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先生……出……浴……了……
眼看穿着浴袍的郑衍叙一边擦头发一边出现在衣帽间门口,袁满欲哭无泪地想,自己应该活不过今早了……
郑衍叙准备换衣服了,袁满死死抱着这件西装出了衣帽间,回到客厅等待,她那哪是抱着一件西装?简直是在抱着自己的身家性命。
不一会儿郑衍叙已换好衣服从衣帽间里出来,换做平常,袁满一定要贼心贼眼地感叹一下郑先生这身十足衣冠`禽`兽的行头,但此刻……
她还是少说两句吧。
郑衍叙用下巴点一点她手里的西装,示意她把西装给他。换做平常,袁满肯定又要腹诽一下他这种用鼻孔看人的傲慢劲儿。如今却是穷尽自己这二十几年人生的所有狗腿劲,一个箭步上前,不等郑衍叙反应,已亲手帮他穿衣:“我帮您穿上吧。”
“……”郑衍叙微一抬眉,略显诧异,但并未阻止。
最终,郑先生就这么背着个大窟窿,全然不知地坐进了在公寓楼下等候多时的车子。
徒留袁满一人站在原地,惴惴不安地想,她到底能不能活得过今天……
☆、第 11 章
其实生活助理的工作还挺清闲的,公司的事不需要她参与,也不会让她参与,平时就照顾下老板的饮食起居就行,也不需要做饭,到点了直接去郑家老宅拿做好的午饭,送去公司就行。也确实,她和高登之前调查郑衍叙的时候就发现,郑衍叙的生活起居简直就跟刻板的老干部似的,不约会,不看电影,甚至非应酬时段绝不在外面餐厅吃饭,都是郑家老宅的厨师做好了午餐,他再差遣助理去拿,费时又费力。今天则更加棒呆,郑先生中午有饭局,她连去郑家老宅的工夫都省了。
于是这一整个上午,袁满除了惴惴不安地待在郑衍叙的家里惴惴不安地想着那件该死的西装,基本上啥事没干。
占据了整个大平层的400多平空间里,上到天花板,下到酒窖,没有一丝灰尘,也没有一丝人气,袁满就这么坐在几乎一眼望不到头的客厅里不着边际地想:郑衍叙怎么还不打电话来臭骂她一顿?
不过这郑衍叙吧,一般都喜怒不形于色的,这种连笑的时候嘴角扬起的弧度都不会超过1.5°的奇葩,恕袁满实在脑补不出他暴跳如雷、大发雷霆的样子。
袁满获知的行程表里,郑衍叙今天的第一个行程就是和apm就手机业务的收购进行再一次谈判,而这个行程应该在十点就结束了,袁满看一眼对面的座钟墙,这都已经十点零五分了,郑衍叙应该已经完事,有时间好好修理她一番了才对。又或者……郑衍叙至今还没发现西装上破了个三角形的大窟窿?
这也不是没可能,以郑先生那阴狠狡诈的个性,外人就算看见了硕大的窟窿,谁又有胆子出言提醒他?
袁满真心是等到肚子都饿了,要知道她自早上起床就滴米未进,就听着她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与那座钟墙发出的滴答声完美同步。
算了,就算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等这句话完整地划过袁老师的脑门,袁老师已经先一步拨通了早就铭记于心的外卖电话。
当然,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想到今天母上大人和老爸都不在家,徒留爆米花那只单身狗看家护院,袁满就坐不住了,抄起自己的电动车钥匙就出了门。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讲义气的袁满抱着爆米花再度光临了郑家。三分之一柱香之后,外卖小哥那亲切的笑脸出现在了应答铃的屏幕对面,十分之一柱香时间之后,袁满已经抱着爆米花坐在了不知哪个国家生产的、柔软的不像样的毛绒地毯上,面前的茶几上摆满了垃圾食品。
从披萨到麻辣小龙虾,菜品品种横跨整个地球。袁满忙着开吃,完全顾不上爆米花是否跑去那棵价值60只爆米花的盆栽里尿了一泡。
袁老师正吃得满手辣油,爆米花正尿得盆栽涨水,突然,空旷的客厅里响起一声清脆的电铃声——
“叮咚”。
袁老师瞬间僵住。
该不会是……
郑衍叙临时回来了吧?
袁老师差点就被刚咽进喉咙的小龙虾卡死,拼尽毕生力气咽下那口小龙虾,连袁老师自己都忍不住夸自己反应快,三下五除二就把茶几上的垃圾全扫进了垃圾桶,看一眼恢复干净了茶几,好歹是可以宽下心来去应门了。却在此时,余光瞥见一个毛茸茸的生物——哦!爆米花!袁满这才想起爆米花的存在,如此紧张的氛围里,爆米花竟然还在还在对着盆栽抬腿尿得欢,袁满刚松懈下来的心脏又腾地提起,一个箭步就冲向爆米花,一把抱起、扔进自己的包袋里。
爆米花小朋友,你最爱玩捉迷藏了是吧,这回可千万别给我掉链子,从包里探出头来啊——袁满一边回头忌惮地看向正诡异地蠕动着的包袋,一边胆战心惊地接起应答铃。
屏幕里出现的,却是张陌生的脸孔。
“您好,xx干洗店的,来给您送衣服。”
袁满还没适应过来这巨大的心理落差,愣了足足三秒,才慢悠悠地抬手擦把冷汗,像瘪了气的皮球似的:“哦,上来吧。”
等送走了洗衣店小哥,袁满一边感叹着做土豪真好、不出门就能享受到全套服务,一边回到茶几旁,看着垃圾桶里那盒没吃完的小龙虾……
啊!好心痛。
不过很快袁满就找到了足以移情的东西——
大到可以游泳的浴缸、能转的床、装了人造星空的天窗……之前还觉得郑衍叙是食古不化的老干部,没想到私底下还挺有情调的嘛。
袁满泡了个澡,舒舒服服地躺在躺椅上,遥控一按,窗帘就严丝合缝地合上了,房间里变得一片黑暗的同时,天窗自动散开,放眼望去,天花板变成了熠熠星空。除了受到惊吓的爆米花冲着星空一阵狂叫,一切完美。
连一向没什么浪漫细胞的袁满都忍不住沉醉其中,郑衍叙这公寓,简直是史前天堂……
可不是天堂嘛?让人已忘却白天黑夜,双眼一合,便安然睡去。
此时此刻的郑先生,却已经忍受了一整天肝都要气爆炸的折磨。
本来他如往常一样晨跑之后、神清气爽地出门,准备去给对手最后一记致命的打击。
apm在科信与另一家科技公司恒盛之间玩弄手段,两边抬价,才导致他这次手机业务的收购迟迟谈不下来,如今他已与那家科技公司的掌舵人对上话,该轮到apm肝颤的时候了,这次的谈判,也会是他与apm的最后一次谈判,apm的那帮人还不知道apm如今只剩两个选择,要么卖给科信,要么宣布破产——
郑衍叙嘴角轻轻一勾,司机透过后视镜瞧见,就知道自己老板这次又是胜券在握了。
令郑衍叙想不到的是,他本该是以杀伐决断的王者之姿莅临apm这家过去的王牌企业,可为什么……所有人,只要目光扫到他身上,就都统一地露出了一副憋着嘴的便秘样?
就连谈判桌上的气氛也连带着变得诡异了,当他冷冷甩出科信与恒盛的联合声明,继而走向讲话台时,所有人看着他的眼神,不是惊恐,不是胆寒,而是——
甚至apm的高层之一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郑衍叙终于忍不住一记眼刀扫过去,唬得对方立即憋嘴噤声,恢复郑衍叙之前已看了一路的那种便秘样。
行政助理憋了半天,终于壮着胆子,小声上前提醒:“您的西装……”
郑衍叙立即低头查看自己的西装——明明无任何异状。
行政助理只能再大着胆子,指一指郑衍叙背后。郑衍叙反手一摸背后,明白了。他以为的王者之姿,一不小心就成了王八之姿……
整个apm,上到公司老总,下到清洁工阿姨,都被他那造型奇特的西装打败了。至于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下午四点,忙了一天的郑衍叙终于有了一个小时的空闲。他坐在办公室里,本该处理掉桌上这些烧脑的文件,但只要稍一闭眼,就有一个长得跟西装一样的邪恶人儿对他咧嘴冷笑,咧开嘴的弧度,跟熨斗的形状如出一辙。
郑衍叙猛地醒过神来,想也没想就拿起桌上的电话:“让司机备车。”
“您这是要去哪儿?”
“家。”
一炷香时间后,郑衍叙站在了自己分外熟悉的玄关处,放眼望去却忍不住眉心一蹙——
郑衍叙还以为自己误入了游泳馆,水位已淹到了他的鞋面。
这……还是他家吗?
凭着敏锐的观察力,郑衍叙很快寻着流水的方向来到最初的案发地——浴室,眼前的这一幕,令郑衍叙建设了近30年的人生观崩塌了。
他看见一只狗,在他的浴缸里欢快地畅游。
袁满这一觉睡得可真是酣畅淋漓。
人造星空不知何时已经被关掉了——难道是自动停止?真高级……袁满一边啧啧叹着,一边摸黑找到遥控,打开了窗帘。
一片昏暗的房间瞬间亮堂至罅,袁满的眼睛都快被晃瞎了。
下意识地抓着头发调头往房门走,却是瞬间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刨式。
袁满吃痛地爬起来,这才发现异状——
地板怎么是湿的?
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该不会是……袁满顿时惊恐地跑出卧室,直奔浴室的方向,却在中途猛地一停——
她看见了一个端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背影。
那背影挺直,高冷,甚至还隐隐的……透着股愤怒。
袁满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三分之一柱香后,袁满终于鼓起了只有黄豆大小的勇气,慢吞吞地走向沙发,终于,她面对的不再是背影,而是个比背影还阴沉几倍的侧脸。
那有些紧绷的下颚线,那微微抿着的薄唇——
坐在沙发上的人,不是郑衍叙是谁?
只不过郑衍叙完全没发现她的到来似的,只顾低头按着手里的计算器。
“你……在干嘛?”
“记账。”他完全没有被突然出声的袁满吓到,看来一早就知道她站在他身后了。但他始终头也不抬。
袁满无解了:“啊?”
郑衍叙没说话,只径直起了身。
那一刻,袁满多么希望自己能如母上大人所说,化成魁梧如山的鲁智深……站在郑衍叙这厮面前,袁满身高上低人两等不说,气势上就更拼不过。
他是要把她大卸八块吗?看他此刻的眼神,倒挺像这么回事,但……袁满忍不住低头看看他手里的计算器……难不成他要用计算器把她大卸八块?
就在袁满不着边际地想着时,郑衍叙竟然真的朝她举起了计算器。
袁满吓得猛一眨眼。
再睁眼时,才发现他只是把计算器举到了她面前而已。
袁满却来不及舒口气——因为她看清了计算器屏幕上那一串数字。
终于,郑衍叙开口了:“这是你今天一天给我造成的损失。”
袁满愣愣地数着计算器上那一串数字:一个零,两个零,三个零……六个零……袁满不敢再数下去了。
“然……然后呢?”袁满结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