等人说道:“徐爱卿,陈爱卿,傅爱卿,今日天色已晚,朕赐你们与朕一起用饭。 ”
“多谢陛下隆恩。”他们马躬身谢恩。
允熥笑着回应,又对克拉维约与吉哈诺说道:“克拉维约,吉哈诺,朕也赐你们一同用饭。”这句话他是用汉话说的,让傅安翻译。
陈继想要进谏,但想了想最后没有出言。陛下赐予外番使者一同用饭也有过先例,只要是分餐而食可以。
“感谢皇帝陛下的恩赐。”克拉维约与吉哈诺也躬身表示感谢。
饭菜很快来了。厨房已经等了很久,听到王恭的吩咐马将一直煲着的汤送去,再将早已切好的肉、菜一炒,丰盛的晚宴准备好了。
尚未开饭,克拉维约与吉哈诺被饭菜的香味吸引了;待允熥动筷子,克拉维约与吉哈诺一尝,顿时舌头都要咽进去,大声夸赞道:“真的是太好吃了!”
允熥笑笑。他没听明白他们刚才说什么,但看表情也能看出来什么意思。“二位使者不必着急,慢慢吃,还有呢。况且即使今日没有了,接下来几日也都能吃到。”他用英语说道。
“尊敬的陛下,我们实在是太惊讶了。我们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饭。”
吉哈诺说道:“陛下,欧洲诸国的饭不多说了,可我们也出使过很多天方国家,这些天方国家的普通人民吃的不好,但贵族饮食还是很讲究的,味道也不错,却都不这顿饭。如果饭菜好不好吃的话,大明一定能够排在世界第一位。”
“哈哈,确实如此,大明的饭是全世界最美味的,但欧洲国家也有自己的专长。”允熥笑道:“如说建筑学与绘画,天与航海,欧洲也有自己的独特之处。”
“虽然欧洲不大明,但确实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吉哈诺说道。听到大明的皇帝称赞他们,他当然也很高兴。
“不知欧洲现在有哪些建筑学与绘画,天与航海等方面的大师?”允熥又问道。
“这,尊敬的陛下,绘画方面数十年前的乔托·迪·邦多纳是公认的大师,但他已经去世六十多年了,在这之后虽然有……等著名画家,却算不大师。”
“建筑行当同如此,乔万尼·皮萨诺十分有名,曾经建造过许多教堂,开创了崭新的建筑风格,可是也去世了。之后的人,如……等虽然十分厉害,但也不他。倒是我们出发的时候,佛罗伦萨有一个姓伯鲁涅列斯基的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据说很有才华,当地的主教委任他来建造主教堂。”
“天星象与航海这两方面能出什么大师?天在哪里摆着,千百年不会变,航海也只是依照星图航行,都只是熟练而已,能出什么大师呢?”吉哈诺说道。
允熥脸露出不渝之色。他刚才捧欧洲当然不是没有目的。这个时候艺复兴应该已经开始了,欧洲即将进入人才辈出的时代。吉哈诺身为外交官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牛逼的大师应该都知道。允熥捧一捧欧洲是想让他说出这样的人,之后自己派人去将他们都‘请过来’。
但没想到吉哈诺竟然说欧洲此时没有大师,这让他好生失望。‘罢了,过一会儿吩咐派去金帐汗国的使者,若是能去欧洲一趟,将有些名气的画家、雕塑家、建筑学家什么的都试试请一请。’
允熥低头想事情,抬起头正要再说什么,见到克拉维约与吉哈诺说话。允熥见此,想自己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和他们说,也不急,侧过头对王恭说道:“王恭,东西都收拾好了么?”
允熥说话的时候王恭正在侧头看克拉维约与吉哈诺,听到允熥的问话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官家,除了官家随身携带之物,其余的都早已收拾好了,明日待官家起床后这些也都马收拾。”
“好。”允熥先表扬一句,然后笑着问道:“在看什么?”
“官家,奴才还从没见过黄色的头发。奴才从前一直以为,所有人的头发都是黑色的,这还是头一次见到不是黑色的头发,忍不住多看几眼。”王恭诚实的说道。
“只有一些欧洲人的头发不是黑色,其它所有地方之人头发都是黑色。”允熥说道。
“为什么他们的头发不是黑色?”
“这,因为他们生活之地更冷,是以头发颜色更浅。而且你看他们的皮肤是否也更白一些?”
“嗯?”王恭听了允熥的话认真看了他们两个几眼,随后说道:“官家,虽然现下天黑灯光照射看不太清楚,但依据奴才十多年夜晚观人的经验,他们的皮肤并不白。”
“啊?他们不白?”允熥正过脸看向他们,想要仔细观察他们的皮肤是否更白。但灯光下难以看出白不白来。
正在此时,他忽然听到克拉维约嘴里吐出“negro”一词,不由得出言说道:“克拉维约。”
“尊敬的陛下,您有什么事情吩咐我?”克拉维约用英语说道。
“刚才你们说的那个词negro可是黑人之意?”允熥问。
“陛下还懂卡斯蒂利亚语?”克拉维约惊的说道。
“这个词不是英语词汇吗?”允熥也有些惊。
“尊敬的陛下,英语没有这个词汇,这是卡斯蒂利亚语,葡萄牙语也有这个词。”
‘嗯?这个时候英语还没有‘negro’一词?’允熥惊讶了一下。
不过这并不重要,允熥忽然对他说话也不是因为这个。他问道:“你们欧洲人,是不是认为自己是白人?”
“尊敬的陛下,我们确实认为自己是白人。”
“那你们为何认为你们是白人?”
“尊敬的陛下,在我们欧洲人的化,白色象征着神圣、纯洁、高贵与智慧,而黑色象征着低贱、邪恶、污秽和野蛮。既然如此,我们当然不愿意认为自己是黑色的,愿意认为自己的白色的。”
“同时正巧在欧洲南边的非洲大路,有许多皮肤非常黑的人。所以我们把认为自己是白人;当然,皮肤黑的人我们统一称呼为黑人。”
“这不是唐传写到的昆仑奴嘛!昆仑奴据说是身如黑炭。”王恭小声说道。
允熥没有听到王恭的话,他忽然起了好之意,问道:“那你们认为大食人、汉人是什么样的人?”
“大食人与汉人当然也都是白人。”
克拉维约用非常坚定的语气说道:“大食人虽然与我们欧洲人信奉不同的宗教,但他们的明很高,国家强大,人民富饶,自然也是白人。我们经过大食半岛来到撒马尔罕城的时候途径巴格达,即使这座城池曾经被帖木儿屠戮,但仍可从残骸看出当年的繁华。整个欧洲,只有威尼斯与热那亚得。”
“那汉人呢?你们为何认为汉人是白人?”允熥带着一种特的语气询问。
“尊敬的陛下,大明现在是全世界最强大的国家,同时即使我们只来到了伊吾这座大明边缘地方的城池,而且还刚刚经历过战乱,也能感受到当地人民的富有与明,所以汉人当然也是白人。”
“而且尊敬的陛下,难道您觉得汉人的肤色我们欧洲人要深吗?这些日子我也见过很多汉人了,他们的肤色与我们欧洲人一样白。偶尔大街还能见到女人,这些女人也是像我们一样的白人,看起来与卡斯蒂利亚的女性非常相像。”克拉维约回答。
“当然,如果汉人能够信奉帝更好了。”吉哈诺补充道。
一时间,允熥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刚才克拉维约的话违背了他前世很多年的教育和认知。并且他生出了一个新的疑问:‘既然此时欧洲人认为汉人是白人,那为什么后世会被认为是黄种人?’
允熥并不知晓,其实黄种人这个词汇是伴随着西历18世纪末期生造出来的一个概念而出现的词汇。在这个词汇出现之前,大多数欧洲人都把汉人称呼为白人。黄种人也并不是汉人的肤色真的黄,而是欧洲人的一种主观认定。而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认定?这得追溯到大航海时代了。历史,从这一时期,欧洲人开始在全世界扩张,需要对各个地方的人进行区分和描述。
在大航海时代刚刚开始的时候,东方的华明还是一个很强大的明,国家也是个较强大的国家。普通老百姓也相对富有(与同时代的其它国家老百姓相),再加他们向汉人传播十字教的努力取得了一定效果,所以普遍认为汉人是白人。
举个例子,有个葡萄牙**列士,1516年跟着葡萄牙使团来到大明。他也写过一本外关系史的名著《东方志》,后来病死在国。他在书里说,国人“像我们一样白”,国女人是“像我们一样的白人,看起来很像葡萄牙女性,日本人也是衣着考究的白人”。
有人会说了,那个时候日本的国力算不强吧,为什么也会被看做白人?
这当然是因为十字教了。西方的传教士虽然在大明取得了一些成果,但更大的成果是在日本。西元16世纪末有成千万的日本人信仰十字教,传教士们看到了可以在日本人广泛传教的巨大潜力,这让日本人在他们眼变得国人更白了。
不过后来,西元1614年起日本禁止十字教,这让他们在欧洲人心目的地位一落千丈,在他们的嘴里,日本人的肤色也突然变深了。
西元18世纪期的时候,有一个名叫恩格尔伯特肯普费的德国人写了一本书《日本史》,是当时欧洲人了解日本最重要的一本书。他在里面不再说日本人是白色的了,而是形容它们是棕色,黄褐色的。所以你看,肤色的深浅其实是个观念的演化过程,跟事实东方人的肤色其实没啥关系。
再后来,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登场了,这是西元18世纪瑞典科学家林奈。林奈把我们人类命名为智人,并且把智人分为四个种,按照地理单元和从白到黑的肤色,划分为欧洲白人,美洲红种人,亚洲棕种人,非洲黑人。以此为标志,我们东方人的肤色不再是白色的了。
而把黄皮肤和东方人彻底结合在一起,得归功于西元18世纪后期的德国人类学家布鲁门巴哈。他认为区分人种更科学的方法是分析头骨形态。他以此为标志,在西元1795年提出把人类分成五种,再把它们和肤色结合起来,那是白色高加索人种、黑色埃塞俄亚人种、红色美洲人种、黑褐色马来人种和黄色蒙古人种。
这种区分法又鲜明又好记,拥有了强大的生命力,高加索人种、蒙古人种、马来人种这几个词造今天还有很多人顽强的使用,从此东亚人成了黄种人,如果给这件事定下一个具体时间,那是西元1795年。
这事并不值得我们高兴。对历史略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这段时间正是欧洲人越来越强大、东方国家日益萎靡的时期,欧洲人降低东方人的肤色,其实是歧视东方人,不再将我们看做与他们同等的人。因为在欧洲化,黄色并不是一个好颜色,它代表着不健康和疾病,这等于将东方人都变成了不健康的人。只是当时他们认为这是‘科学。’同时,布鲁门巴哈如此看重头盖骨,是想通过证明所谓的高加索人种的脑容量较大,证明欧洲人的智力优越性。
时至今日,随着科学的发展,以种族把人类划分为不同集团的分类法已经失去了生物学依据。所谓的种族与种族之间根本不可能划出那一道明确清楚、有科学依据的分界线。欧美主流已经抛弃了三大或四大人种的说法,而是依照族裔称呼,如拉丁裔、大食裔、印度裔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