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正浓,顾璃偷偷摸摸的窜窗而逃,粉白的毛绒绒狐裘在这黑色的夜色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岗哨御林军还没来得及大声嚷嚷,一件凤玉,立即下跪行礼。
顾璃忘乎所以的将凤玉抱在怀中继续往前走。这块凤玉是那天她醒来后慕容晨亲自交到她手上的,说这块玉永远属于她,今天正好派上用场了。
既然游魂那晚,她是从凤鸣宫走到鸢扉殿,那她现在只有到鸢扉殿去找寻线索。
遣散了后宫后,偌大的后宫庭院,一所挨着一所,空荡荡一片,连雀鸟都不愿待了。
走在鸢扉殿的路上,昏暗的光线下,突然一抹绿色的身影从她眼前晃过。
咦?那不是绿儿吗?
这半夜三更的,她为什么鬼鬼祟祟的出现在这里?
疑惑之下,顾璃跟了上去。
绿儿慌慌张张的拐到已经无人居住的鸢扉殿里。顾璃轻手轻脚的跟在后面,一探究竟。
绿儿掌着灯笼,小心谨慎的环顾了下四周围,确定没被发现后,才压低声音轻轻的喊,“云姐姐,云姐姐……”
顾璃不禁纳闷,绿儿还有个姐姐在宫里吗?怎么没听她说过,而且姐妹见面需要这样鬼鬼祟祟的吗?
就在她费解的时候,身后悄然无息的多了一个黑影笼罩下来。
“娘娘小心!”
绿儿的惊叫,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偷袭她的人是谁,后脑已经被铜铁类似的东西锤击,她两眼发直,随后眼前一黑,身子瘫软倒地。
昏前,她潜意识里只记得绿儿惊恐的表情,只记得绿儿喊的那个云小姐。
“娘娘……”绿儿恐惧万分,扔下灯笼跑过来急色扶起顾璃,“娘娘,你醒醒啊?”
摇了一会,人没醒,她愤然的抬眸怒瞪偷袭顾璃的女人,“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娘娘的!”
娘娘向来对她很好,她竟然恩将仇报害了娘娘。
“哼!我说不伤害她你也信?是你口口声声说要报恩的不是吗?”来人穿着与昏迷不醒中的顾璃一模一样的衣服,唯一不同的是头戴面纱,站在绿儿面前清冷冷的哼笑。
“是!我是答应你,可你说过不会伤害皇后娘娘的,你怎么可以言而无信?!”绿儿且放下了顾璃,站起身无惧的对上那双残冷的眸光,或许是护住心切,她全身上下已经散发出熊熊怒火。
“对死人,我不需要言而有信!”女人阴狠的诡笑,绿儿的眼前霎现一抹冷光,紧接着,她不敢置信的瞠大的眼珠子,颤抖的指着她,“你……呃……”
艰难的吐了两个字,身子无力的坠落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响声,尘土散开来。
她拼着最后一丝力量抓上了顾璃的裙摆,“对……不……起……”
抓着裙摆的手彻底松开,瞪得老开的眼球正等着别人帮她合上。
“哼!不自量力!忘了告诉你,我最讨厌奴才对主子太好!”对着已经咽气的绿儿,女人冷蔑的讥笑,弯下身将匕首拔出,塞入顾璃的手中,勾起诡异的弧度……
名曰回去阅奏折的慕容晨早就朝另外一个出口去洗冷水澡了。积了一天的欲火,叫他怎么能够静得下心来批阅奏折咯。
该死的女人,到底还要他等多久!逼急了他,别怪他‘不客气’了。
熄灭了满腹欲火回来,以为会看到那张可爱的萌萌睡颜,岂料,他里里外外都找遍了也没她的影子。一股恼火油然而生,想叫来微云问个究竟,倏然,他的视线落在敞开的橱窗上,忍不住恨恨捶拳,挥开衣角,从窗口飞了出去。
就知道她不会这么乖,但愿不会出事的好。
十几个御林军井然有序的巡视,前面带头的侍卫长发觉眼前一闪,立即挥手让身后的人停下。静听四周的动静,再仔细环顾了下四周,确定并无异样后,摇摇头,认为方才是自己眼花了。
“大……大人……那……那边……”身后的小卒指着那边另外一条小道颤抖不已。
“啊……无头鬼!”纷纷发出声音的侍卫们也赶紧捂住了嘴,双腿发软。
黑暗的小道,一个穿着白色狐裘的女人双脚平稳有序的前走,唯一可怕的是没有头,在这黑夜里,无头行走,任谁见了都会害怕,何况是近日来频频闹鬼的后宫。
“是皇后娘娘……方才我们拦下皇后娘娘,娘娘穿的正是这身衣服。”侍卫甲咬着拳头,怕怕的道。暗叹自己倒霉,怎么刚轮班就碰上这样的事了。
“不许慌!都跟过去看看,往鸢扉殿去了。”侍卫长虽然也害怕得口舌干燥,可身为侍卫长的他又怎能表现得跟他们一样害怕呢。
他身后的侍卫小卒们一听要抓鬼,妈呀!扔下手上兵器纷纷落逃。
“啊……鬼啊,有鬼啊!救命啊!”
抓鬼可是道士们的活,他们只负责抓活人。
恐慌的尖叫划破了长长的夜空,皇宫的各大宫苑立即点燃了宫灯,
“你怎么不跑?”侍卫长回过身来才发现还有一个下属浑身发抖的伫立在他身后。
“属下……愿同大人一起前往查看。”明明害怕得瑟瑟发抖,他还是壮着胆道。
“嗯,算你有胆!走。”
说罢,两人壮着胆子往无头鬼离去的方向跟过去……
此时的顾璃已经悠悠转醒,脑中一片片放映着那一段她忘记了的记忆。
那一段,她灵魂离体的记忆。
他为她落泪了,她看到他为她落泪了,山崩地裂的那一刻,他头发在瞬间发白的那一刻,他可知道她在无形中呼喊他。
她怎能伤他这么深?怎能?
她的一己之私害他变成那个样子,那半个月来,他麻木不仁,白天忙个不停,晚上就熏酒,虽然没有心的活着,可她知道他一定很痛,不然不会让自己忙得连想她的时间都没有。
满院的千纸鹤就是他痛苦的证明。
紫兰说,自从她离开后,皇上每天都会来凤鸣宫,望着一串串的千纸鹤发呆,每天都会喝着酒,或者吹着他们共同拥有的曲子,枕着她的被褥,她的枕头浅浅入眠。
紫兰还说,他偶尔会望着某一处发呆上半天。
那些日子,没有人敢在皇上面前多说一句废话,生怕被砍头。
他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
她的心好疼,好疼。
还有那个她从小听到大的故事,那个她可以倒背如流的故事原来不只是故事。
“爸爸,为什么我们家有这么一个漂亮的棺材?”
“璃璃啊,这叫水晶棺,不是普通的棺材,它很神奇,是顾家的宝贝。”
“哦,那里面为什么躺着的不是人,而是剑呀。”
“那是一把价值连城的宝剑,同样是顾家的宝贝。”
“那它们都是顾家的宝贝,璃璃就不是了。”
“哈哈……它们是宝贝,你是爸妈的掌上明珠,同样是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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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她最爱听爸爸讲故事,听得最多的无疑是顾家的由来,顾家的水晶棺,以及水晶棺里,经过几百年也不会生锈的古剑。
从她出生的那时候起,就知道家里有一个无价之宝水晶棺,水晶棺里只存放着一把上古宝剑。
顾家世代为警,到了爸爸这一代,只有她这么个独生女。爸爸说,上辈子的太上祖爷爷……有一天发现顾家的后园地底下震动得厉害,跑过去看,地底下裂开了一条很宽很宽的裂缝,惊奇的发现,底下的水晶棺里躺着一对如画中走出来的神仙眷侣,男的俊逸非凡,女的美若天仙。
太上祖爷爷救了他们二人,并让他们二人在顾家待了一段日子,他们辞别之时,留下了手中的宝剑作为赠物。
事后,爷爷请专家来鉴定过,那水晶棺确实是纯天然水晶石打造而成,那把宝剑更是上古宝物。
从此,水晶棺里多了一个祖传宝,水晶棺里躺着一把赤红宝剑。
据说,那一对情人初见的时候长发披肩而下,两人的穿着非凡,如同电视里走出来的古代豪门子弟。
她一直以为爸爸说的都是些不靠谱的神话故事,没想到这一切都是真的。早在几百年前,顾家与古人早已结下了渊源。
那日,水晶棺,神剑交错,再次将她从现代带回到这个有他的异时空,如果不是因为他身上的冰剑,她和他或许根本没有这段缘。
原来……她和他的缘分早就开始……
脑中所有的记忆都回想起来了,包括她把慕容恪的背影当成了慕容晨,包括被当成秀女塞进宫来,和他再相遇。
闭上眼,一滴热衷的泪从眼角滴落。她睁开美瞳,轻轻扯开唇角,幸福的笑了。
一切的一切都想起来了,那个烙在脑海里的男人是如此的清晰,还是那么俊逸。
只是……她还是伤害了那个一直痴爱她的男人。曾经她说过,如果再一次初相遇的机会,她会努力会爱上他,谁料初相遇竟是如此。
从一开始,她就注定负他了。
指尖轻轻动了一下,她讶然发现自己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满是殷红血渍的匕首,猛地的低头一看,看到地上躺着双眼发直的绿儿,她立即惊恐的扔掉手中匕首,跪扑了下去。
“绿儿……绿儿你醒醒啊!”她扶起已经断气了的绿儿,轻轻摇晃。
“大人,是……是皇后娘娘!”
两人闯入鸢扉殿,映入眼帘的就是刚从那个无头鬼的皇后娘娘,刚好看到她扔掉手中匕首,俯首下去摇晃已经被她杀死了的绿儿。
“绿儿……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她悲痛欲绝的抱着绿儿,脑海里满是昏倒前绿儿惊诧的模样。
向来遇事冷静的她,很清楚的明白自己被栽赃了,而且人证物证俱全,就算要避开也来不及了。这分明就是一场早已安排得天衣无缝的戏码。
“太后驾到!皇上驾到!”
外面适时的传来了高呼声,慕容晨一直紧张的握着拳头,揪着心。
一接到消息,他想先一步赶来带走她,没料到还是遇上了母后。
呵……都来了。
绿儿,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我不会让那个人得逞的!
她帮绿儿闭上了双眼,心痛的泪水滑落至脸庞。
绿儿是因为她才遇害的,那个人要对付的不过是她,绿儿只是她计划里必须走的一颗棋子罢了。
都怪她错估了对手。
“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作为目击证人的两个侍卫赶紧跪地行礼,两人的脸色早已被吓得惨白。
看到前方蹲着的人儿,那颤泣的双肩微微抖动,他眉心蹙起,心一紧,迈步上前。孰料太后先一步拦下了他,递给他一个冷厉的眼神。
“起身说话。把你们所看到的,所听到的一一说清楚!”太后凌厉的命令,挡在儿子面前,硬是不让他过去。
“谢太后。”
俩侍卫起身后,把从看到无头鬼到看到皇后娘娘手上拿着凶器的过程详详细细的复述了一遍。
“你们可看清楚了?所谓的无头鬼当真是眼前的皇后娘娘?”慕容晨寒起千年冰霜的脸孔,他才离开一会就让敌人有机可乘了,不用想,这个人一定是熟知他们的作息。
“回皇上,巡视的一干人等全都可以作证,确确实实是眼前的皇后娘娘,等到我们赶来时,娘娘已经杀了人。”侍卫长脸上有些惊魂未定,在君王面前,依旧拼命强装镇定。
慕容晨一个冷若刺骨的眼神横过去,让人不寒而栗。
“皇上,你可听清楚了?无头鬼、胡乱杀人,这还是人能做得出来的吗?”太后怒红了眼,指着那边缓缓站起的顾璃喝道。
粉白的狐裘披在她身上没让人觉得圣洁,倒是感觉像游魂鬼该穿的白衣纱。
“母后,这只是璃儿的……”
“别又跟哀家说这只是皇后的整人方法,整人能整出人命来吗?这次,你休想再袒护皇后,皇后是女鬼附身无疑!”太后不容分说,“来人,去取狗血来!哀家就不信治不了这种小鬼小妖!只要有哀家在就休想祸乱我国!”
“谁敢!”听到要取狗血来对付顾璃。慕容晨顾不上那么多,一把推开太后,奋不顾身的上前挡在顾璃面前,“母后竟然相信这些鬼怪之说,呵……朕不信!母后若想洒狗血,那就就洒在朕身上!皇后已是朕的人,若她是鬼,朕亦是无疑!”
贴着她纤细的背,感觉到她的害怕,她的颤抖,他毅然握上这双冰凉刺骨的小手,十指紧扣,不离不弃。
“璃儿,别怕。我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永远都不会再放开你的手!朕就不信一个帝王还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
磁性的嗓音坚定不移,背对着他的顾璃万分感动的滑落下热烫的泪珠,小手紧紧与他相握在一起。
她以为他会顾虑一些,没想到他会这么毫不犹豫,奋不顾身的扑过来保护她。
够了,足够了,有夫如此,此生何求?得此挚爱,她知足了。
“晨,谢谢你的不离不弃。”她微微侧过身来,用仅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哽咽道。他的话,她会永远记得。
不离不弃。她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吧,得到一个帝王全身心的爱也就罢了,还能得到他如此不顾一切的付出。
“皇儿,你怎能如此固执?她已经不是璃儿了,璃儿已经死了,这只是化为厉鬼的璃儿?!”这个儿子怎么就这么执着,硬是不肯接受现实。
“胡说!你听说鬼有体温吗?你听说鬼会呼吸吗?母后!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有心人故意挑拨离间罢了,朕决不信!”他收紧了手力,指尖掐进彼此的肉层里也毫不在乎。
顾璃只是背对着他默默落泪。
他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帝王啊,若不是爱她到骨子里又怎会在此为她据理力争。
她恨自己曾经一度的怀疑他的爱,相对来说,在这份爱里,他付出的太多太多,而她总是伤害他。
“皇儿,你竟为了一个女鬼而反抗哀家是吗?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还不退下!”太后从腰间拿出一块金光闪耀的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御’字。
这块令牌是沧暮王朝第一位君王对他的母后立下的誓言,若是做出有违苍天之事,有违不孝之事,此令牌就会生效。
从那以后,这块令牌也就历代传了下来,这也成就了往后的沧暮王朝代代是明君。
“母后,朕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何错之有?!”慕容晨以为这块令牌这辈子他不会见到的,没料到母后在这种时候拿出来。但,那又如何!
他不会乖乖服从,太后早已心中有数。从五岁开始亲政至今,练就了他一身傲骨,练就了他的狂妄。他执着的事,就算她这个母亲跪下来求也不会改变。
遣散后宫这等逆天而行的事他都敢了,天底下还有什么他不敢的呢。
唉!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
顾璃心头一惊,担心他会当众做出忤逆太后的事,赶忙回过身来面对他,轻轻启齿道,“晨,不用担心我。发生了这种事,人证物证都在,太后会这样做也不无道理。”
她知道太后手上那块令牌一定很强大,不然方才太后也不会那样坚决。
“璃儿,你……”慕容晨有些受宠若惊之色。她怎么突然这么深情,眸光中尽是道不尽的缠绵爱意。
“你是一个帝王,要顾及一切,不能够徇私,我相信你会还我清白。”她扯开一抹苍白无力的笑意。
他知道她是在暗示他暂时将她收押,可他如何狠得下这个心。
“不用担心,我答应你,不管在哪里,我都会照顾好自己。”见他犹疑不定,她展开笑颜,柔媚的对他眨眸。
这个男人也只有面对她的时候才会皱眉,也只有面对她的时候才会失去了往日的果决。
就算是为了他,她也会保护好自己。
他无奈的叹息,揉揉她细如丝的发,深情的在她额上烙下一吻,只能听她的。
他知道她只是不想让他为难,而现在唯一能暂时保全她的办法也只能如此了。她眼中的坚定似乎在告诉他,她已经抓住什么重要的线索了。
他放开了她,别过身去,“来人!把皇后打入……”
“叮叮锵锵……”
慕容晨的命令还没下达完毕,暗中突然飞出几枚暗器,将包围住顾璃的侍卫打昏,接着,一个黑影从半空中毫无预警的飞旋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