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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节

毕竟是面对客人,崔本的脸色还算和缓,转身提出十斤一坛的玉泉酒。这种卖酒的酒铺酒坛子一般都很大,十斤的坛子就算是小的了。就用这个坛子,加上一个漏斗,把酒给转到了张姐儿自带的酒壶里。

酒坛子虽然很便宜,可是对于家里用不上这个的人来说就是一笔无谓的开支,所以才会有自带酒壶。

倒酒的时候免不了沾湿一些手,完事之后崔本随意用手帕擦了擦。崔本这人有一样地方不寻常处,明明是常年做事的手,酿酒之类经常自己来做,手却非常好看,指节有力,手掌上包裹着的皮肤就像白玉一样,只透出一些淡淡的青色筋络。

擦过手之后张姐儿就注意到他的手了,接过酒壶时两人手碰了碰。崔本不觉得有什么,张姐儿却像是吓了一跳。崔本的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碰过酒的关系,比她的手凉多了,让她一下一个激灵。

然而这不是让她吓一跳的原因,实际上她迅速脸红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起自己第一次碰年轻男子手的时候。那时候她是买菜被菜贩子占便宜,摸了一下手。

这种事换做是现在根本不被她当作一回事,然而那个时候带给她的厌恶与冲击却是非常不一样的。从此之后她就很讨厌这种接触了,现在所谓的不当回事只不过是不表现出来,在心底里厌恶完全取代了冲击。

但是这一次碰到手就不同了,崔本显然是不小心的,很快就收回了手,而且并没有把这个当一回事。而张姐儿则是立刻脸红且心里小鹿乱撞,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这般紧张起来了。

直到带着酒和药材回家,她依旧有些回不过神来。哪怕是白日做针线的时候也在想那一日的事情,想着想着心思就彻底转到了崔本身上。于是买菜也好,出门散步也好,总要打崔家酒铺前头过。

偶尔看见崔本高高大大的身影,穿着一件青色或者浅蓝色的袍子,立刻就高兴起来。还有一回见到他竟然抱着女儿来酒铺,脸色和蔼的都不像是平常的他,实在想不到他是一个对女儿千依百顺的人!

这让张姐儿想到了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她那时候年纪还要,只有六岁左右,可是也记得一些事。她还记得当时她是父亲的掌中宝,是抱着膝头长大的,大概就如同如今的崔本对自己女儿。

“真好啊。”说这话的时候张姐儿也不知道自己在羡慕谁。

就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炎热地恼人的夏季总算是过去了。虽然正午的时候依旧会让人燥热,可是其他时间偶尔吹过来一阵风,忽然就让人有凉飕飕的感觉。就在竹席被撤下,夜晚加了一床薄被的时候,毛嫂那边有了消息。

毛嫂敲响了张家的门,在张太太屋里与她掰着手指头算计:“不负太太所托,按着太太的要求寻访了一些老姐妹,一个个地看下来总算有了几个还说得过去的人家。”

说着先拿出一个帖儿:“第一个是家住官河岸边的李秀才家,他家的长子今年二十岁,已经说亲事两年了,生的一表人才,也正在读书,两年前院试的时候就差点过了,得了一个童生。明年不是又要科举,怎么说也能得一个秀才,这样等到姐儿嫁过去的时候就是秀才娘子了——要是运道好,举人娘子又有何难!”

“举人不是那么好考的。”说到这个地方,张太太下意识地回了一句。觉得自己泼冷水似乎不太好,于是赶紧问道:“怎么说了两年亲事还不成?难不成是有别的不妥?”

毛嫂叹了一口气道:“这还是他家不肯将就的缘故,要说李秀才家的这位哥儿没的说,看着是个再挺阔不过的后生,自己学业也好,按理说这样的后生应该不愁婚事的。可是李秀才想着找个同样读书人家的小姐,一般的还不肯呢!这李家并不宽裕,一般人家姑娘或许还肯,真要是往高处走,那人家也不愿呐!”

张太太估摸着不宽裕这个说法,心里知道这就是穷了。虽然她不讲究说让张姐儿嫁个有钱人家,可也没想过穷困人家,于是心里不乐意起来。

第218章

毛嫂觑着张太太的脸色, 多少咂摸出一点意思,于是接着往下道:“太太再考虑考虑, 您也是读书人家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李秀才家的这位哥儿看着挺有出息的, 重要是的将来如何!”

话是这么说没错, 可是张太太也不是傻子。在儿子之外的一些事情上她都颇为精明, 一下子就想到了——若这位李秀才家的哥儿真的特别优秀, 那也轮不到自家了, 多得是好人家愿意将女儿下嫁。有钱人家嫁一个女儿投资有前途的学子, 这种事情并不少见呢!

再者说了, 江南这块地方苏州、杭州、扬州, 读书人多,少年神童也就多了。下围棋有‘二十岁不成国手, 一生无望’的意思, 在江南这片地读书也是一样,虽不乏大器晚成的存在, 可是绝大多数的才子在少年时代就会崭露头角留下一些佳话。

出名要趁早,要是过了二十岁依旧一无所得并且无人知道,那么基本可以确定这是一个不会太有前途的学子了。如果这个学子还没有一个好家世,那么陷入老婆都讨不着的可悲境地也不是不可能。

大概正是因为这一点,李秀才家才会如此急切地给大儿子找媳妇。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要是明年科举依旧不能过关,他家哥儿的身价就得再往下降。如今都不好寻摸婚事,到时候就更加不行了。

见张太太不为所动, 毛嫂这才可惜地说起其他的选择——的确挺可惜的,为了促成这一桩婚事李秀才娘子许的好处比一般的多呢。

“这个不满意也不要紧,女人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后半辈子就这一回了。太太慢一些来才是有理的!您看看这一个,家住小三巷那边,如今已经是秀才了,做着蒙馆里的先生呐!”

听到这个张太太有了兴趣,忙问道:“已经中了秀才?那倒是一个少年才子。他今年多大,家里还有什么人?”

“只有一个老爹要养活,其他的就是一个已经出嫁的大姐,并不用算在里面。至于年纪,二十多岁比贵家姐儿要大一些,但也还合适。”

二十多岁这个说法立刻让张太太起了疑心,本身是秀才还做着蒙馆的夫子,应该不愁婚事的。就算因为眼光太高或者别的原因才这样,加上毛嫂说的这么含糊也显得过于巧合了。

于是皱眉逼问道:“二十多岁到底是多大,二十一也叫二十多岁,二十九也是二十多岁呢!”

毛嫂见瞒不过,也晓得小三巷离这边近随便就可以打听到。于是只得实话实说道:“是二十八岁,不过男子年纪大一些本就不妨碍——”

说话就被张太太打断道:“二十八岁还没有成亲,该不是有什么毛病吧?”

其实穷苦人家三十多岁打光棍的好多呢,只不过以这位秀才的身份和蒙馆夫子的工作,实在是没有打光棍的理由,于是张太太一下就有了不好的联想。

毛嫂未免张太太往不好的方向联想立刻解释道:“并不是这么回事,是这位秀才公结发妻子在两年前没了,如今是再寻淑女。”

见张太太要发怒,她又连忙补充道:“太太别生气,这位秀才公虽有结发妻子,却没有个一儿半女。所以姐儿若是真嫁过去,那也和原配妻子没有什么两样。”

这句话和别的妇女说都能够过关,偏偏只有张太太不行。她这人实际上多符合规矩先不论,至少这些表面上的规矩她比谁都来的看重。在别人看来原配没有孩子,那续弦就和原配没两样,可对于她来说原配就是原配,续弦就是续弦,这一点名分已定!

冷哼一声:“我家的女儿怎么可能做续弦!绝不可能——那不是一进门就得给人家牌位磕头?百年之后放另外还只能在人家旁边放个小的。说的不好听一些,和小星也没有什么分别了。”

这样说的话毛嫂就无话可说了,值得陆陆续续推荐别的后生。一个个地说,都算是左近过得去的,只是在张太太这里总有一些不太满意的地方。她自觉自己已经放低了很多要求了,算得上是委曲求全。疑惑就疑惑在怎么这样还是没有一个要求以上的后生?想不通。

这些人家都说完了也不见张太太点头,毛嫂只得拿出最后第一个人家道:“这最后一个了,若是这个也不成我也没有法子了。”

最后一个是甘泉街钱举人的儿子,这位钱举人正是当初向赵莺莺家提亲,想娶赵莺莺做续弦的那位。这一次是他的庶长子要说亲来着——别看是举人老爷的儿子,说起亲事来一样为难。

首先一条,光是庶出的就够头疼了,钱举人看起来也没有格外疼爱这位庶长子,那么高一些的人家就不会看得上这位了。另外就是这后生自己不争气,在这么个家庭却不思读书,整日想着往小秦淮河的花船上跑。这么一个人物,了解内情的谁敢嫁女儿给他?

为了管束这个儿子,也为了给他说一门亲事,钱举人从去年开始就让家人将这个庶长子关在家里读书,再不肯放出去。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外头人都知道他会自己悄摸摸跑出来找乐子,也只有钱举人被蒙在鼓里而已。

毛嫂给张太太描绘的时候对后者并不怎么提及,只是将瞒都瞒不过去的庶出一事说了出来。这也说明了为什么人家寻摸亲事艰难拖到了今日,也不在意张家的清贫——是庶出的啊。

张太太脸上露出了纠结之色,她当然看不上什么庶出的小子,可是钱举人的身份让他十分满意。这家既有钱又是书香门第,张姐儿嫁进去就是过好日子的,今后儿子考举的时候也算是多了一个助力,怎么想怎么好!

然而问题还是那一个,对方是庶出的。这就像是一个恶心的疙瘩正好长在了张太太的心里,每当她想到这个钱家哥儿的好的时候就会跳出来然后恶心她一下——话又说回来了,若是不是庶出的,这门婚事也就轮不到张姐儿了。

别看都是举人门庭,可举人这种存在只有活着的时候才算是举人,死了的举人算什么!

“我再想想这件事。”做不出决定的张太太左右踟蹰,最终还是没办法下定决心。

毛嫂点点头,只是提醒了一句:“太太抓紧一些,这门婚事也不可能一直等着。想的太久了那边说不定就找到合适的了。”

张太太左思右想到底觉得庶出的不够格,过了几天回绝了毛嫂,只让毛嫂再给找找。这一回毛嫂就没有余地偷偷的给留意了,应该说偷偷留意就能得的人家已经没有了,接下来找人家难免会有些走漏风声。

张太太倒是不介意这一点,毕竟男女婚事中途传出各种消息什么的也不算什么新闻。无论是市井人家还是高门大户,这一点都一样。

于是周围的邻居都知道了这件事,有的好事的还打听了一番。这不打听还好,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张太太看不上那许多人家,其中还包括钱举人家。

“钱举人家都看不上?这是打算让女儿做官夫人罢!?”磕了一颗瓜子,吴氏慢悠悠道。只是眼睛瞥到旁边赵莺莺清了清嗓子这才想起什么,忙道:“我这是就事论事而是,并没有说弟妹你哦。”

后面一句话是对赵莺莺说的,本意是想解释她并不是在指桑骂槐——赵莺莺以前在家的时候受过钱举人提亲,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少,只不过也没有什么人一直挂心。所以一个不注意吴氏就顺嘴秃噜出来了,说完后才觉得不妥,怎么听怎么像是在奚落赵莺莺。

及时想要解释是好的,赵莺莺的脸色却更加无奈了。

吴氏的解释相当拙劣,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呢,说出来之后赵莺莺更加尴尬了。而且为了妯娌之间的和谐,她还得站出来安抚:“并没有这回事,我自然知道嫂子不是在说我。”

吴氏确实不是在说赵莺莺,她这人要是真想奚落一个人,那绝对是得意洋洋的样子,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忙着解释。

古氏这时候见机很快,立刻见缝插针道:“其实嫂子这话说错了,并不是看不上钱举人家,据说是看不上庶出的身份。”

这个话题转移的很成功,大家立刻就说起这个来,至于之前的尴尬氛围立刻一扫而空。就连崔家大嫂也松了一口气,赞赏地望着古氏。

大家在传播流言的时候总是无意识地将事情夸大,这是因为人向来想要获得别人的关注,这种夸大也无非就是想吸引眼球而已。所以落到张太太不同钱家结亲这一点,大家传到最后就说成了张太太看不上钱举人家——相比起来,事情真相她看不上庶出子实在是太没有冲击性了,议论起来甚至让人觉察不到兴奋

“读书人家是很看重这个的吧?”古氏像是在自言自语。

吴氏立刻道:“这是自然的,这就好像咱们一般人家看不得奸生子一般!”

其实还是不同的,生子分为嫡子,这是正房太太生的。然后是妾生子,也就是一般意义上庶出的,那位钱家哥儿就是这样。但是庶出的并不止这一种,另外还有婢生子,是男主人家里奴婢生子。

比奴婢生子还要低一等的才轮到吴氏所谓的奸生子,有钱人家有有的家里妻妾成群,在外面却还不忘有个小窝,这就是外室。这种连家门都没有进的女子无名无份,生子比奴婢生子更加低贱。因为在律法的限制内这其实就是通.奸,只不过民不举官不究而已!

不过对于一般人家来说,没机会接触什么妾生子、婢生子了,所以直接拿奸生子打比方倒也没什么错。

大家都不喜欢奸生子,可是尤氏却也道:“话虽这么说,可是到底人家不是奸生子,只不过是个庶出的而已,他娘亲老子也算是过了文书的妾室。仔细想想难道不是好人家,难道配不得张家姐儿?这么挑剔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日后有的受的!”

语气中不乏幸灾乐祸,倒是崔家大嫂说了一句公道话。

“其实这门婚事不成也好,那钱家哥儿身上劣习太多,这是家世再好也没用的。家中有千金还顶不住一个不肖子弟,钱举人家的门庭遇上这个哥儿也没什么用了。”

赵莺莺听了之后立刻赞同,她也是讲婚事最看重本人而不是家世的那种。只不过看人实在是太难了,难免有看走眼的时候,为了保险才要兼顾家世。

外面议论地这样凶,张姐儿如何还不知道自己的婚事已经在说了,但是她在揣摩过她娘的意思之后觉得不平。张太太当然是想把张姐儿嫁到一个门当户对的读书人家,在她看来这就是为了张姐儿好,说不得将来能有大出息呢!

可是张姐儿不想再赌了,把希望寄托在没有影子的事情上对于她来说实在太难熬。过去十年她在家的时候就过着这种窝窝囊囊的日子,难不成今后还要这般?她不要!

也就是这个时候毛嫂说了几次人家都不中,张太太看着外头传出挑剔的名声,心里也恼了。便寻出一个空子来,找了另一个媒婆,人唤作朱婆的来说这门亲事。

这朱婆和毛嫂就在一条街上活动,平常是个冤家同行。只不过毛嫂一般做的是正经亲事,大家信重她。而这位朱婆就不同了,她也是媒婆不假,可是暗中却兼着好几样生意,譬如卖茶汤,又譬如做中人,又譬如做梳妆娘等,其中有一样最是不齿,就是马泊六。

所谓马泊六就是牵连男女通.奸,其中有富贵人家空房难守的妾,也有尼姑庵里守不住清规戒律的尼姑,还有那等贪花好色的浪荡子弟......这些人等都求到她这里来,凡是不能放到明面上的红线都由她来牵!

做这个为人所不齿,不过现下的媒婆大多兼着马泊六的生意,所以就算张太太知道这个也没有多想。

这位朱婆听说张太太请她说亲,喜的屁滚尿流。倒不是她没见过世面,这就欢喜的不行,而是她正有一桩‘生意’要落在这张姐儿身上。寻思着如何上张家们找机会,如今可不是机会掉到眼前了!

原来张姐儿日常在外走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卖油铺的郑老板给看见了。这郑老板家里有的是悍妻,平素管的严厉,偏他是个心花的。这不,去岁妻子才得病没了,他这就放浪形骸起来。

自从见了这张姐儿,心也酥了,魂也没了,只想着如何把她弄到手。这个弄到手自然不是明媒正娶,这位郑老板受够了家有悍妻的滋味,立志不想再娶。如今这样也不过是想占占便宜而已。

可是没想到张姐儿明面上言笑晏晏,却从来不会让别人真的占到便宜。无法可想之下郑老板就找到了朱婆。

朱婆心里觉得郑老板实在是想的多了,要是一般小人家的儿女也就罢了,偏张姐儿家里是这个样子——已经死了的举人确实不算什么,可是破船还有三斤钉呢,真要是事情有什么不顺,麻烦大着呢!

再者说了这位郑老板生的平平,虽然不丑,可也绝对不合青春少女的心意。朱婆做马泊六多年,眼光何等毒辣,在她看来这男女之间要事成,主动追求的男子少不得几东西,样貌、钱财、伏低做小、闲工夫等等。

当然不是全部都要,但至少应该有那两三样。可是这位郑老板虽说家资颇富裕,其他的就差得远了。而这个所谓家资富裕也是相对而言的,真要是丢给张家来看,看不看得上还两说。

可是她这个行当向来没有说不成的,人家给钱她就上心。于是要了两大壶油、两匹绸缎、五两银子之后她开始寻思起来如何做成这一笔——郑老板许诺过了,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这时候张家找她做媒婆可不是打瞌睡送枕头,正遇着了!

马不停蹄上门,先和张太太说了几家,都不中意。她也不大在意这个,只不过在之后的日子里常常借着这个机会上门,有时候看到了张姐儿,时不时就要用言语撩拨几下。

让她高兴的是张姐儿并不是石头做的美人,内心也是少女怀春,这便有了机会。让她无法可想的是,这位张姐儿怀春的人又不是郑老板。而这种心里有人的最不好哄,就是花船上的姑娘尚且还会守贞,何况是正经人家的张姐儿!

然而朱婆毕竟是做惯了这一行的,立刻就有了新的主意。家常坐在自家买茶汤的摊子下看,若是张姐儿平常见得到心里喜欢的那一个,必然会露出行迹来。也算是朱婆有心机有眼力,看了十来天,总算看出了一些光景。

张姐儿这时候常跑崔家酒铺,虽然没有什么出格的事情做出来,但在朱婆这个老江湖那里什么都瞒不住!晓得是崔本之后她啧啧称奇,回家就和自己儿子说了这件事。

摇头晃脑道:“那崔老七实在是一个有艳福的,我恍惚还记得他没成亲之前刘家四姐就对他死心塌地了,那也是个极标志的。如今他那娘子我也是见过的,就是大户人家的少奶奶也没有那么体面的。如今又有个张姐儿...老天爷安排向来如此,旱的要旱死,涝的要涝死!”

抓到了这一宗把柄她就开始行动起来了,兴冲冲地上了张家门,打着说亲事的名头来。其中寻着空就去找东厢房里做针线的张姐儿,心里有事,嘴里却不急不忙,只道:“原来就晓得姐儿针线好,却不知道好成这样!这样看着倒不比对门崔七奶奶来的差呢!”

张姐儿当然知道崔七奶奶就是崔本的老婆,听到她的名字手上顿了顿,这才若无其事道:“比不上比不上,人家崔七奶奶的手艺在绣庄里卖大价钱,我的不过就是赚些零花钱,差得远了!”

朱婆看在眼里嘿嘿一笑:“张姐儿何必这样想,说起来您是举人门第里的小姐,崔七奶奶不过是个小染坊人家的姑娘。要说您正年轻貌美,她却是个连儿子都生不出来的妇人。两相比较,恐怕在男子眼中还是张姐儿你更得心意!”

这话就听着很不像了,倒像她是个花船里的姐儿一样。张姐儿立刻就要发怒,却被朱婆一把摁住:“姐儿别着急,您那点心思我都知道了...咱们明人何必说暗话?”

看着朱婆似笑非笑的脸,张姐儿恨不得给她扯烂了。人在愤怒极了的时候反而能冷静下来,几息功夫她收敛了怒气,硬邦邦道:“我可不知道朱婆婆您在说什么,有什么话您明白一些说。”

朱婆很意外这个时候张姐儿还能保持镇定,要知道好多姐儿被说中了心思立刻就会手忙脚乱起来。也就是这种心慌意乱的时候最好下手,往往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而张姐儿这样镇定,倒是要难办很多。

“嗳,说起来张姐儿的好出身,门户很是高贵,一般人家的后生望都望不上。我看张太太也是个极重规矩的,若是外头传扬出去一些不好听的话,就是不知道您这家门楣该怎么办,张太太又会怎么办!”朱婆说完这些话就坐着笑看张姐儿。

两人都不说话,张姐儿明明是个小姑娘却比朱婆更能沉得住气,没有往下逼问朱婆想要做什么。而是抬抬手:“朱婆婆要说的就是这些的话,那就请回罢。我实在不知道您是什么意思。”

这样说完张姐儿就低下头继续做针线,她表面上十分安定,可是心里却也不是那么平静的。朱婆说的那些话还是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影响,说到底她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而已,遇到这种威胁如何不怕。

可是她也知道这时候怕是无用的,她不能被朱婆吊着了跟她走...不然最后的结果可能会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