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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年轻贪睡,温雪意午后去见,他还懒懒的躺在榻上不肯起。

温雪意将香粉递给他。

“你瞧瞧,这香粉如何。”

“你来找我,只为了给我送香么,满庭芳的香我有得是,就是雅园的香膏,我亦得了不少。”

温雪意就在近旁,烟雨忽然牵过她的手,靠近了闻她身上的香气。

南馆往日香气总是浓烈,烟雨闻惯了,乍然换了这样薄薄的淡香,他便不大敏感。温雪意在他边上坐了一会儿,烟雨才觉察出她身上的香气。

他鼻尖蹭着温雪意的手,只一瞬,温雪意便有些发慌,又把手抽回了。

“闻着尚可,就是寡淡了些。”

“内敛些引人深究,岂不是更好。”

他方才的举止便是最好的凭证。

温雪意笑笑:“你也不想一直待在南馆吧。”

烟雨坐起身,他从被褥里掏出个小暖炉示意温雪意加碳火,温雪意乖乖去了。他喊着要热茶,温雪意也倒来了。

“不在南馆去哪里,你来给我赎身?”

温雪意将她的盘算细细说与烟雨。

假若烟雨肯换这香,再送些给往日相见的贵女,好好夸耀一番,一旦李家有所增益,必会许他不少益处。

他若肯,南馆内必有不少人也会跟着他一起使。

烟雨缩回锦被中:“你不是瞧不上我这张脸,何必与我说。”

“我何时说过嫌弃你的脸……”

“哦?”

温雪意从来只嫌他性子不好,说话太冲,又总对林西竹不甚客气。

且温雪意先前见他,夹枪带棒的骂了一通。她嘴快,烟雨插不上话,还给林西竹拉出屋子不能还嘴。后头被人叫走梳妆,烟雨满肚子怒火吐不出,如今还记着。

“我当真不曾说过嫌弃你面容的话。”

看他忽然冷脸,温雪意只能顺着哄。

“你这样的容貌,谁能说不好。”

“现在才来说,迟了。”

“你要如何才能消气。”

烟雨坐到铜镜前:“我要梳妆。”

“我去叫……我来。”

温雪意给他理发丝,香粉也被他拿在手中。

“香粉也要我给你擦?”

“你要扯断我的头发?”

温雪意当真有那么片刻是恼得攥紧手扯着他的头发,然而她还是得顺着烟雨的意来,事关林西竹又关乎李沅儿,她得忍着。

烟雨肯试便好。

“若是我总也不消气呢。”

“掐我几下你能消气么……”

温雪意忽然想起一桩事来。

“或许……你咬我一口也成。”温雪意指指肩膀:“往这儿咬,咬重些也不怕,留个印记也成。”

“倘若你家主人看见……”

烟雨忽然明白过来:“你是有意要他看见。

“你就这么想与林西竹一起么。”

“想。”

自从木三郎问她脱籍之后要如何,温雪意总在想。她曾想过最好便是能同林西竹一起,还继续为卓清戎做事。可谁知卓清戎已然不再信她。

姜年入狱这回,温雪意越发明白,她必定要走。

她的心已经被钝刀反复割过许多回。

她再不想如此折磨了。

“咬吧,你这样气恼,咬了消气,再好好想想香粉之事。”

烟雨竟应下了。

“愣什么,把衣裳脱了。”

“隔着衣裳咬不成么。”

烟雨抓着她的手,往手臂上咬了一口,也不大疼。

冬衣厚重,确实不能隔着衣裳来。

温雪意有些后悔,她虽有心叫姜年恼怒,放她脱籍,却不想在烟雨面前褪衣衫。

“滚。”

烟雨又恼了。

“我肯应你是看在银子的份上,你还敢瞎招惹我。”

温雪意咬牙露出半边肩头。

烟雨恼得厉害,咬这一口几乎叫她半边身体都痛得发麻了。温雪意挨不住哭叫一声,生生被烟雨捂住嘴。

她肩上是圈渗血的牙印,烟雨中指也被她咬得破了皮。

即便烟雨松嘴,温雪意左边身子仍是疼得厉害。

血染着烟雨唇瓣发红。

烟雨的样貌当真十分艳丽,即便他此刻只穿着素色的寝衣,唇色染血瞧着也叫人惊叹。

“林西竹到底有什么好,叫你这样动心。”

温雪意虽肩膀发疼,烟雨说起林西竹,她倒还能露出些许笑意。

“同他坐一坐,再难受也能叫人和缓下来。”

“和缓有什么用,你就如此软弱么?他又能帮着你什么?”

温雪意猜想,烟雨大约是极其厌恶软弱之人,软弱之事。但是这世上当真有从不退却,绝不软弱的人么。

“兴许是我软弱吧,可人总有软弱的时候,倘若心中难受,想得片刻抚慰又有何不可。西竹不必帮着我什么,能叫我有片刻停歇,能许我片刻抚慰已经极好,极好……

“盼着旁人来帮忙,是永远也盼不了的。应做之事,我自己会做,应我来解决的问题,我也会尽力了结。”

能叫她有片刻停歇,已经极好极好。

烟雨手头没有帕子,扯着寝衣给温雪意擦了血渍。

“你就嘴硬吧,我看你是过得太舒心,才会以为自己无所不能。许多事是你说了结便能了结的么。”

温雪意默不作声,不能了结之事,她现在便可以数出许多,烟雨嘴上数落她,却更像骂他自己。

随他去吧。

温雪意原以为烟雨脾气大,人也娇气,没想到止血上药包扎他都做得十分熟练精细。

“你该庆幸眼下是寒冬腊月,换做夏日,化脓之后必定丑死了。”

先前抄录,卓清戎总折算了银钱,绿穗许的钱财也剩下些,温雪意依着李沅儿的许诺,再添了些自己的银钱,总算叫烟雨应允了香粉之事。

林西竹想着温雪意见了烟雨就要离去,不想温雪意又折回来了。

正是不能了结之事这样多,林西竹才格外可贵。

他的嗓子,他在南馆之中所受的苦必定比温雪意要多许多。

初见的雪天,他受着罚还走了这样长久的路,只为给心爱之物换弦。后来他饿着,又挨了打,竟还念着要取琴回南馆。

明知要受罚,他还顾着温雪意的名声,顶着危险同温雪意往别处去交谈。他甚至顾着温雪意的心情,一点不曾透露。

七夕以前,林西竹分明想着绝不可能与温雪意有所结果,却还是在房内种下那截枯枝。

身心受难,他还能温和以对。

越是细想,温雪意对林西竹的爱怜便越多几分。

她搂着林西竹嘱咐:“日后无论发生何事,你一定要先保全自己。

“即便与我相关,你也要先保全自己。”

林西竹听温雪意说得严肃,又见她似乎肩膀发疼,一下子忧心起来。楍圕發布衧:㈢щ丶И╃②╃q╃q丶(扌巴╃厾鋽)

“出事了?”

“如今还没有……方才我借机叫烟雨在肩上咬了一口,我要寻机会脱籍。”

温雪意揉开他紧皱的眉头:“我自有安排。”

林西竹身上给她抹了香粉,此刻香气绕在鼻尖好似落在花丛里一般,叫她心安。

“西竹,你我都脱籍之时,买个小院吧。你琴艺这样好,不如做个教琴的先生。

“你若有别的喜好也不打紧。我么,抄书也好,小买卖也罢,无人拘束,做什么都成。

“我还得好好想想,换个名字要叫什么。”

温雪意是姜年给她的名讳,假若离去,连这个名字,她也想换了。