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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君倾 第10节

怯怯带着不真实的破碎声音,穿过瓢泼的雨声传入季砚耳中。

他飞快转过身,就看见了抱着膝盖缩在衣橱与墙壁夹角处,瑟瑟发抖的云意。

凝满慌怕的眼眸早已哭得通红,在看到他的一瞬,泪水更是涟涟滚落下来。

“大人。”云意张开了手,像投林的乳燕跌跌撞撞扑进他怀里。

浓浓的鼻音里尽是委屈,依赖。

季砚腰侧的衣袍被揪紧,扑在他怀里的云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下气,眼泪直直往下掉,一张小脸被泪渍染的斑驳狼狈,她偏也不敢哭得大声,呜呜咽咽,像是被遗弃的小猫,越是这样越是委屈可怜到了极点。

季砚宽大的掌心轻抚她的脑后,放缓了声音安慰:“我在。”

云意想应声,可从喉咙处溢出的哭腔根本不能成调,她拼命点头,大口喘气,用很大的力气让自己说出话,“大人……不要,不要丢下我,我害怕……”

“我很乖,不要丢下我,娘……别把我送走……”云意紧紧闭着眼睛,攥着季砚衣袍的双手一直在颤抖。

一声声语无伦次的哭诉让季砚心头触动,到底还只是个年岁尚幼的小女孩,这些年所受的伤害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平复。

“不会丢下你。”季砚语气温缓带几分着对待孩子似的哄慰,环顾屋内目光却凌厉。

此间的丫鬟呢,怎么会只留她一人。

何安见季砚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拱手道:“属下方才已经找过一圈,宝月和银竹都不在墨苑。”

何安抬了抬视线,云姑娘就像是即将溺毙的人抓到了浮木,将大人抱的极紧,口中不断重复呓语,想来是受了惊吓只怕暂时也问不出什么。

季砚嘴角轻沉,“去找。”

何安领命退了出去。

季砚想扶云意站稳,她却近乎执拗的不肯松手,几颗指甲盖都用力到失了血色,含糊不清的细弱声音带着哭腔,“大人别丢下我。”

小姑娘心思敏感,只怕是自己前些日子说的话让她心中不安,然而他之后几次休沐过来,她却懂事的一字不提,是都藏在了心里。

季砚沉吟片刻道:“已经答应你了。”

云意却似被魇着了一样,只是反复重复让季砚不要丢下她。

“云意。”季砚视线瞥下,余光扫见云意裙摆下露着的光脚丫,他皱了皱眉,俯身托着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

脚下忽然悬空,吓得云意僵滞住了呼吸,泪盈盈的圆眸睁的极大,怔怔看着季砚,这样被抱着姿势,让她比季砚还高出了一个头,不踏实的感觉让她蜷紧了脚趾。

只有娘这样抱过她……

她呆呆的与季砚对视,季砚弯起笑,“能看清我了吗?”

云意抱紧他的脖子,视线越过他的肩头闪烁不定地望向别处,用细弱的声音呢喃说:“大人真的来了。”

大人不会不要她的,云意盯着汹涌的大雨,嘴角勾出烂漫天真的笑。

季砚将她放到圈椅上,云意侧曲着双腿,娇小小的缩在椅子上。

他自己则坐到一旁,“觉得好些了吗?”

云意吸着鼻子小声道:“好些了。”她咬了咬唇,看着季砚被雨水打湿的衣袍下摆,自责道:“我给大人添麻烦了。”

季砚看着她,麻烦么?马车都已经到了东水巷,他脑子里却还在想着,这么大的雨又不停的打雷,他不在,那个小姑娘会不会害怕,会不会红着眼睛哭。

遭受母亲的抛弃,日复一日被囚禁着,伤痕累累却孤注一掷的相信依赖他,又小心翼翼的不敢展露,这样一个脆弱而乖巧的孩子,季砚又怎么能不怜惜。

所幸他来了,小姑娘哭得比他想象中还要可怜。

季砚微笑道:“没什么麻烦的。”他把一方帕子递给云意,“把眼泪擦擦。”

云意接过他的帕子,素洁的白帕带着与季砚身上如出一辙的木质香。

云意擦掉眼泪,只是那双泛红的眼眸仍旧盈透湿润,小巧的鼻子轻轻吸气,像个楚楚可怜的瓷娃娃。

作者有话说:

云宝是柔弱小可怜,同时柔弱也是保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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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雪嫣不止一次被嫡姐嘲笑,“你以为世子是真的喜欢你?不过是你这张脸长得像那画上的人,姜雪嫣你真是没有尊严。”

姜雪嫣怎么不知道呢,谢策房中挂着一幅画,知情人说,那是谢策的心头痣。

姜雪嫣拿脂粉遮去眼下的泪痣,好让自己更像那画中人一些。

所有人都以为姜雪嫣爱惨了谢策,为他甘愿做替身,无论谢策做什么,她永远是柔声细语,顺从的任他予取予求。

直到一日,谢策多年前战死疆场的兄长重回府中,姜雪嫣当着谢策的面扑入谢时安怀中。

原来谢策才是那个替身,只因为他与谢时安有几成相似的脸。

谢策目光阴鸷:“你胆敢这么戏弄我。”

姜雪嫣眼里不见一点往昔的温柔,“世子也不过把我当作画上人,我们谁也不亏欠谁。”

谢时安向皇上请旨,为他和姜雪嫣赐婚。怎料婚仪前,姜府走水,姜雪嫣葬身火海。

就在姜家在为姜雪嫣办丧事的时候,城郊的一座别院里,已经“死去”的姜雪嫣拼命擦拭眼下,露出那一点泪痣,她哭红双眸绝望哀求:“你看,我不像她……放了我吧。”

谢策缚着姜雪嫣挣扎的双手,辗转亲吻她眼下的那尾泪痣,声音沙哑暗沉:“傻嫣儿,你以为那张画上的是谁。”

*

谢策觊觎兄长心上之人,所以他以身为饵,将她引入陷阱。

可惜梦醒的太快,那便唯有筑樊笼,囚卿卿。

第008章

窗外大雨不停,屋内则季砚一直等到她稳定下来,才问:“伺候你的两个丫鬟呢?”

云意心跳快了一拍,“宝月的娘身子不好,想让她回家去看看,我就让她去了。”她说完紧接着道:“她原本不打算去的,是我听见了,才一定要她去,大人不要怪她。”

还湿漉漉的眸子紧紧凝着季砚,云意知道谁是对自己好,大人是,宝月也是,所以她不想让大人责怪宝月。

季砚只点点头,“另一个呢。”

云意与他对视的眸光轻闪,眼睫低覆寸梢,“我,让她出府买些东西,想来是让大雨绊着脚,大人也别怪她。”

季砚下颌微抬,“买什么?”

季砚并没有要责问云意,但仅是轻飘飘的三个字,也足够让云意心口揪了揪。

“买,买……”云意磕磕绊绊的说了两个字,后来干脆闭口不言,唇瓣紧紧抿着。

“怎么不说了?”季砚眸光睇着她揪乱手帕的小手。

云意看到手帕揪乱了又马上抚平,扇动着眼睫细声嗫嚅道:“我不想对大人撒谎,可不可以不说……”

季砚从她避闪目光就知道她在隐瞒着什么,他也不着急,有耐心慢慢让她开口,谁知小姑娘耍赖的那么明目张胆。

相对于她一直以来的谨小慎微,难得的孩子心性季砚也愿意纵容。

季砚笑了笑,“不想说就不说吧。”

云意松懈下肩头,她是真的松了口气,大人的目光就好像能把她一层层剥开,她每次藏着心思都能让他瞧出来。

云意一开始就知道不可能瞒住,所以方才撒谎即是真也是假,只要大人不追问,便不会瞧出她其实是故意支开宝月和银竹,若他去查问银竹,也只会问出银竹对她不好的事。

云意暗自咬住唇,若大人去问就最好了。

正想着,雨幕中走来两个人,是何安和一脸惶恐不安的银竹。

何安还好些,银竹已经浑身湿透成了落汤鸡。

何安走进屋子道:“大人,人找到了。”

银竹看到季砚,脑子里早就空白了一片,而姑娘的样子又分明是哭过,眉眼间的骇怕甚至都未散去。

银竹直直跪地,发着抖道:“奴婢见过大人。”

她去到市集不多时,天就开始下雨,想赶回来奈何狂风大作,根本没法赶路,她便想着等雨停了再说,哪知这雨没完没了,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她心里总觉得忐忑,只能冒着雨往回赶,路上就遇见来寻她的护卫。

银竹头上滴落的已经不知是雨水还是冷汗。

“去哪里了?”

季砚甚至没有看银竹,云淡风轻的一句问话,就让她头大慌。

银竹连连磕头,“奴婢去了市集,看见下雨就急忙回来。”银竹偷偷朝云意看去,想让她帮自己说话。

云意像鹌鹑一样埋着脑袋,并不看她,银竹只能一个劲的告饶道:“奴婢知错,请大人恕罪。”

银竹太过心虚,在季砚面前根本就藏不住,反而弄巧成拙。

季砚看着她,冷声说,“留主子独自在府上,你就是这么伺候的。”

银竹被他扫视过一眼,只觉得浑身发冷,她只能再次看向云意,“是姑娘允许奴婢出去,奴婢才。”

季砚的袖摆被云意的小手攥住,她急切道:“是我同意的。”

她说得是真话,所以面对季砚的审视不闪不躲,却在看向银竹的时候流露出讨好和怯弱。

季砚沉默看着银竹,眉眼透出冷峻,不怒自威,半晌才道:“下去罢。”

当着云意的面,他不想吓着她。

银竹还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退了出去。

云意无暇顾及银竹,心有余悸的看向屋外一刻不停的骤雨,隔着裙衫握住自己的小腿,将腿蜷的紧紧,不时响起的雷声,让她总是发颤。

她吸着通红的鼻尖求道:“大人能不能带我走。”

最后几个字说得很轻。

即便云意不说,季砚也动了这个念头,丫鬟照顾不好她,即便再调来几个,也难保不会有刁奴,她的性子太柔,自己也不可能总是来得那么及时。

将她带走,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养着,也不失为一个方法。

季砚垂眸思量,养这么个乖巧的小东西应该不算太难。

云意见他不说话,心渐渐凉了下来,像是说错了话一般摇头,改口道:“大人能不能等不打雷了再走……”

“走吧。”季砚淡淡道。

云意错愕的抬起头,眼中是难以置信的欣喜,下一瞬泪珠子又再眼下聚成了团,一句话不说也能招的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