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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节

【她难过不了多久的。这性情,唉,杜驸马真是缺了大德!好好一个公主下降到他家,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了。】李淑妃又有点同情丰邑公主了,闭着眼,搂着丰邑公主一下一下的拍着丰邑公主的后背:“都会好的,都会好的。再等等,再等等。”

丰邑公主小声说:“我小的时候,娘娘也这么搂过我。”

那是她生母才过世的时候的事了,杜皇后干不来这事儿,李淑妃当时万事不愁,倒将丰邑公主接过去安抚照顾了几天,将情绪抚平了才送回去。李淑妃听她说起旧事,心中柔软,心道:【那我更得看着你,不让你再发昏了。】

“睡吧,”李淑妃说,“醒了一切就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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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邑公主在李淑妃面前哭了一场,又好好地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真如李淑妃所料,又神清气爽了。捏阿鸾的小脸,打趣一句:“哎哟,我们阿鸾都长这么大了,越来越标致了。”即与李淑妃和陆氏约好,得空到她那里玩,才拜别李淑妃。

大白天的,黄赞父子都得去应卯,丰邑公主回家换了身衣服,转身就去找梁玉。丰邑公主醒来觉得李淑妃说得对,她还是得继续跟她的皇帝弟弟保持好关系。公主尊贵不假,同是公主还是有差别的,小的时候,丰邑公主比合浦、安泰姐妹日子差着不少,现在可比安泰公主强多了。丰邑公主掐指一算,宫里这里肯定得忙,李淑妃她们搬出来了,新的妃嫔只安排了一半儿,得接着安排,这时候过去帝后怕没功夫接待她。

找梁玉就很合适了。

到了袁府,却听说梁玉去了晋国大长公主那里。丰邑公主愕然:“去那里干什么?哦!他们是亲家了。那跟夫人说一声,过两天我请客,到我的庄子里。”亲爹周年未过,丰邑公主也不能胡闹,歌舞饮宴得到改元之后。梁玉给儿女做满月,也没什么过份的场景,如果没有桓嶷出现,甚至不会有鼓乐。她也不敢在京城里胡天胡地,到庄园上还能随意些,也凉快安静。

在袁府留下了讯息,丰邑公主给黄驸马也留了一句话——好好当官、好好听皇帝的话,选拔贡士的事情你别跟着掺和了,闭嘴。丰邑公主她自己收了不少贡士、文人的行卷,却让丈夫闭嘴,也是看出来了,这个小丈夫比起黄赞还嫩得多,别跟着黄赞瞎搞比较好。萧司空那是什么人呐?跟他争,动不了黄赞还动不了你吗?【2】

留完话,丰邑公主认为自己已经做得不错了,很贤惠,拍拍屁股,走了。她在京中无趣,索性就先去庄园上消暑兼准备请客的事宜,给自己找点事来忙。到了庄园上才想起来要请客,只跟梁玉说了一声,没正式下个帖子,又不想只有梁玉一个客人,还得拟名单,紧急召了录事来写帖子。

录事的笔尖落在压着金屑的纸笺上,写出梁玉的字号的时候,梁玉正在司空府里跟晋国大长公主喝茶聊天。

晋国大长公主对孙女儿的婆家很满意,从满月酒上回来就更加满意了,梁玉对袁先是真的不错。晋国大长公主以己度人,在她家里,她要喜欢谁,谁就过得舒服,要不喜欢谁,那谁就得倒霉。女主人对一个家庭是非常重要的!以大长公主之尊,也放下了些身段来邀请梁玉过府叙旧了。

大长公主早就准备好了话题,她前阵子做媒成瘾,真个给梁家说了几门亲。譬如梁大郎的长子,就是经她给说了成国公的女儿。成国公的妻子也不是外人,是大长公主孙子辈的一个县主。成国公本人则是开国元勋之后,至今身上还有个国公的衔儿,可见当初祖上的功绩。又有梁八郎、梁九郎,大长公主也都给安排了个妥妥的对家。

这一次她又要提另一桩亲事,与梁玉寒暄完了,就说:“你那个叫阿芬的侄女儿,有人家了没有?”

梁玉震惊地问:“您打算给说哪个?”梁家都做好了在贡士里求个孙女婿的准备了!

“有没有。”

“还没听说。”

大长公主一拍桌子,笑道:“那就好!这事有着落了!我看呀,她不会嫁得差了的。这事儿一说就成。”

梁玉追问道:“是什么人?”

“放心,合适。五郎。”大长公主不再卖关子,吐出了杞王桓岙。

“他?合适吗?”梁玉第一反应是那个丑孩子,不晓得梁芬愿意不愿意。第二反应是,这是个亲王啊!不得给选个世家女吗?第三才想到,桓琚周年还没过呢!这咋回事儿?

第154章 叔玉心善

“五郎?”

萧司空上朝去了, 晋国大长公主正早起对镜描眉,放下螺子黛, 大长公主不大明白为什么杞王不去上朝反而跑到自己这里来了。迟了半拍想了起来, 今天初三, 不是大朝会,杞王桓岙向来是个边缘人,这时不出现也没什么关系, 反正也没什么人会想起他来。

“是, 杞王殿下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

“哦!”大长公主随意地说,“那先让他到前面奉茶, 我这就来。”招来个侍女给她把眉毛给画好, 又对镜子摸摸鬓脚, 全套装束完了, 大长公主才施施然去见桓岙。

桓岙坐也坐不安, 正在厅上踱步,听到脚步声猛一抬头,看到大长公主来了, 赶紧跑了上来。未及叫人,大长公主便说:“有什么事情值得你一个亲王这样的慌张?进来坐下, 慢慢说。”

桓岙等大长公主在主座上坐下,扑到她的面前,深深一礼:“我心中有一件事儿, 非得您老不能帮我。”

被奉承了, 大长公主心里挺受用, 问道:“什么事儿?先说。”

“那……我看圣人给二娘定了个驸马,咱是不是也能……”

大长公主哭笑不得又带点诧异:“你这是想媳妇儿了吗?”

说起来桓岙这倒霉孩子也是可怜,就因为长得丑,打小不得桓琚喜欢,娶媳妇儿都没他的份儿。虽然桓岙的年纪不算大,可也到了娶妻的时候,桓琚临终前国事家事的安排,独忘了这儿还有个丑孩子。桓岙的亲娘偏也已经死了,没人在桓琚跟前给他提这茬儿。

大长公主胡乱安慰道:“有三郎给你想着呢,你急什么?”

“不不不,不是的,”桓岙焦急地反驳,“不是急着娶媳妇儿,是要娶个媳妇儿。”

“啊?”大长公主被绕得有点晕,“你怎么回事儿?说清楚了!”

桓岙道:“我就是想,如果到了要给我娶妃的时候,我……”

“你心里有人?”

桓岙点点头,抹了一把汗,在大长公主揶揄的笑声里又慌张地摇了摇头,连连摆手:“不不不,不是心里有人,是心里有人选的。”

大长公主这才正经起来,觉得以前是忽略了这个侄孙,桓岙丑虽丑,居然不是个缺心眼儿:“哦?你想求娶哪家淑女?皇后娘家已经没有亲妹妹了。”

“不用不用,王妃么,够用就行,娘娘家的姐妹,太超过了。”

大长公主真的对桓岙感兴趣了,干脆问她看中谁了。桓岙紧张地吐出了自己心中的人选:“听说梁家还有一个表姐?”他是桓嶷的弟弟,跟梁家论个亲戚也没毛病。

大长公主道:“你知道她多大了吗?我跟你说,她长得也不如她姑姑好看。”婚姻看人就那么几条,梁家不是名门,梁芬长得清秀却不惊艳,性子不差,本事呢又不够上天的,年纪也大了些,横看竖看,不大够做个王妃。否则大长公主何以给梁家说了几门亲,独对梁芬感到棘手呢?

桓岙点点头:“我都知道的,您看,我也长得不好看啊!”桓岙扳着指头一样一样地数给大长公主听,“小时候不知道,长大了还不明白吗?我本事又不如人,没法儿弥补这个。已为了这张脸受了十几年的气,再求个名门淑女,等着后半辈子依旧被嘲笑吗?”

大长公主一拍桌子,怒道:“你是亲王!谁敢笑你?!”顿了一顿,才想起来要说点场面话,“你娶人家是要摆威风的吗?那你可要小心了!人家也是有父母的。”

“不不不!”桓岙又摆起手来,“我不想欺负谁,可是更不想在家里还是遭冷眼。一个本事又不大,又不干什么实事儿的亲王,面儿上对我敬着,眼神儿凉人。”

一个没什么权势的亲王,只有个亲王的名份,确实衣食无忧,也确实能让绝大部分的官员、勋贵见着他行个对亲王的礼。然后呢?没了。桓岙受了十几年的冷落,也看清了很多事情。让他蜷着也行,总得让他蜷舒服了吧?他又不想纵情声色,弄一群美艳的姬妾围着,个个讨好他、为他争风吃醋,那有什么意思?自己骗自己有意思吗?

“我还不如安安稳稳过日子呐!”

大长公主不笑了,托着腮将桓岙上上下下看了一看,问道:“非得是梁氏吗?”

桓岙不好意思地道:“最好是他们家。安静。”肯定也有桓嶷的面子在里面,不过梁府确实是京城里很安份的人家,反正挺合适的。

大长公主想了想,也觉得桓琚这个当爹的有点薄情,看看桓岙,居然从他那张不好看的脸上看出了点可爱来。点点头:“行,我给你说去。”

桓岙拜倒在地。

然后大长公主就找上梁玉了。

心里已然要将此事说事,大长公主就不乐意听反对意见。

“怎么会不合适?”晋国大长公主反问。

能出个王妃,是梁家赚了,而且是大赚,这是一笔显而易见的账目。

太赚了,反而让梁玉裹步不前了。梁玉道:“这是您的主意呢?还是……”

晋国大长公主作出个有点不耐又有点无聊的表情,将身子微微向后一撇:“你向来是个痛快的人,怎么这会儿却犹豫了呢?是五郎自己找到我的。”

“啊?!”梁玉真的惊呆了,“他怕不是个傻子吧?不求名门淑女,来求梁家的老丫头?”不是她埋汰自己的亲侄女儿,梁芬年纪比她都大,她都儿女成双了,梁芬还没出嫁,何止是“年纪大”?虽然身份越高的越不讲究,可看看桓嶷娶的媳妇儿,那也都没过二十岁。

梁芬的婚事太坎坷了,梁玉可不想再有丝毫的不妥。宁愿自己先把毛病往狠里讲,看看别人的反应,也不想糊成一对儿,然后弄出像吕娘子那样的憾事来。

大长公主笑了:“我就知道你会想得多,才先问问你的。五郎那个孩子呀,心里明白着呢。他说了,看中的是你们梁家家风淳厚。”

“啊?”

大长公主叹了口气:“失之子羽啊。”

梁玉回忆了一下桓岙的尊容,脸上一红,道:“那您容我回去跟家里说一声儿,您知道的,家父家母素来安份守己,说难听了就是胆子小,从来不敢肖想这样的事情。我怕他们……”

大长公主拍板:“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梁玉就想告辞,大长公主却说:“哎,不急——你收到行卷了吗?”

这才是大长公主今天最重要的目的,前头什么寒暄啊、什么桓岙啊、什么梁芬啊,都是引子,是顺捎的。

【我说呢,怎么大长公主这么的热心!】梁玉一眼就看破了大长公主的目的,【是黄赞和萧司空又打上了吧?眼瞅着就要开科了,最狠的一场仗就得上来了。】

梁玉笑笑:“您瞧,我养孩子都来不及,哪有功夫管那个?”她是真不急,第一她不是官儿,只能等着,看桓嶷是个什么路数。第二,她对选官算是有个了解了,却没有真正见证过一次科举,这次就只是想仔细看看,得看个大概才能有想法。这场神仙打架,她就不想搀和了。

大长公主以过来人的口气说:“嗳!怎么能不管呢?哦,就养养孩子、打打家奴、数数钱?那与村妇有什么区别?你现在是郑国夫人,你要立起来!我看你也不是那等只放眼内宅的人,跟你说,趁早。”

梁玉道:“哎,那我回去看看。您……教教我呗?”

大长公主笑了:“他们的行卷送上门来,你看就得了。实在太次的,那礼就不能收,为了点芝麻谷子惹上御史的口舌,不值得。”

梁玉肚里闷笑,大长公主招权纳贿不是一年两年了,常年的挨御史的闷棍,还创下了被酷吏有真凭实据弹劾的业绩。怨不得这位老前辈要特意提醒了。

梁玉受教,却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可是,听说今年是纪公主持呀。这个……”行卷的事情她最近听袁樵仔细的讲解过,不外是达官贵人看了行卷,觉得某人有才华就往上推荐,甚至有推到主考官面前的。

大长公主左右看看,低声道:“你不是有三郎吗?咱们……嗐,谁告诉你咱们要看执政的眼色的?”大长公主说着就笑了起来。

梁玉默,点点头:“我回去瞅瞅,不过我读书不多,怕看出什么来。”

大长公主摆摆手:“今年取的人多,你就夹两个又怎么样?”

梁玉笑笑:“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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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玉从司空府里出来,眼里罕见地带上了忧虑。上了车,阿蛮小声问:“娘子,是大长公主那里有坏消息吗?”

“是好消息,走,去无尘观。”梁玉说要先禀父母,第一还是想问问梁芬的意见。可以想见的,只要桓岙提出来了,从桓嶷到梁家不会有人反对。【可是杞王丑啊,还是看阿芬愿意不愿意吧。她要不愿意,再想办法吧。】

王福驾车,熟门熟路地到无尘观面前停下。梁芬与美娘一起来接着,梁芬说:“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梁玉道:“咋?还赶我?”又对美娘说,“过两天去丰邑公主那里,你与我同去?”美娘笑道:“好。”

梁玉就拉着梁芬:“我与阿芬说几话,你不用管我们。”美娘也笑着答应了。

姑姪俩到房里坐下,梁玉便将大长公主所说之事合盘托出。末了,问道:“你怎么想的?我还没有跟家里说,先问的你。”

梁芬苦笑:“那就他了吧。”

“啊?!”

梁芬仔细想了想,道:“我也在想,要是能一直自己过就好了。”

“那就自己过!”

“不行的,”梁芬摇了摇头,“我与你不一样,虽然一同长大的,可是你有本事,我没有。你能干的大事,我干不出。就算是你,阿公阿婆将你嫁了,你不也没法子吗?何况我爹娘可比阿公阿婆还年轻有力气,且能管得着我。亲王哎,他们能不答应?不就是丑点儿吗?不丑,轮不到咱家。拿到圣人面前,咱也不占理。”

梁玉默。

梁芬道:“唉,咱们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从哪儿来的?端谁的碗,受谁的管,这还是你跟我说的。要是换了你,嫁不嫁呢?”

梁玉叹了口气,不再回避这个问题:“大概,还是要作一作的。作不出个结果来,就……嫁完了接着作呗。”桓嶷登基之前,桓岙要是想娶她,再丑八倍她也能点头。为了活命,她什么干不出来呢?

梁芬笑了:“你拿捏个把人还是容易的,我笨。以后要是有事,还求姑姑帮我。”

梁玉难过地道:“行。那我可回家说了。嗐,你既点头了,就把日子过下去。作就作,别拿捏。我看他们家,没几个是真的缺心眼儿。”

“哎哟,那可真是好极了,真是个缺心眼儿,我反而不知道怎么办了。”

梁玉干笑两声,转身去梁府。

进了长乐坊,在梁府门口停了下来。回来之前没有提前通知,门上且惊且喜:“是三娘回来了吗?”飞奔着进去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