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宫中,不过是一个以医术立身的女官罢了,还不至于要到找靠山才能保全自己的地步吧?就算是阿忠愿意等,可是我这近不得男人身的毛病万一永远好不了,那么对他是不是不公平?嫁给寿春王做个有名无实的侧妃或者确实不失为一个好的方案,可是为什么一想到此,我就会想到阿忠,心中就像被谁扎了一刀,要死去一样?
对于这两个方案,我都是不认同的。
不管这么悠兰怎样为我筹划,那边宫里已经热火朝天地为方城县主的大婚准备起来。尚衣局更是加班加点地赶制嫁衣,选料子画样子忙得不亦乐乎。
悠兰道:“听年长的姑姑们说,宫里自公主出嫁后再也没办过喜事,所以大家都高兴,觉得借这个喜事,能给大家添添福气。”
春雨在旁边噘着嘴补充道:“另外,方城县主是梁王的爱女,公主的媳妇,做得好了,既讨好了梁王,又入了公主的眼,两全其美,四角俱全,可不都屁颠屁颠地巴结着做去了?”
悠兰笑道:“你这小蹄子,偏你又知道了!”
春雨道:“本来就是嘛!人家都在说陛下为啥会给方城县主陪这么多嫁妆?还不是因为县主嫁的是公主的儿子,陪给县主就如同赏给公主府一样——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宫中确实数十年没有办过这样的喜事了,整个皇宫都精神抖擞起来,忙得不亦乐乎。虽然离婚期还有些日子,方城县主照例还在上学,可是课余课后,几位年龄差得不太多的女孩便拿着她打趣取笑。
这时候,最别有滋味在心头的就是西门雀了。她从三岁起便跟着祖母住在宫里,七岁时祖母去世,她便正式被女皇陛下收养在宫中,由宫里的姑姑教养,可是到今天既无封号,前程又不知在哪里,竟然不如刚刚入宫的方城县主,数日之内居然得了佳婿,得了封号,将风风光光地嫁给公主之子,她不能不哀叹在这个拼爹的时代,她既拼不过父家的血统,也拼不过母家的血统。
真是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嫁得好不如生的好!方城郡主的父亲如果不是梁王,怎么会有陛下指婚并配送嫁妆的待遇?
那一日大家又聚在百草居喝茶。没有别的原因,因为我们在院子里砌了两个花棚架,一个用来种葡萄,一个用来种蔷薇,如今经过一年多的经营,已经长得碧绿青葱。尤其是蔷薇棚子,简直从天开到地,一簇簇的,如同神仙世界一般。惜福郡主最爱这里,一边要我帮她弄一个蔷薇棚子,一边经常到我这喝茶。那蔷薇在架子的顶上爬得遮天蔽日,就算正午的太阳都晒不到我们。
方城县主赞叹道:“哎哟,这真是个好地方!以后我自己开了府,我也要在花园中搞这么一个棚子。”
惜福郡主介绍说:“我记得这还是跟那个暖棚一起做的吧?”
我说道:“是啊,蔷薇长得快,只要不忘记浇水就行。”说着我又转头对方城郡主道,“郡主若要自己常常享用,不如在自己住的朝南院子里搞这样一个棚子。搭在花园,毕竟不可能每天去花园喝茶吃饭;搭在自己院子里,靠着茶房,烹茶做点心都便当,也不碍着做事。”
杨玉芝摇一摇团扇笑道:“可不是。我姑父家花园里也有葡萄棚,每次姑父与朋友们饮酒,那个麻烦哦,丫头们你捧炉子我捧壶,运送器皿家伙的就有十个二十个的!阿草,你怎么这么聪明?”
我谦卑地笑笑:“阿草小门小户出身,家里没有花园,也只得在院子里养养花草。”
西门雀酸酸地说:“是啊,人家阿草在宫外有私宅呢。”
我装作没听见。
寿昌郡主连忙找话题岔开,对方城县主道:“阿睐,我们都是要给你添妆的。你要些什么,趁早说,我们好给你赶。你要晚了,我们只能到南市找那些市面上有的,小家子气的!”
惜福郡主指着我道:“阿睐,我们的东西都大同小异,这个人的东西你可不能轻饶她。她这里做的胭脂水粉,比市面上的好得不是一般两般——你一定要多要点,慢慢地享用才好。”
方城县主一开始不好意思,羞红着脸嗔怪她们;等到听说那日惜福郡主赠她的胭脂水粉出自我们宫里,便顾不得了,拉着我的袖子央道:“好阿草,好何大人,好何神医,请你行行好,给我做个几样胭脂水粉做嫁妆吧!”
荆山郡主以团扇掩嘴,笑得吃吃的:“嫁妆嫁妆的,也不害羞了!阿草,你真该给她添这种妆,好让她过门后与公主同住和谐。“
方城县主朝她扔块点心,骂道:“我看你万年亿年不出嫁,不要嫁妆!”
正说着,有人来报:“公主请县主。”
方城县主听了,也不及理会荆山郡主的反击,起身便走。
荆山郡主笑着大声叫:“去吧去吧,快去拜见婆婆,说不定还能见到心上人呢!”
眼看着方城县主已经不见了身影,惜福郡主才说道:“记得有人说公主命薛公子今日进宫给陛下谢恩。给陛下磕了头,陛下不见得会多留公子,只怕公子此时也在公主宫中请安呢。想必是薛公子想见阿睐,央求公主宣召阿睐过去一聚。”
荆山郡主便笑道:“啊哟哟,还没成亲,婆婆老公老婆便聚个一堂。”
惜福郡主道:“薛公子是个老实人,虽然贵为公主之子,陛下的嫡亲外孙,非宣不入宫,入宫不乱走,见见未婚妻还要在自己亲娘的监视下,也不容易。”她眼珠转了转,又道,“不如我跟你们打个赌,等下公主会不会让薛公子与阿睐单独出去逛逛?你们谁跟我赌?我赌会的。”
荆山郡主道:“会又如何,不会又如何?好吧,我赌不会。”
惜福郡主道:“好,若是我输,明日茶聚我做东;若是你输,你做东。”说着她吩咐晴和几句,晴和便笑着转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